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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湘北团建】探屋(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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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打开了三楼的两间房间。靠西那间朴素得叫人叹为观止。屋里床都没有,只有一床席子,直接铺在地板上。另有一张棕灰色木制矮桌,桌上一套黑色粗陶壶杯盘碗。看着就没胃口。
另一间更叫他们惊讶。拉开门,一股陈旧的香味和过时的昏黄向他们扑面袭来。时间忽地拉回被新世界尘封的旧年代,展开一段课本里含糊其辞的故事。
右侧墙上挂着许多照片,都用玻璃相框罩住,反射出的高光仿佛时空隧道。左边则摆放了一面墙的书柜,粗看过去那些书已经开始泛黄,其中规整码放着同款皮面笔记本。书柜前是书桌,桌上既有传统的笔墨纸砚,也有西式钢笔和墨水瓶。
门正对着窗口,进门最先看见的其实是窗前供桌上一长一短两柄武士刀,旁边墙上挂着两套衣服,一套黑色与浅灰搭配的麻布武士服,另一套是旧式军服。那军服看起来有官阶,只是这群高中生们都不懂分辨。
衣服的对面还有一扇门,不知通往哪里。篮球手的空间感都不错,队伍里立刻有人说,这道门后的距离并不宽敞,应该很靠近东侧的女主人房间了。
“那老规矩,”三井一手搭在木暮肩膀上,一手拍拍流川的屁股,“我们四个去开那门,看看门后藏了什么,赤木和彩子还是翻翻这些笔记,研究一下这家的男主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手里的钥匙只剩两枚没用过了,三井立刻打开了门锁。门推开,墙上有开关,一串壁灯同时亮起。原来门后是一条窄窄的通往阁楼的棕色木制台阶。因为窄显得台阶更陡,台阶尽头是那么高高在上,展示给他们一个漆黑的门洞,勾引着他们,也恐吓着他们。
彩子在那些日记本中找到了第一本,皮面已经很旧了,因为放太久缺少保养,皮面开始开裂,让她变得小心翼翼。
她轻轻翻开,扉页上写了一段话,用汉字写成,字非常工整,力透纸背,看得出作者的郑重其事:
我写下我所经历的故事,并非为了获得原谅。我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被原谅。任何一双占满鲜血的手,都无法再触及成佛之路。然,我还是要记下所有的丑陋,唯有记得是我唯一能做的忏悔。我记下我的罪,在所有人遗忘之前,我永远背负。
彩子虽然不解,只因为作者的认真,于是她认真将这段话念了出来。然后她苦恼地看着身边的同伴们,“最后签了诡野青彦的名字,时间是1951年。好久远啊。作者既然这样写,这一定是个悲伤的故事了。我觉得,打扰了主人还挺抱歉的。大家做好准备了吗?”
来都来了,他们都走到这里了,总要把故事读完。他们回复给彩子点头,“读吧,既然主人已经有觉悟。”
彩子翻开正文第一页,用她好听的声音读了下去:
“1951年。
宁子给我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按理这是一件喜事,可此时我觉得很害怕。因为这是一对连体女婴,姐妹俩共用着一颗肾脏、一部分骨盆和一条腿,脸上也有部分连体。医生建议做分离手术,尽量给其中一个女孩保留全部的身体结构。那么另一个,就是被牺牲的孩子了。
我知道,这一切的悲剧完全是因为我造了太多杀孽。我的罪报应在无辜的孩子身上。其实宁子已经流产过好几次了,是我非得想再试试。可这个结果,真不是我想要的。
如果残疾的人是我就好了。我一直这样想,可我不能说出来。宁子已经很难过了,我不能再伤害她,只能不停地安慰,至少我们还可以有一个健康的女儿。
最终,我们选择了心脏更强壮一些的纱乃。所幸者,织乃的性命也保住了,只是不知道,这个瘦弱又残疾的女孩以后要怎么生活。
我已经决定,不会再让宁子怀孕了。回家之后,我搬到了另一个房间。此后余生,请让我用苦修来忏悔,请神明保佑我的家人,我的宁子、可怜的纱乃和织乃。
她们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请报应在我自己身上吧。我要将一切写出来,承认我所有的罪。
让我想想,该从哪儿说起呢?”
第一篇写到这里为止。彩子停下来。这日记写得云里雾里,只有一件事确定了。“原来真有过两个女孩子。”彩子低声道,略抬眼,对上晴子有些泛红的眼底。果然,同情心丰富的晴子已经在为女孩子的悲惨命运伤心了。
彩子努力笑笑,“还记得吗?这屋子用的少见的九芒星锁。你们说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提示我们,这里住过9个人?”
宫城接话道:“彩子,我们今天来的也是九个人。”
赤木果断回答:“这纯粹巧合!彩子,别念了,这么多日记念一遍太费时间,我看还是每人一本,最后一起做总结把。”他这样说着,眼睛忍不住往三井他们所在暗门处看过去。
三井四人在门口互相看了几眼。
“上吗?”
