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抓鱼 ...
-
“知道这溪叫什么吗？”桑未落望向溪头，突然问道。
“九尧溪。”宋见闻没有开口，蹲在身后的今宵站起来抢答，蹲太累了，他站起来歇歇，两人都不明白桑未落问这个干什么。
桑未落有些意外：“知道的还挺多，那知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
“不知道。”依旧只有今宵回答，宋见闻虽没有说话但也微微摇头表示不知。
“因为这条溪是我师兄许尧凿出来的。不靠灵力，只身一人，凿了整整九年，因此得名九尧溪。”
今宵不理解：“明明可以用灵力解决偏要卖苦力，许尧师兄真是奇怪。”
“许尧年少成名，修炼神速，但少年心性又过早成名，容易导致心高气傲，所以他师父，就是宗主苏晏把他灵窍全都封闭，让他来此凿溪，什么时候凿完通流什么时候才能回主峰继续修炼。”
“凿了足足九年，一直在这里？”今宵震惊，“九年得涨多少修为啊，就这么拉浪费了。”桑未落白今宵一眼，又嫌弃了一分：“鼠目寸光，九年之后他修炼的速度比过往更加顺畅，气性更是不同，期间顿悟所得可比单纯追求修炼境界珍贵千百倍。”
今宵不懂修炼的事情，听桑未落的语气也知道自己说的话很傻，挠了挠头，乐呵呵的没把桑未落对他的嫌弃放心上，仔细一想又觉得奇怪，继续问：“师姐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似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桑未落面上漾起笑意，阳光透过绿叶洒在涓涓溪面，泛起的粼粼波光印在她眸中，看着少了些清冷多了份森意灵动，她笑道：“因为那九年里，监工是我啊。”
她每每想到许尧在这里凿溪，得知她自请来做监工时眼里的无助绝望，就想仰头大笑。九年里，许尧毫无灵力傍身，被她各种压迫，还拿她没办法。谁让许尧来了朝尘宗拜入苏晏门下之后，总和她不对付，一个宗门里两个玩世不恭的弟子，搞得音尘山上下天天鸡飞狗跳。
许尧离开之后觉得这九年被她压迫的时光太耻辱，没把这件事说出去，也没找她算账，后来为了堵她的嘴还被她威胁了不少好处。许尧吃了个大闷亏，这么多年的争斗最终以她大获全胜落下句号。
她的笑容纯如稚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时间让宋见闻和今宵二人看得怔愣。这样的桑未落带给他们又新一层的认知，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弥漫在两人心间。
“小宋师弟，现在心情好点了吗？”桑未落依然笑盈盈的，眼里含光看着宋见闻，宋见闻愣了愣，这故事原是说来让他开心的，心中那股说不出的感觉更加浓郁了，他道：“开心。”
说完，宋见闻心里一惊，这些年他少有这样像个少年人谈吐心声，表明情绪的时候。
“那我可以问小宋师弟一个问题吗？”桑未落问道，虽是问句，但语气轻快却透露着不容拒绝，宋见闻回道：“可以的。”
“九尧溪地处偏僻，距你们的院屋较远，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桑未落此话并没有别的意思，单纯是好奇。宋见闻想了想觉得这问题并不要紧，便实话实说：“后山人少，我和今宵平日无事会到处探探，认认草药还有野菜。一次走得远了便走到这里了，这里环境好，我们俩夏日常来此抓鱼纳凉。”
今宵是个憋不住话的，得了空隙边补上继续说：“是啊师姐，九尧溪里的鱼又大又肥美，配上宋见闻的手艺，我一次能吃五条呢！”
桑未落挑了挑眉，看着宋见闻说道：“你会抓鱼？”宋见闻点头说是。
“厨艺不错？”桑未落继续问，宋见闻顿了顿还是谦虚道：“尚能入口。”
桑未落才不管他是不是谦虚，她兴致来了，现在只想着吃一顿宋见闻做的全鱼宴。她喜笑颜颜盯着宋见闻，目的几乎摆在脸上，不用等她开口，宋见闻便开口：“师姐，你等等，我去抓鱼。”
