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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中场休息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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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复是不可能报复的,暴力不仅违法,而且很可能被发现之后判禁赛。
虽然最近还没到赛季,但是不论御幸怎么想,西园寺绝对不允许自己因为这种蠢事白遭无妄之灾,影响自己的训练甚至还要队员和教练为她担心。
她们没有那么多空闲的时间。正如比赛结束时也不会有多余的眼泪为没能全力以赴而流。
要是一切真的和漫画一样轻松,海边,夏日祭,舞台剧,就能圆满结束,获得优胜,那未免也太过过家家。
虽然闲杂爱发生的这些事情宛如漫画书里的一般就是了。
即时双方都是加练达人,不过两个爱球如命的队长还是罕见地请了周末训练的假,回了一趟老家。
新干线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着,城市里的钢筋怪兽消失了,东京阴霾的天空消失了,翠绿的田野和金色的晴空渐渐替换了不断流动的景色。
西园寺坐在靠窗的位置,脑袋轻靠在窗户上,手机屏幕里穿着白色队服小人在移动和跳跃。
御幸瞥了一眼,随后眯起眼睛盯着瞧了一会儿。
“洛山吗?你还真在意这个学校啊。”
西园寺有些惊讶地瞪大眼睛,摘掉单边耳机:“真亏你还知道啊御幸君。”
毕竟她下意识御幸和自己应该是差不多的人,大概会对其他球种一无所知,只对棒球情有独钟,就像她在遇到御幸以前,知道的棒球选手只有大谷翔平一样。
更何况排球比起棒球,受众面要小上不少。
“御幸君觉得洛山怎么样?”西园寺望向少年,满眼写着“我很好奇”的样子。
面对着这样炽热坦诚的目光,御幸少有的心虚片刻:“我怎么知道啊,我又不打排球。”
西园寺懵懵懂懂点点头了然,倒也是自己过于兴奋强人所难,正打算开口道歉,却瞥见对方缓缓从兜里掏出了一款熟悉又陌生的翻盖手机。
黑色的,窄小的屏幕下方密布着上下左右和十二个键位。
西园寺静止了。
御幸一边摁亮屏幕:“西园寺要不要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如果出什么事情也方便一点。”
“西园寺?”
“御幸。”
“嗯?”
“我真该死啊。”
当初拒绝自己添加LINE好友的御幸所说的还在用翻盖手机原来不是托词,是真的还在连浴缸都智能的时代用着非智能手机。还以为被敷衍地搪塞而失落过的西园寺此刻啼笑皆非,和御幸交换了电话号码以后心情莫名轻快了不少,连带着原本不长的旅途都缩短了些许。她索性按灭了屏幕,和御幸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天来。
和西园寺与家族同住不同,御幸几乎大部分时间都自己呆在家里,父亲早出晚归的工作让他很小就会做饭,而西边那家自从巧克力起火事件以后,便再也没有让西园寺动过手,以至于她的家政课从来都是在组员的接济下堪堪过关。御幸和西园寺出身相同,只不过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还都不是喜欢交朋友的性格。再加上西园寺住的地方鲜少有孩童愿意靠近,两人倒是这么多年来也一直没有打过照面,也算是一种命运使然了。
“所以小时候把我砸进河里的确实是你吗?”
“御幸,正常是不可能这么快在快到站的新干线上睡着的。”
“……没有砸进河里吧!”
“那就是你咯。”
“……真是抱歉啊。”
西园寺原本就没有就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不放的意思,眼见御幸有些吃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到站的提示声也恰到好处的响起,西园寺她们并没有带多少行李,背着包就等车停稳后下了车。
*
西园寺理御在这篇老宅扎根已经六十余年了,如果不出意外,理御剩下的时间也会在着回环般的日子里消磨殆。他负手站在回廊处,好似扎根在庭院里的古树一般。他抬头仰望,山中偶有沥沥小雨,斜飞的檐牙支撑着低沉的天空。仅有云层的间隙透露着点点天光。
起风了,云流迅速移动,树冠摇曳,像傩舞的神使,风铃的铎舌敲击着玻璃,拼命作响。
西园寺理御年轻的时候就在这里接手父亲的衣钵,只可惜父亲衰老的太快,他快马加鞭地学习,既有男子的胆识,也有女子的细心。他治理有方,神社被打理的井井有条,却没能追上父亲的步伐。父亲去世以后,他便悉心教导自己唯一的女儿,分外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时每秒,只可惜,却被臭小子迷了神魂。
玲奈的母亲夏妃在旅游时碰巧遇见了玲奈的父亲,不过是俗套的英雄救美,暗生情愫,等理御察觉时,夏妃已经携手爱人来到自己面前。
现如今这混小子把玲奈都拐走了。
理御愤愤地跺脚,回过头来,碰巧遇到自己许久未见的外孙女。玲奈摆手冲外公打招呼,微笑的样子和年轻时的夏妃颇为相似。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地回应,便见到拐角处的阴影走出个高挺的少年。
男的能不能都滚啊!
老人吹胡子瞪眼,手指着不速之客发抖个不停,说不出一句话来。
御幸和玲奈面面相觑,最后玲奈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氛围:“外公,这位是御幸,我的朋友。”
在面色不善的老人面前,平日里在球队再怎么无拘无束的御幸还是遵从礼节老老实实地低头问好。可老人却没有因为他的懂事而缓和了神色,只不过碍于面子,依旧向御幸点头问好,随即望向玲奈。
“玲奈,怎么忽然回来了,不邀请客人去喝口茶?”