“上呀!不然来干嘛。”
他们排成一列,三井登上台阶,木暮在最后。木头台阶发出杂乱的噔噔噔的声音,在夜深人静的狭窄走廊里回响。
阁楼说高也不高,他们很快到了阁楼门口。阁楼里的灯被另一个开关控制,按开之后这一小方空间展现给他们。
这阁楼挺宽敞,比想象中要大、要高,位置跨越到了女主人房间的屋顶之上。也许最开始的设计是个观景台,它顶部用尖顶,尽力延伸空间感,四周都装了窗子,只不过现在都用木板钉死了。
因为环境的空旷感,阁楼里的几件家具并不起眼。但细看,这些木制家具用料扎实,手工很不错,类型齐全。餐桌、书桌、一对舒适的单人沙发,柔软的床,还有……一张带护栏的婴儿床。
三井站在婴儿床边,捏着下巴琢磨这张没铺任何被褥的木架子床,“这房子里总有超出我预期的东西。织乃小时候在这儿住的吗?”
“总觉得不太对。”木暮站在门口远远地回答。
铁男在研究窗子上钉的木板,“啊。我调配的试剂还有一些,也许,这间屋子用得上。”
闻言,那三个人一起望向他。铁男觉得那些眼光怪扎人的,解释道:“谁家会在阁楼里养小孩,这不合常理。把窗子钉死,牢房才这么干吧。”
流川也在窗边,好奇地摸摸木板,再看看自己的手。木板上面似乎有些抓痕,难道是人抓上去的?人的指甲,没等把木板抓坏手指头先得坏掉。
除了阁楼的不协调,其实还有一事让他们四个不安。之前他们在大厅里用鲁米诺试剂找血迹的时候,那道惊人的亮蓝色是从西侧走廊三楼延伸下来的。但当时赤木他们从后院墓地回来,三楼就没再检查。
现在既然怀疑,他们四个依次下楼,回到男主人的书房,打招呼说去取试剂。
赤木他们正各自翻开一本日记仔细地读着,另找了纸笔记录。只有花道没读日记,无聊得满脸怨念。
三井想笑,其实已经在笑了,“花道,跟我走。”
“干嘛!”花道有些烦。
“帮忙。来吧!别像个猴子似的,没一刻安静。”
木暮觉得赤木的脸色不太好看,走过他旁边时低声问是怎么了?
赤木指着日记本,疲倦地摇摇头,“一句两句说不清,等我们整理完了,一起说。”
很可惜,如他们料想。阁楼里留下许多带血的抓痕,地面更有拖拽的血痕,正接上走廊里那一道。可以想象,有一个流着血的人,被拖过这幢房子。只用想的都觉得混身疼。
“回去听听赤木他们总结吧。”
木暮的提议立刻得到全员通过,这些年轻男生已经完全不想再留在这个不合常理的阁楼了。古怪感让他们全身的汗毛都浮躁。
回到书房,读日记小组的几人看起来都很累。木暮简单解释过阁楼里的发现,却没见赤木他们露出惊讶神色。
“你们发现了什么?”木暮追问。
彩子用力捏着手里他们总结出来的一打纸,“我们已经知道了,阁楼上关过那个叫遥的女家教。我看不如下楼去餐厅坐下说吧,故事挺长的,这里连椅子都没有。”
再次回到餐厅,已经快三点了,窗外月亮西悬,云彩散尽,可以期待阳光灿烂的早晨。彩子和晴子借厨房想法子煮了一点热茶,对着月光叹了口气,关紧了窗。
“这个故事,得从1935年说起,主人诡野青彦的回忆录是从他那年第一次踏上海洋对面那片大陆开始写的。”
1935年,诡野15岁。作为武士家族后裔,他带着自幼被教导的荣耀,跟随陆军奔赴东亚战场。15岁其实仍是孩子,在座的高中生们都比当时的诡野年长。不过时代原因,旧时期人们早熟,更何况,连年征战青壮年人口不足,征兵年纪一降再降。
当然,15岁的诡野只觉得骄傲,因为他相信自己加入了伟大的事业,他正遵从着神的旨意去完成神的使命。
等他真到了那片传说里的大陆,他开始觉得不对了。他的同僚们,不只在战场上厮杀,对待平民、对待老弱妇孺也毫不手软。他不懂他们为什么可以心安理得地杀掉那些根本没有反抗能力的女人和小孩。
长官听了他的疑问笑得前仰后合,说那些东西又不是人,你在怕什么?然后给了他一些白色晶体粉末,告诉他害怕的话就吸一口,一切担忧就都没了。
很久之后,诡野才知道,他吸的玩意是毒品,一种能叫人亢奋得几天不合眼睛、能激起人的破坏欲只想将眼前的一切都会掉、能侵蚀人的神经把人逼疯的化学合成剂。
那玩意确实有用,他渐渐不再问问题,反正大家都一样。那些问题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陆军组长能想通的。
时间过得很快。两年之后,1937年冬,他所在这只队伍攻入南京。
之后的几个星期,即使时隔多年,他再回忆起来,仍是每一个字都写得手抖。他还以为杀了两年他已经麻木了,却没想到在这片被鲜红血腥浸染的味道里,他遇见了对他而言更可怖的事。
他的长官和另一队的长官比赛谁杀的多。他的长官输了,急了,举刀劈了对手,然后笑得前仰后合,对他说,都一样,他们都一样,它们都一样。喂,你要不要和我比一比?