桑未落对宋见闻的识趣愈发满意，秉承着不白吃白喝的原则，提议帮忙抓鱼，区区抓鱼，不过是她一道术法的事情。对此宋见闻无所谓，但今宵却表示拒绝，他说夏日在此处抓鱼是他少有的乐趣，不仅在于最终吃到的美味，还在于抓鱼过程中的乐趣。
桑未落没什么架子，在宗门里是出了名的爱玩，但凡和好玩沾边的必然有她的身影，现在听今宵说抓鱼好玩，便也要试试。宋见闻有些迟疑，想了想说：“师姐，抓鱼也并不是那么有趣，会弄脏你的衣物，你可以在边上看着我和今宵抓鱼。”
话才说完，桑未落已经在水里了，宋见闻见此不再说什么，默默脱鞋，跟着入水抓鱼，今宵放开自我一下跃入溪中，激起短促的水花，将周围的鱼吓得四处逃窜。
桑未落堪堪要抓到第一条鱼，就被今宵入水的动静吓跑，对他的嫌弃此时到达顶峰，隔空给了今宵一个爆栗，看今宵捂着头一脸委屈又憋屈的样子心情又好了，不跟今宵继续计较。宋见闻那边的鱼也被吓跑，他也不在意，捉鱼本就是需要耐心的活，被吓跑了他再抓下一条就是了。
桑未落看宋见闻不慌不忙，姿势娴熟很快便抓到了第一条鱼，她也学着样子，可这捉鱼不比练剑耍刀实实在在握在手心挥舞，纵然她反应力快上许多，也架不住鱼身体滑溜，总是到手又握不住，被鱼溜走。
宋见闻一直留意着桑未落的动静，此前劝桑未落别抓鱼也是料到此番场景，他完全可以当做没看见继续专心抓鱼然后回去给她做一顿全鱼宴，将这尊大佛安稳送走，可看桑未落一次又一次失败但也不怨天尤人，没有发脾气，乖巧地学着他的手法，有一瞬觉得桑未落真是可爱。
他用溪水洗了洗手，在身上擦干净，轻轻走到桑未落身边，没有惊扰到她的鱼，小声说：“摸到鱼之后双掌迅速往下压。”桑未落正好摸到一条鱼，按照宋见闻的话手上动作迅速下压，果真抓住了她的第一条鱼，喜悦攀上她的脸庞，心里微弱的烦躁一扫而空。
她死死掐着鱼，把它递给宋见闻，认真叮嘱：“这条用来煮鱼汤。”叮嘱完继续进行她的抓鱼活动。
宋见闻接过桑未落的鱼，走到一旁，脱下自己的外衫充当临时布兜将鱼兜住，确保鱼溜不走后将它挂在溪边，用石头压着布兜口，鱼则浸泡在水里，保证它的鲜活，同时也方便做个标识。
林间光线璀璨迷离，溪中三人耀眼意气，所有的凡尘恼人事此刻都该抛诸脑后，此间此时，他们追求芳华一瞬的快乐。
霞光斑斓漂染溪水，音尘山发散着暖意的光，半透的弯月虚虚挂着，溪水淙淙之声在林间愈发清晰，若是在遥遥处听见这溪水声，仿佛可以在脑海里想象出这条溪流的模样。
桑未落抓鱼终于尽兴，岸上成堆的鱼几乎出自她手，停下手，环顾发现宋见闻和今宵在岸上阴凉处背靠背，昏昏欲睡。她上岸施法将自己衣物弄干，隐去气息，走向他们。
走至两步远时，宋见闻和今宵毫无动静，桑未落紧盯着宋见闻的面部，毫无反应且心跳平稳，她心中虽有疑问但对宋见闻的戒备还是放下了不少。
下午宋见闻靠近教她抓鱼技巧时，她一直在释放神识感知他的举动，那时没有感知到异样。第一次见面，宋见闻察觉到她出现的反应速度让她对他产生戒备，这不是一个杂役弟子该有的敏锐。
按照此次试探的结果来看，之前宋见闻许是被打懵了恰好抬头看见了她。
桑未落不再试探，继续往前走了一步，还没来得及显露气息，宋见闻骤然眉头微蹙，缓缓睁开了眼，看见桑未落站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神色莫名地盯着他。他仿佛被人定在原地，在桑未落难辨的瞳孔里，宋见闻清晰地看见了一丝冰冷的杀意。
他上岸得早，衣物早已晒干，现在又有些湿濡了。
不似陈临那帮人的虐打，若是桑未落出手，宋见闻确定他一定不会有活下去的机会，他必须在极短的时间里想明白是什么让桑未落对他起了杀心，从而找到活下去的突破口。
“师姐，这条鱼熬汤不太够。”毫无根据的杀意，聪明谨慎如他也想不明白其中缘由，极致用脑过后导致大脑有些放空，他眼角的余光看见了压着他外衫的石头，突然想起桑未落抓的第一条鱼还在九尧溪里，那条鱼不是很大，想来三个人吃有些勉强，今日他们抓的鱼很多，可以用三条鱼熬汤，其余的另作安排，这样想着他便脱口而出了。
