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itsok

51、三年久

　　进了腊月春芽的事终于少了起来，柱子隔天去一趟宋盐菜送菜就够了。春芽趁着得空要烧些盐出来，宋四叔送了二十斤盐过来与春芽结了今年的账。

　　春芽今年除了十缸酱油，春菜毛豆花生冬菜糖蒜这些也有四十个银元的收入。因为入冬杀了羊，今年年货几乎没花什么钱买肉，春芽从钱匣子里拿出二十个银元凑足一百个银元还了旧年盖回廊的钱。

　　宋阿爷惊讶的看着春芽这么快还清了欠债不说，钱匣子里还有几银元的余钱，不免重新看待起这个能干的孙女。春芽隐隐成为了孙辈第一人，大春帮着大伯娘给老四收菜不算，二春一家总是来帮春芽干活，春芽总是能有活给他们干，虽说只是包饭，没算工钱，二春一家子今年养得都不错。

　　今年春芽早早磨了麦粉，糯米粉，二春媳妇帮着春芽筛糠。
　　“二嫂，你今年别做麦饼了，我给你烤烧饼。”
　　“行，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反正我做出来的他们爷几个也不吃。”

　　春芽把粗盐熬了加花椒八角抄完了正在放凉的时候，突发奇想把留下来过年的几斤花生埋进盐堆里，担心花生不熟还多烘了一会。第二天拿出来剥开一看，花生米带了点咸味，别有一番风味，宋阿爷直说是下酒的好菜。

　　春芽又发了几斤麦芽做了几斤麦芽糖出来，去年就有人来拜年了，今年因为芝麻花生，花生糖芝麻糖又香口又酥脆，饶是宋阿爷牙口不好一天也要摸两块来吃，还袖了去给他的大儿子宋大伯解馋。宋大伯宋四叔都来找春芽定糖，春芽要多备些过年的糖果点心出来。

　　青土木头养了快一年的鸭子，春芽在年前全部杀了烤了，二春媳妇一直在给春芽打下手。春芽给二春家备了五斤豆沙年糕，五斤高粱年糕，五斤葱花烧饼，五斤豆沙糖烧饼，五斤菜干包子，五斤萝卜丝卷子，五斤羊肉，两只烤鸭，一斤花生糖，一斤芝麻糖，一罐糖水桃子，一罐糖水荸荠，一斤椒盐花生，一斤烤芋头片。二春自家过年的年货和回娘家的礼都有了。
　　“二嫂，今年就这样，明年我给你们算工钱。”
　　二春剥了一颗花生把花生米扔进嘴巴说：“芽妮儿，我不用你工钱，明年照着这个给我办年货就行。”二春媳妇捶了他一下，“你知道我们做这些忙活了小一个月吗？”转头跟春芽说：“别听二春胡说，你想怎么着都行，我们都听你的。”

　　今年宋四叔又是在春芽家吃的年夜饭，大春的小儿子也跟着宋大伯过来吃年夜饭。要不是大春夫妻两要在家开火，宋大伯能把三个小孙子都带过来。

　　烤羊肉，烤鸭子，四喜丸子，炖鱼，白切肉，芋头炖肉，椒盐花生米，酱瓜，拌萝卜，凉拌豆芽菠菜，炒杂菜，小葱拌豆腐六荤六素不算，还有四个甜菜，糖水桃子和荸荠不算，还有糯米小圆子和烤芋头片儿，更不要说年糕烧饼都有不同的花样。宋四婶照例饭后煮了一锅山楂水给他们灌下去，嘱托春苗过了十八再继续去学针线才收拾了东西回家。