那个笑声一直是诡野心里的恐惧。他突然明白过来,他们当然都一样,他们,和地上散落的鲜血、断肢、生命,都一样,是人,曾经是人。
之后诡野找机会跑了,当了逃兵。也是后来很久,他返回霓虹之后,才知道他被报了失踪,列入阵亡。
而逃跑时的诡野早顾不上他会被怎样记载,他太害怕了。他只知道得躲着人跑,得躲着同僚,也得躲着当地人。他被所有人恨着,被任何人发现都是死路一条。他记不清自己跑了多久,独自翻越了一座座山林,直到失去意识。
诡野被山村里的一家人救了下来。这个村子不大,其中很多人为了躲避战乱跑到这连绵的大山里。他们当然要问诡野是谁,从哪儿来。诡野不敢说,装了好几个月的哑巴。
也许因为这村子实在离城镇太远、太封闭,他在山里倒过了几年安静的日子。后来装哑巴装不下去,他也说了自己从海的彼岸来。救他的男人半晌不语,恰巧家里的小姑娘抱了一个瓜跑进来,说这颗瓜熟得早,阿娘叫摘了请客人尝尝。男人叹了口气,说好歹是条命,这话我就当没听见吧。
又过了几年,诡野跟小姑娘学说话,也教小姑娘写字。他渐渐觉得自己老死在这村子里也挺好。可这世上不止有人祸,还有天灾。1941年,从立春开始,半年多没见雨,旱灾已成,千里荒野寸草不生。
跑到山里讨口吃食的流民多了,这个小山村也不再平安。眼看活不下去,家主人将所剩的细软都收拾了,叫上诡野一起逃荒。逃了不久,家主人遭遇不测,剩下那小姑娘,拜托给诡野。诡野别无他法,找机会带着小姑娘回了霓虹,与那小姑娘兄妹相称,给她取名叫“遥”,以纪念她大约再也回不去的遥远故乡。
回国之后,诡野在新京找了份工作,带着遥一起生活。后来遇见了宁子,结了婚。宁子出身落魄贵族,家里没有亲人了,只有仆人守屋夫妻照顾她。战乱年代,都是落魄的人,凑在一起生活,总比孤零零的好。诡野觉得自己还算幸运,有宁子陪伴,也许以后他的噩梦会少一点,不再夜夜造访。
又过了几年,1945年,新京大轰炸。诡野这才发现,原来不止海的对面那片大陆是鱼肉,自己所在这片岛屿也是鱼肉。所有人在强权面前,都是蝼蚁。看吧,他们都一样。都一样。
为了逃难,他带着家里所有人一起跑到了山里,盖了这栋楼,从此避世不出。
说到这里,彩子停下了。关于过去的故事就是这些,山中无日月,这家人山里过得安静,直到1951年,纱乃和织乃出生。后来,因为织乃残疾,没办法去学校读书,诡野招聘了一个家庭教师,仓尾阳介。再后来仓尾和遥结了婚,安心在这个家里住下去。
这些从前的故事,说起来沉重,但高中生们到底对历史缺少了切身体会,很难完全理解当事人的心情。他们捧着茶杯唏嘘了一阵,除了觉得这家人经历曲折,也感叹不出更多内容。
“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呢?为什么这家里到处都是血渍、短时间葬了那么多人?”没看过日记的三井一组眼巴巴等着彩子将故事讲下去。
彩子捧着他们从日记里整理出来的笔记,又是一声长叹,“唉!按主人记载,这家人在这里生活得一直挺平静,直到1959年,织乃因为身体原因早夭,事情由此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1959年,被放弃的织乃终于因为多器官衰竭而夭折。其实家里人早有心理准备,没太伤心,他们一开始就被告知了,这孩子活不久。
织乃去世之后,宁子就将织乃的房间锁了,家里的合影都烧掉,大厅里那副画也请人修改过,原本,画的右下角是坐着轮椅的织乃。
青彦看着这一切,没有阻拦也没有帮助,只是转身回了三楼,任由宁子安排。事实上,自从纱乃和织乃出生,青彦极少下楼,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书房里呆着。
他知道宁子讨厌织乃,也知道宁子讨厌自己更多。他还知道宁子在和仓尾偷情。因为愧疚,他从未过问,只希望别闹得太难看。
织乃去了以后,纱乃是最伤心的。要说织乃活着时,姐妹俩的感情也没看出多好,织乃一直是遥在照顾,纱乃则跟随母亲宁子生活,后来纱乃上学了,和守屋正(宁子的仆人守屋夫妇的儿子,与纱乃同岁的男孩)一起去附近的村镇上学,姐妹俩一起玩的时间更少了。
谁也没想到,妹妹走了之后,纱乃的身体日渐虚弱起来。陆续病了两年多,她竟连走路都很难,尤其做过手术的那条腿,几乎用不上力气。
有人说,纱乃是被织乃的亡魂诅咒了。
守屋去外面请了大和尚回来做法式。万没想到,不但纱乃没好起来,那之后几天,宁子竟然暴毙,在洗手间里呕出大量鲜血,很快没了气息。
“等一下!”三井拦了彩子一句,挠着下巴表示不解,“他们真的相信鬼魂之说吗?就不去医院看看?吐血的话,是消化系统内出血吧!应该早有些症状。至于纱乃的病,她儿时做过那么大的手术,后续不用复查吗?”