说完他有些后悔，觉得临死的遗言太过潦草，可是再多的也没有了，潦草的结局配潦草的人生好像也算有始有终，他终于可以松口气。
他久久等的死亡并没有到来，桑未落凝视着他，好一会后转身看着在宋见闻外衫里蹦跶的鱼，岸上他们抓的鱼大多奄奄一息，唯有她抓到的第一条鱼被宋见闻安排地很妥善，久久的沉默后，她眼神平静，说：“用三条吧。”
傍晚的天总是暗得很快，让人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时间的流逝，昼夜的交替却是不知不觉渗透的，宋见闻站了起来，今宵突然失去依靠，晃了下身子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桑未落看了眼清繁谷的方向，道：“天快黑了，走吧。”说完率先向宋见闻和今宵的院屋走去，宋见闻麻利地去水边拎起桑未落的鱼，跟了上去。
今宵刚回过神，只看见他崇拜的师姐和他相依为命的兄长渐行渐远的背影，夜风瑟瑟，他觉得有点孤独。认命地去岸边鱼堆里用衣服下摆兜住五条鱼，有些还有生命力的鱼被他扔回九尧溪里。
夜晚的音尘山也有属于黑暗的生灵在狂欢，桑未落悠哉悠哉走着，享受不同于白日的山林，宋见闻跟在后面，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他无声无息，若不刻意关注，桑未落几乎忽略他的存在。
他们步行回去，得走上一会儿，桑未落此时兴致还有残余，在这安静的环境里显得突兀，这才想起后面跟着个宋见闻，她放缓脚步，说道：“说话，随便说什么。”
宋见闻顿了顿，说道：“许尧师兄是个什么样的人？”
桑未落有些意外，没想到宋见闻会问许尧，但还是回答了，只不过带了些私人情感：“他？人人都说他好，在我看来就一榆木脑袋，也不知道苏晏那老头看上他什么了。”
“师姐跟他关系很好。”宋见闻说。这样毫无顾忌地嫌弃对方，要么互为仇敌，要么交情匪浅，宋见闻更偏向后者。
“关系好？”桑未落产生质疑，“去宗门稍微打听打听就知道我和他打了多少架，你别被他现在衣冠楚楚的样子骗了，他刚来朝尘宗时比我还混。”
宋见闻：......第一次听有人说自己混。
归程又安静了下来，宋见闻本也话不多，又走了一会，桑未落的声音响起：“你刚刚若是提陈临，我兴许会帮忙。”
不等宋见闻说话，桑未落继续说：“让我猜猜，今晨陈临带人去了你们院屋闹过，明日司刑堂的人就会传话问讯。”
宋见闻没有反驳，默认了桑未落的话，仍不开口求她帮忙。桑未落已经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他不要，她这难得的善心也发不出去。
宋见闻清楚自己在朝尘宗的处境，桑未落说的句句属实，陈临过了这么久直到今日来闹事，一是等他伤势好得差不多，二是需要时间在司刑堂走通人脉，今晨没有施暴也是怕留下伤痕明日去司刑堂不好解释。凭他对陈临那个蠢货的了解，陈临一定还会控告桑未落，虽然桑未落并不将陈临放在眼里，但是这件事也会给她本就不是很好的名声带来负面影响。
按照他处事的习惯，利用一个人必然要利用彻底，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这么多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怎么到桑未落这里就不行了呢？许是他魔怔了，人总要犯错的，就当是犯了一次错，他为此承担后果。
月光铺满归路，桑未落和宋见闻推开院屋大门时，今宵护着那五条奄奄一息的鱼赶了上来，他正是玩闹的年纪，傍晚时睡了一觉现在精力充沛，跑了一路也不是很累。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抓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