“有些事情想要请教外公,想来想去只有外公能解决,如果可以的话,我去准备茶水点心,我们坐下慢慢聊吧。”
*
原本西园寺家还是和式的装修,几乎全部都是榻榻米。可是自从夏妃旅游回来,又听说久坐在榻榻米上容易骨骼变形,便撒娇着要换个坐法。一向疼爱女儿的西园寺理御叫人添置了桌椅床凳,只是茶室还是维持了原有的模样,对室内稍做了修缮。
玲奈也很喜欢茶室,她喜欢从那修建的恰好的门钻进那四方天地里。原本只是偶尔在这里躲避长辈的追打,后来几乎也就成了自己的习惯。
玲奈像头洒脱的小兽一般窜进房间,趴在榻榻米上。带着暖气的烟雾蒸腾这消散在空中,垂下的竹帘无风自动。
院里偶有鸟雀贪恋午后的阳光,却又被茶室中骤然传出的孩童叫声惊起。
“你还准备好了点心,你真好!”
西园寺理御背着手站在一墙之隔许久,半晌,又一言不发的回头。
西园寺玲奈被领进茶室。
大雨滂沱。
明明还是白日,漆黑的乌云却遮住了本该透过细碎金光的窗,连令人难熬的暑气都被一扫而空。
尽管室内点着灯,但茶室就如同风雨飘摇中的一叶扁舟,玲奈端坐在地板上,望着面前手持铁盒的祖父和身后的家人,一时间只觉得天花板距离自己好远。
“玲奈,你知道盒子里是什么字吗?”理御问道。夏妃站在身后绞紧了手。玲奈的父亲安抚似的伸手按住妻子,张口欲言,却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稚嫩的幼童有些不解地歪了歪脑袋,眯着眼镜看了半天,还是摇摇头。
“不应该啊……”
理御一边喃喃,一边收回盒子。此刻夏妃总算是可以活动,连忙走过去轻声哄着女儿。见玲奈没有慌张的意思,便急匆匆走回父亲身边,打开手中的铁盒。
苍劲有力的黑色汉字沁在白色的宣纸上。
龍。
夏妃望向满眼都是清澈的愚蠢的女儿,回想起自己买的几乎全是假名的儿童绘本,有些气急败坏地拍着自己父亲的肩膀:“龙龙龙!你这么喜欢龙!干脆自己叫龙好了。”
理御缩了缩脖子,面对着女儿不敢还嘴,只好重新准备了一张印着动物的卡片放回盒内。
西园寺玲奈从小能通灵。从那之后便早早定为下任继承人,代为和神灵交流。
“只是你也并没有当太久,”老人深吸了一口气,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少年,“我当时就执意反对你父亲搬去东京,那次你出意外,我就感觉到你的力量彻底消散了,连之前的事情也忘得一干二净。”
玲奈闻言紧抿嘴唇,垂下眼眸,单手撑着下巴,食指不断敲打着脸颊,似是陷入了沉思。
御幸面对着老人刀似的眼神,不由地咽了口唾沫。他扭头给身边的少女递了求救的眼神,对方却沉浸在思绪中,丝毫没有察觉到,反被对面的人发现,收获了一枚更凶残的瞪视。
呜哇,好像对上十个生气的教练一样。
大概是察觉到连带着对玲奈父亲那一份怨愤也撒气到了少年的头上实在不妥,再加上自己也不愿意孙女被牵连过久,老人咳嗽两声开口:“只是暂时压制的话倒是简单。”
“你们各取枝樱花回去栽种,若是枯了再回来换枝新的就是。”
“我们一家都结缘于此树,想来求一份护佑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要探寻根本,还要花些时间。”
西园寺理御站起身,花甲老人早已不复当年那般身姿矫健,撑着膝盖费力站起的模样落入玲奈眼中,玲奈不由眼眶酸涩,连忙上前:“我帮您去摘。”
“那御幸你小子……小同学就快点回家吧。”
“那我去送送……”
“啊呀,年纪大了就是不中用,一会儿要是爬树摔了还要麻烦你妈妈来照顾……”
“爷爷我也可以一起来帮忙。”
“不好意思啊,我们家古树年纪大了难免有脾气,不喜欢外人碰。”
“……那我就先告辞了。”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御幸君,我明天回东京的时候把树枝带给你。”
御幸拜别西园寺一家,走出大门时已是黄昏,雨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停了。他回首,正好能望见古树的枝丫飞出屋檐,斜斜地倚着夕阳望向自己。
他叹了口气回过头,不管怎么说,应该也是能消停一段时间了。正好这段时间刚当上队长不久,还有太多事情要磨合了。
他推开熟悉的家门,故作轻松地打了声招呼:“哟,老爸。”
翌日,西园寺玲奈和御幸回到东京,各自拿着一枝树枝,在路人上下打量的眼光中回到住所。
玲奈的父亲工作繁忙,很少在家中,而母亲听说了这件事,也后脚回老家帮忙调查。
少女无由来地有些疲惫,她将一切安顿好,还没来得及洗漱,便砸向床上。
直到被电话铃声吵醒,西园寺睁开双眼,才发现月上梢头。
她迷迷糊糊按下接听键,就听到对面心虚又绝望的声音。
“西园寺,它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