彩子见大家都有些疑惑,解释到:“不知道。我也不信。吐血确实可能由溃疡引起,如果是主要血管破了,短时间大量失血,丧命也很可能。青彦的日记里没写过寻医的事,宁子去世他们也没报警验尸,直接下葬了。唉,搞不清楚这一家人。”
木暮浅笑着瑶瑶头,“所以要相信科学。”
“有没有可能……男主人故意延误宁子的救治,甚至是毒杀……毕竟宁子出轨了……”铁男低声嘟囔着,忽然发现因为夜深人静,他的嘟囔被高中生们听得清清楚楚。他尴尬地笑笑:“我瞎说,不用理我。”
“嘁!彩子,后来呢?”
“后来,纱乃就搬到织乃从前的房间去住了,而且开始用轮椅。你们还记得织乃9岁之后的日记吗?显然是纱乃记的。我想她就是衣柜隔间里墙上写的疯了的人吧。”
“那隔间究竟囚禁了谁?”
“不知道,日记到最后也没写。只记了从纱乃搬去织乃房间之后,她就不再上学了,由仓尾和遥照顾。守屋正去市里上初中,因为路程不便,他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只有周末和假期才回山里。”
之后,这个家又平静下来,没人再提起逝去的人,大家安静地过了好几年。这段时间青彦日常接着写他的回忆录,偶尔才提起家里的气氛总是闷闷的,纱乃很黏阿遥,仓尾好像又勾引了守屋惠子,但他没仔细查问,并不确定。
只是纱乃年纪不小了,身体又弱,而自己近年也常觉身体衰弱。纱乃的将来是他的一块心病,他生出一个想法,想将纱乃托付给阿正,毕竟也算青梅竹马,他会将所有财产都留给纱乃。他找机会去和守屋夫妻谈了这个主意,守屋夫妻同意,但阿正好像还在犹豫。
1968年的某一天,纱乃突然向他提出一个要求,一个很为难的请求。他立刻拒绝了,但纱乃从哭闹到以命威胁,他实在狠不下心无视自己这个多灾多难的女儿。
彩子将手里的那叠纸放下,轻咳了一声,环视过同伴们,沉声道:“纱乃说,她想要一个妹妹。”
这话说得轻,可如石投水,惊起众人的一片嘈杂。这什么意思啊!谁能凭空捏出一个妹妹来?
三井突然想明白了,手扶住桌子边缘向前晃去,睁大了眼睛惊讶道:“所以,阁楼上的婴儿床是……”
他这样一说,木暮和流川也听明白了,一起惊讶地望向彩子。彩子眉眼间的神色很是为难,咬着下唇停顿片刻,终于还是转向了赤木。
赤木只好接住这个难以启齿的话题,重重点了下头,“是弓虽暴。这段日记是我读的,应该没理解错。青彦写得很隐晦,只写了两段话:一段是说他不知道纱乃到底做了什么,遥昏迷着,无论他怎么叫都叫不醒她;另一段是忏悔的话,写了很多对不起。”
“对不起就完了?这不是恩将仇报么,不道义。”
铁男的不满从三井左后方传出来,声音不很低,听得出气愤和鄙视。
“这是道义的事儿吗?这是犯罪!”三井直接讲出了问题的严重性。
“可现在人都没了,不可能追究已死之人的罪责。”木暮接话接得没什么底气。
宫城严肃道:“喂,我们可没发现青彦、纱乃和遥的下落啊!”
桌面突然一颤,哐一声,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了花道那边。只见花道揉着脑袋从桌下爬起来,顺手扶正椅子,人还迷迷糊糊地打着哈气,“你们还没聊完吗?我都睡一觉了。”
大伙儿长出了一口气,真被花道吓了一跳。宫城揉着花道的脑壳感叹:“真羡慕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劲儿。”
流川明明很低的声音愣是能从一众嘈杂中凸现出来,“对于白痴来说这个故事太复杂了。”
“你这个数学课永远听不上5分钟的家伙凭什么说我!”花道恨不得从桌面上爬过去给流川两脚,幸好被赤木给抓回了椅子上。
“别胡闹了,再忍一忍,等天亮了咱们想法子返程。”赤木重新组织纪律,很想赶紧吧这个故事交代清楚,他其实也很困呐。
“青彦的手记从这里开始就写的很潦草了,感觉他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可以解读出来的内容还有:遥怀孕了,然后仓尾与她吵得很厉害,仓尾早被诊断了死精。在吵架的时候,纱乃说出了仓尾与守屋惠子有染,守屋和仓尾又打了起来,守屋从三楼窗口跌出去,摔死了。他的记录到此为止,后面的话全都是乱七八糟的,根本看不懂。”
赤木说完,彩子也收起了手里整理出来的青彦日记,剩下众人面面相觑,这还是有很多问题没解释啊!那仓尾、守屋惠子、守屋正,他们怎么死的?纱乃、青彦和遥又去了哪儿?还有遥怀的孩子呢?