　　宋大伯宋和宋阿爷歪在炕上闲聊。
　　“弟妹这是没享到福啊，”宋大伯感慨：“春芽太能干了，大春几个都不如她。”
　　“谁说不是呢，”宋阿爷老眼昏花，“根子个没福的，不知道好好过日子啊。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你也是做阿爷的人了，该管还是要管，不能因为分家了就由着他们乱折腾，特别是四春，这小子精着呢，你要看着点，不要把亲戚得罪光了。”
　　“我看着呢，亲家地不少，他来回的贩菜有点当年老四的样子。”宋大伯叹了口区：“老四媳妇精着呢，对家人倒是还好。对了，我要跟春芽说一声，四春来拿种子一样要算钱，四春媳妇惦记着娘家，都拿回娘家去了，拿的种子可不老少，不算钱以后都有样学样不像话。”

　　宋大伯大伯娘息了半晌方才互相搀扶着回家去。

　　春芽姐弟几个这才坐下来算账。当柱子知道欠的一百银元一年就还清了的时候开心的跳了起来。
　　“今年我们有八十个银元的收入，柱子赶车就有四个银元的工钱。”春芽笑眯眯的夸柱子：“我们的债还清了，虽说家里现在只有几个银元，但是，明年赚的就能存下钱来了。”春芽给柱子春苗两个银元：“今年发少了，明年再给你们补上。”
　　宋阿爷给青石木头林子做了几个竹风车，孩子们兜里装着花生糖果很是风光了几天。等木头和林子生日之后就是桂枝三年，春芽在家里做了两桌好菜请宋大伯一家宋四叔一家和几个春吃了顿饭，吃完饭春芽带了柱子几个去给桂枝上坟。

　　桂枝的坟头和她娘挨在一起，在临山村祖坟的边上一边靠山的斜坡上，周围都是临山村故去的老人。山坡上有几株叶子落光的数木，像瘦骨嶙峋老人的手指直直的伸向天空。天阴沉沉的，日头在浓厚的白云后面发出昏黄的光，萧瑟的风吹过来，有细微的呜咽声，荒凉，孤寂，一如眼前的墓地，没有人烟。

　　虽说已经立了春，土还冻着，桂枝的坟头一颗枯草也无。木头和林子懵懂的由柱子春苗拉着，让烧纸就烧纸，让磕头就磕头。柱子清理了桂枝的坟头，又填了些土，又过去给外婆的坟头也加固了。春芽觉得自己把弟妹带得挺好，絮絮叨叨的说着柱子拉车辛苦了，春苗学针线一家能缝衣服了。宋阿爷陪着柱子住着，家里一切都好，三天两头的吃肉，新衣服一年也能做上两三套。

　　柱子默默听着春芽说话突然就哭了起来，谁也拦不住柱子在桂枝坟前大哭了一通。回去的时候春芽几个转去宋老根的坟前，宋老根和宋阿奶的坟头前后挨着，在宋家祖坟的右手边，一块块直立的墓碑无声的诉说着，这里埋着一个庞大的家族。宋大伯平常祭拜得多，坟头收拾的干净，柱子也烧了些纸钱才回去，春芽站在一边看着，然后拿了一叠元宝去宋阿奶的坟头烧化了。

　　桂枝三年过了，本该给屋子换上红色的对联喜纸告诉村人这里不再是丧家，屋里的人从悲痛中走出来了，可是宋老根的一层孝还有大半年，春芽便什么也没有置换，桂枝的一层孝就这么静悄悄的脱了。赵三石在十七这天拎了两包点心过来，春芽几个去上坟了，宋阿爷好声好气的把他劝了回去，看着赵三石低着头往回走的背影：“是个好孩子，就是和春芽没缘呐。”宋阿爷想了想：“这孩子也不知道是多情还是犟脾气，总归不是什么好事。”这么想着走到二春家和二春媳妇说了这件事。二春媳妇明白宋阿爷的担忧：“阿爷放心，以后我会留意的。我们前后屋住着，再方便不过了。”说着放下扫帚：“二春你把家里扫了。”转身进屋拿了针线盒：“春芽年前把被子全部拆洗了，我去给她缝一缝。阿爷，以后我就陪着春芽，这些活计我在家干和在春芽家干是一样的，就两步路的事，绝不让春芽一个人在家。青石和木头好，院子里又有地方玩，我顺带着还能把孩子看了，你老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