“这就完了?”三井很不满,眼睛嫌弃地在读日记组几人脸上乱晃。
宫城被看得火大,针锋相对地吼回去:“我们还指望你们能从这楼里搜查到线索呢!合着逛了一大圈,你们四个根本一点忙都没帮上吧!”
他的打击面有点儿大,流川随即向宫城望过去,他那素来没表情的脸,多少往下垮了几个像素点。木暮赶紧打圆场,勉励笑道:“也不能那么说啦,也找到了不少能和青彦笔记对应上的细节嘛,当然还是笔记更清楚……”
没等他说完,铁男低声打断了他,“我们漏了一个地下室。三井手里的钥匙还有一枚没用过。喂,大个子,”他仍微低着头,却向赤木挑了挑眉,“我们去过的地下室,从大厅中央下去的那个,对于这栋楼来说,太小了,对不对?”
“你不说我都忘了。”三井将钥匙哗啦一下扔在桌子上,“九芒星、九枚钥匙,这第九扇门藏得够深的。”他带着傲慢白过宫城,“从阁楼一直延伸到一楼浴室的拖拽血迹,一定是拖进地下室去了!真是一家子变态!”最后几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可见他的气愤。
*
果不其然,另一间地下室的入口在一楼浴室里。其实他们找了一会儿,一眼就能望到底的浴室,看不出哪里是暗门。最后还是鲁米诺试剂给他们指出镜子上的血手印,原来镜子后面有暗格。
宫城回想起刚到这房子时,自己在这面椭圆形的镜子前照了半天,想得他背后起了一层冷汗,顺手将手插到裤袋里,指尖狠搓着手心。
肩膀重了一下,一股淡淡的香气让他心安。他偏头碰碰彩子靠过来的额头,“没事,别怕。”
“嗯,走吧。”
按下开关之后,铸铁浴缸的阴影里传来咯啦一声,有什么卡扣弹开了。他们赶紧凑过去,七手八脚将那块翘起缝的地砖挪开,果然露出一条通向黑漆漆的地下室的楼梯。
“这浴室纱乃用过。仓尾的素描。她有问题。”一直很安静地流川突然提起。男生们的脑海里统一划过了仓尾用偷窥视角画出的女生,她站着。
“多说无益,看了就知道。”赤木推开手电筒第一个迈下台阶,“这次,真是最后的房间了。”
一行9人沉默地下楼,连脚步都放得很轻。他们好像在看一场早知是悲剧的戏,在最后一幕上演前,盯着闭合的幕布,安静期待故事走向最高潮再转入悲伤的结局。
青彦所书写的故事虽然沉重,却大大冲淡了惊悚氛围。随着痕迹的一一对应,他们对最后的谜团大体上有一个沉重而踏实的期待。尘封的最后一页,关于故事里那些角色的去向,就算不确定细节,也准备好了“一声叹息”。
在众人的脚步声中,赤木在墙壁上找开关,很快按开了灯。
与灯光同时到来的,是一声:“啊!”
两个叠起来的女生的尖叫,还有男生们明显急促的吸气声一齐响起。彩子抱紧了身边的晴子,立刻盖上她的眼睛,而她自己的,已经被宫城盖住了。
地下室中心位置,明晃晃地躺着一大一小两具白骨,在深褐色的九芒星符号的正中央。
这个情况突破了他们预料的底线,没人想过会有骸骨。还有那个直径两米以上的巨大九芒星,每一个星角还都立着烧了一半的蜡烛,怎么看都像邪术用到的法阵。
冷风从楼梯口流过,他们好像看见了灯在闪烁……说好的人的故事呢?该不会真有灵异事件!
白骨已经散落了,看位置,大人似乎将小婴儿抱在胸口处,更细节的分析,高中生们缺少知识无从入手。“是遥吗?是她抱着她和青彦的孩子死在了这里?”是木暮在低声推测,微抖的声音暴露出他的害怕还有同情。
没有人回答他,没有人知道答案,没有人愿意做实这个推测。事实上,他们中的大部分都往后退了些,没连滚带爬地跑出去已经很胆大了。
彩子做了两个深呼吸,接受了刚刚的视觉冲击。她在宫城帮她挡住视线之前已经看见了。她感觉到赤木在拍她小臂,于是将晴子交给哥哥,拉下宫城的手,眼睛先往地下室的角落走,想慢慢滑去中央以减缓压力。
意外地,她又吓了一跳,捏紧了宫城颤抖道:“看!那儿还有!”
这一次,男生们的反应淡定了许多,虽然角落处躺着另一具白骨。但有中央那俩的心理建设在先,再多一个,产生的冲击力也就那样。
“我去看看。”宫城握着彩子的手逞英雄道,心里不停告诉自己就是骨头没啥可怕的。
“我去。”铁男说着,略摆手挡了一下宫城,大步向角落里的白骨走过去。因为男高们刚刚集体往后退了半步,一直缀在最后的铁男此时的位置反倒比较靠前,往前走也容易。
另一个没躲的人是流川,默默跟上铁男,一起去看那堆骨头了。
他俩行动起来,其他人也再站不住,再害怕很丢脸呐。他们往中央走去,只有木暮拦住赤木,拜托他留在原地照顾女生。
三井、木暮、花道和宫城走到了九芒星前,小心不踩到地上的血槽,近距离看着白骨。一丝肉都没有,衣服也没了,想来是早烂掉了。至于两具骸骨是男是女具体年龄,男生们真猜不出一点儿。
花道很不满此刻的沉重气氛,抬腿就想迈进九芒星里。三井和宫城一边一个拦住了他,木暮轻声地劝:“还是别过去,打扰到它们太失礼了。”
“那你们到底看出什么了?”花道追问。
那三位异口同声:“看不懂。”
说着,三井向另外那具骨头看过去,只见铁男和流川两人蹲在骨头前,也只是看,并没上手。而另外三人的目光则去找赤木和晴子、彩子。那仨已经走到了地下室的另一边,那里有一个架子,上面放了些瓶瓶罐罐,还有日记本。
又有日记了……果然日记是惊悚和解谜故事的必备道具啊!
与其打哑迷,不如直接翻附录里的参考答案。他们抛开猜不出的谜题,向彩子三人聚过去。
彩子先给他们展示了一本古朴的羊皮卷,羊皮卷以九芒星为底,上面写了一个古老的法术:附魂重生。
好吧,是不是羊皮的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古老法术他们也不确定。这也许只是出版某本恐怖小说时的附赠品,逗人一笑的小玩意,不可能或者不该有人尝试的。
至少彩子觉得很无稽,对反复看羊皮卷而不得要领的三井和宫城解释:“上面写,施术者要从被附魂的目标的母体开始改造体质,用移魂者的血和一些特殊药水,至少培养一年以上,时间越久越好。附魂目标最好与移魂者有血缘关系,能减少排斥反应。很明显,遥怀的孩子就是附魂目标。还记得遥的杯子里有血液痕迹吧,亮得吓人。”
“那移魂者是纱乃?所以她让青彦给她一个妹妹?她想重生?”
“这里有纱乃……我都有点儿不确定了,”彩子说到另外两本日记,“这两本日记,我匆匆翻了翻,大部分在写施术的次数和遥的反应,还有一小部分写了记录者心情,古怪的是,记录者称呼自己为织乃。”
日记第一页就出现了名称偏差。那些娟秀的字写到:
“纱乃不见了。我找不到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叫我“纱乃”,可我是织乃啊!他们不喜欢我!因为我的腿有残疾,所以他们想抹掉我!一定是这样,一定是因为他们不喜欢我才忘了我是织乃的!可是……纱乃去哪儿了呢?”
彩子将这段话念了出来,模仿着困惑的小女孩的声调,在冷风里怪慎人的。赤木扶着额劝她,“你好好念吧,别加情绪。能听懂。”
“抱歉啊,哈哈,太投入了。”彩子笑起来,把日记摊开在大家面前,展示语言难以表现的另一处古怪,“你们看,这些话,被划掉了,旁边写着:她疯了!我就知道她疯了!”
这句注解一样的话,隔几页就出现,划掉了很多日记主人的独白。三井和木暮还有已经凑过来的流川交换了一下眼神,确定到:“这字和织乃房间隔间里墙上的字是同一个人写的。他来了这个地下室,和我们现在一样,读着这本日记。”
“幸好他没把原本文全都涂掉或者撕掉什么的,还能看。不然咱们上哪儿猜这种没头没尾的故事去。”
“后面还写什么了?”
第一本日记,还写了一些主人的心情,比如抱怨成天呆着很无聊,只有看小说的时候时间过得快一些;比如说到阿遥总是说应该回去陪陪仓尾,仓尾真是太讨厌了,没有他就好了;比如阿正这周回来带了市里新出的点心,味道挺不错的。
这里又有了附录:我对她真的不是男生喜欢女生的喜欢,我只是觉得她可怜,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看在她是青彦先生的女儿的份上,看在她走不出去只能期待着我给她讲讲外面的世界的份上。早知道她会误会,我绝不和她说哪怕一个字!
这段话字写得很重,痕迹留了好几页。原来被囚禁的人是守屋正,他读这本日记时候,忍不住为自己辩白。
“你们男生都这么有同情心?”彩子看了一圈男高们,立刻得到集体摇头。宫城甚至举起手做发誓的姿势,“彩子!我对你就是喜欢!只有你一个!永远不会去同情什么奇奇怪怪的别人!”
第一本日记到这儿为止。翻开第二本没了划痕和注解,想来守屋正没读。而这本日记的开篇,记录者提到她偶然发现了这个地下室和羊皮卷,真没想到,还有这种好地方。
“如果一切能重来就好了!如果我有一双健康的腿就好了!我也想去外面上学、交朋友、看世界,我想当一个正常人!”
后面接着画了许多感叹号,看得出她真的很想。这种在深渊里躁动了太久的欲望,随着她的力量成长,终于侵蚀了她所有的想象。
彩子长叹一声,合上日记扭了扭脖子和手腕,“让我稍微休息一下。你们说,她到底是纱乃还是织乃?”
其实没区别,如果一定要分辨的话,“纱乃。”流川断言,然后不情愿地多解释了一句:“第三人视角更可信。”
除了铁男和花道之外的所有人,一起指着流川大声道:“这不是你该说的话!”铁男没问因为他和流川不熟,花道没问因为他不理解“第三人视角”是什么。
流川满脸无辜,冷了三秒钟吐出一口无奈,“我对别人的判断一直很准。比如你们都是笨蛋。”
流川枫同学怎么挨揍的此处按下不表。
就在他们以为永远猜不到日记作者的时候,几页之后,日记突然给他们解释了:
“我终于想起来我为什么讨厌仓尾了!在发现他在窗口偷看我洗澡的时候,我突然记起一件事。
仓尾和妈妈偷情,就在我隔壁!
他们怎么能做出这么无耻的事情来?绝不原谅!
对了,妈妈去哪儿了?啊,妈妈被我杀掉了。我是从哪儿弄来的毒药?啊,是学校的自然科学实验室。我为什么没一起杀掉仓尾呢?啊,那天仓尾没在家,算他走运!多活了好几年。这次我不会失手了。”
听到这里,铁男忽地嘟囔道:“我懂了。62年,纱乃发现母亲和家教偷情,接受不了,于是开始告诉自己,自己是织乃,自己不知道这个情况。后来她终于还是无法原谅母亲的背叛,毒杀了她,然后她在心里彻底放弃了纱乃这个身份。直到她发现仓尾的偷窥,恐惧让她记起了真相。日记里提到她怎么处理仓尾的吗?之前说过仓尾死于68年,对吧。”
他突然发现高中生们集体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心道单纯的小孩真叫人羡慕,“我瞎猜。漂亮姑娘,请接着念日记。”
彩子没追问,倒被叫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快速翻过翻过日记,寻找重要信息。别人也没理铁男的推测,只有三井有所触动,那种逃避有些像自己赌气跑去混不良的心情。偏偏他最不爱提这事儿,很快强迫自己忘掉这茬,全心关注着彩子的手。
彩子在日记本大约三分之二处停顿住,手指撑开,“这里有写。”她快速默读过解释道:“纱乃说,她勾引了仓尾,在他意乱情迷时候,将刀刺入他的心脏。”
“真狠。”三井立刻接上话题感叹,快得宫城剜了他一眼。
宫城伸手问彩子要日记,“后面我来讲吧。”
彩子却转手递给赤木,“还是拜托赤木大哥,这里汉字太多了。良田,等你的国语考试超过80分再挑战自己的阅读能力吧。”
宫城只好收回手挠了挠后脑勺。
赤木接过日记快速阅读剩下的页码,趁这会儿,其他人做了个简单的放松,顺便小声讨论了一下要不要帮忙把这三具骸骨下葬,还是下了山先去报个警。当然也有人提到,也许这只是一个故事,这仨难保不是道具,他们根本没有分辨能力好吧。
十分钟之后,赤木合上了日记本,眉毛都快抽抽到一起去了,“来把,我把最后这段结局告诉你们。”
仓尾死了之后,最伤心的人,除了遥,就是守屋惠子。守屋先生不解,纱乃挑破了惠子与仓尾偷情的事。守屋先生与惠子打了起来,在二楼他们的房间里。阿正想去劝架,跑到房间正看见守屋抓着惠子的脑袋往梳妆台的镜子上砸。阿正着急,想去推开他爸爸,没想到失手竟将他爸爸推出了窗口,跌落在院子里,当场殒命。
赤木先料到了同伴们想说,这和青彦记的不一样,示意他们先别插话想让他讲完再讨论。
守屋先生死了之后,阿正害怕极了。纱乃以阿正弑父为要挟,要求阿正不许离开,否则她就报警抓他了,而惠子必须帮忙看守照顾被关在阁楼里的遥。
纱乃说,其实仔细想想,她也不怎么喜欢守屋正,只是她不认识别的同龄的男生。不过以后不会了,以后她会重新生活。她用的笔调很快乐,看来很期待重生。而她留着守屋正,主要为了威胁惠子。一个失去所有亲人的人很可怕,她得让她有所顾忌。
她每天听着阿正在隔间里求她放他出去,她就很快乐,那个声音也代表她的人生即将重启。
几个月后,遥快生了,纱乃开始为最后的仪式做准备。“真好啊!新的世界,迎接我吧!”这是纱乃的最后一句话。
“至于两人日记里对不上的地方,”赤木道:“至少有一个在说谎。我们无法证实,这房子里的物证太少了。”
三井认同地点点头,“是啊,人总是只说对自己有利的事。就这样了吗?还差一点吧。”
“纱乃日记就这样。但,”赤木回答,聚拢众人,“最后一页,守屋正补了一段话,做为解释。所以他读了这本日记,只是没有像第一本一样逐句反驳,也许他觉得没必要。”
赤木正要说下去,三井突然又打断了他,“你们觉不觉得,这些日记太过刻意?整个故事都太过刻意。所以这还是一个人为设计的游戏才合理。”
他挨了两拳以及数个白眼。“让我们把故事听完再发表见解!故事讲一半和剧透一样不道德你懂不懂!!”
守屋正最后的话,正接上遥将要生产。那天早晨,青彦告诉纱乃,遥开始疼。纱乃立刻跑出去,给了阿正逃跑的机会。他稍等了一会儿,听不见声音,估摸纱乃一时半刻回不来,用力撞开了隔板最脆弱的位置。
他打算带上妈妈一起逃下山去。他站在走廊里,小心听着周围的声音。突然,楼上传来妈妈的尖叫。他心一凉,顾不上会不会被发现了,立刻跑上楼。青彦的书房门开着,里面传出打斗声。
他刚进门,迎面就见青彦和纱乃,一人一只手拖着遥。他们看见他了,却只对他轻蔑地笑笑,完全没把他当回事。而地上被拖着的遥,头顶和大腿都在流血,她在反抗,可惜力气太弱了。
阿正吓得不轻,直到耳边再次没了声音,才想起来没看见妈妈。他赶紧跑进阁楼,妈妈倒在阁楼门口,已经没了气息,背上一柄短刀,伤口处的血染湿了一大片。
阿正恨极,拔出刀,顺着遥的血迹跑下楼,跟到地下室。地下室点着蜡烛,在九芒星的每一个星角上。中央纱乃和遥的手腕被一根暗红色的塑料管连接着,遥的另一只手腕也延伸出一根暗红色塑料管,在向九芒星连线的凹槽里放血。而青彦,正在给遥接生。
阿正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场景。他也没想太多,只有强烈的恨意,指使他将短刀捅向跪在那里的青彦。青彦用最后的力气拽出了婴儿,递给放血放得快没气的纱乃。
可惜,或者幸好,这个婴儿是死的。
阿正担心纱乃死不了,又给她补了一刀。此时遥还有气,他帮遥包扎了手腕,将遥拖出地下室,放在客厅里。
他不知道遥能不能活下来,但他已经不打算再管她了。这时候的他,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他觉得自己也快疯了,真
的快疯了。他支撑着精神写完这段话,然后他要去安葬妈妈和自己。
赤木举起日记本,很有仪式感地重重合上,表达故事完结。
听故事的人也累得不行,已经懒得追问故事是不是真的。湘北这队人马依次爬上楼梯。天已经亮了。离开地下室的瞬间,阳光透过花窗玻璃晒在他们脸上,温柔地安抚着一张张纵然疲惫不堪也挡不住青春无敌的鲜活面庞。
——全文完——
后来:
返程路上,他们又遇见了那棵倒下的拦路树。白天看得清楚,几个男生研究了一下,发现树干已经腐烂得挺松散。男生们拿着后备箱里的扳子、钳子、千斤顶什么的,拆出一条能过车的路。
所幸之后没再遇见意外。
铁男把这些小朋友送回了湘北高中校门口。他们一个个都困得不行,眼皮快掉地上了,别无二话,只是匆忙回家补觉。
至于说好的探险笔记,自然得麻烦彩子整理润色,该隐笔的避重就轻,该强调的多花笔墨,争取营造出灵异氛围,发到那几个球队去,吓吓他们。
三井告别了同学,打着哈气回到副驾驶位。他也困,但他还有一事未完,索性拜托铁男再送他一程。
“去哪儿?”铁男困得顺手就往扶手箱去摸香烟。
三井斜觑着铁男的爪子,眉间露出嫌弃,“去还钥匙。说好的,回来之后把钥匙再送回那个储物柜。”他又想了想,突然探手抓住那烟盒丢出车窗外去了,“吸烟会导致咽喉炎、高血压、冠心病、慢阻肺,还有阳痿。”
铁男只好厌厌地抱怨,“你管得真宽。”
“我为你好,你要感恩!哎,山顶上盖那么大一栋房子,很贵吧。主人还挺有钱的。对了,你怎么知道那里应该还有一个地下室呢?”
“咱们下的第一个地下室,楼梯后很狭窄,只向厨房方向延伸。按照完全对称的设计格局来说,楼梯后该有一块差不多同样大的空间。”
“这样啊。”三井想了想,从第一个地下室出来时候,铁男和赤木是最后回来的,说查看了一圈,铁男那时就猜到另一个地下室了吗?“还有一事,你说那些日记写的……是真的吗?”
铁男哼笑了一声,“三井,你写过日记吗?”
“哎?啊……”三井想了想,不情愿地点头,“小学。要交作业啊!”
“那你会把心里话都写日记里吗?你不是刚说过,人只说对自己有利的话,为什么现在又疑惑了?”
三井白了铁男一眼,扭头望向车窗外,任凭早上明亮的阳光晒着已经疲惫的眼睛,“大概还是不死心呗。那你写日记吗?”
“当然不写。你到了。我不陪你了啊,回去补觉了。”
“啊。”三井不耐烦地下了车,摔上车门,随意晃晃手臂,握着钥匙向商场的储物间走去。
——全文真的完—2405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