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云间》桃初盛

2、于太学

　　后来我得知，尤夫人和谢久零进宫是为了拜谢阿爹准许他入太学读书，听闻谢久零四岁启蒙，就师从竹南书院，确是不知为何十三岁上又要入太学。

　　我也是要在太学读书的，今日上学，我走在前面，身后跟着香柚儿，不知怎的，我脑中时时浮现着谢久零那日微微侧头，温温一笑，以及在栖子阁时，他骤然抬眸，看着我，眯了眼，当时恰逢日头西斜，光照得他瞳眸亮晶晶的，就像水光潋滟，拨人心弦。

　　“ 香柚儿，”我喃喃唤道。

　　“ 殿下，婢在，您怎的精神不好，可是昨夜惊梦？”香柚儿仍是那样，一本正经，恪守规矩，我都说过许多次在我面前无需称婢的，上学前我想让活泼机灵的樱果子陪我，可香柚儿竟以樱果子年纪小，不堪在上太学这样的重要事上陪侍我的理由婉言拒绝了我的请求。罢了，我满脑子都是谢久零，并没有多言。

　　“ 那谢公子在哪位先生的课上啊？”

　　“ 回殿下，是太傅。”

　　“ 竟和太子哥哥师从一人？”我偏头看香柚儿，对这个回答有些震惊。知道了谢久零的所在，我心中一直飘忽的云好像定了，快步走向太学。

　　先生今日讲的课题有些无趣，就是那些一贯的言论，我便望望窗外，思绪飘飞了。太学，是阿爹特意创办，供皇族宗室子女学习的，这谢久零竟是第一位入太学的官宦子弟，可见阿爹应是听了阿娘的话了。随后下了学，我一步一顿，低着头，步伐是我自己都忽略了的磨蹭，香柚儿似有所思，但也不出声催我。不知不觉间我就行至了太子哥哥学习的院子。

　　“ 两位，今日则辩一辩，为君，为臣，当以何先。”我听见太傅那严肃的声音响起。

　　我透过半开的窗子看见了太子哥哥起身的模样，翩翩君子，语气神态自若，自是有了帝王相，儒雅中是威严。“ 太子哥哥还是那么俊美。”我小声自言自语，嘴抿着笑，我的哥哥这么好，我与有荣焉啊。太子哥哥坐下了，我垂眸自得。还未抬头，一个清亮而沉稳的声音响起，“为臣，需忠君，需为民。于君，尽心辅佐，切忌囫囵于朝堂纷争，失了本心，时时自省；于民，深探民意，切忌纸上谈兵，需得实际，响应民意。以家为家，以乡为乡，以国为国，以天下为天下。” 我不知何时，已怔然片刻，从我所处的方向，恰可瞥见谢久零的身影，衣着玄色，身量挺拔，所言之时，一手负于身后，一手随着铮铮的声音自然摆动着。今日的日头很烈，太阳扫的我微微眯着眼，那谢久零的样子，自然也虚虚的了，可看不真切却又平添韵味。方才听着他的言论，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赤诚，热烈。那一刻，我思绪万千，想来，他和哥哥都是十几岁的年纪，正是一腔热血，想要报效国家的，说的为国为民，可我怎么总觉得疑惑，什么才是真正的为国为民呢，我不知道，不过想来以后就会知道了吧。

　　想我一向娇气，可是晒不得这烈的日头，可今日，我一直站在院中，等着他们。后来，我又偷偷的抬头看窗内，哥哥坐在外侧，谢久零坐在里侧，他回完先生后就坐下了，可是废我一番力气才可看见呢。

　　“ 妍妍，你怎么在此处？可是等久了，怎的不进屋去啊，中暑了可怎么好？香柚儿，怎么伺候公主的？”哥哥下学了，还未踏过屋门就看见了我，便急急跑出来，拉着仔细看看，还用手抚抚我的额头。我看着哥哥这么紧张我，只有这时候，我才可以见到哥哥傻傻的样子。我冲着哥哥笑“ 哥哥，我没事的，我等你呢，一起去重华宫用午膳啊！”我自然的扒住哥哥的手，晃一晃，每次我这样，再看看他，他就不忍心拒绝我的请求了，这些日子，哥哥肉眼可见的忙了，都怪阿爹，非要让哥哥到处跑。

　　我向哥哥身后望去，那谢久零就跟在哥哥后头出了屋门。“ 公主殿下 ”谢久零向我行礼，我也回礼，随后，这谢久零又用他那种样子望着我，眼眸亮亮的，还带着笑意，好像去年秋猎阿爹猎来的小狐狸，看着我，眼睛就滴溜溜的转。我惯是承受不住这种眼神的，就微微僵硬的偏头，脸也不知不觉间泛着热，好像是蒸汽冒出来了。哥哥看我脸红的不行，还以为是中暑了，赶忙领着我回了重华宫。临走时，我觉得自己很清楚的听见了谢久零笑了一声，可我猛回头，他又还是正经样儿。

　　回了重华宫，阿娘就站在宫门口伸头等着我们，走近后，她便迎了出来“ 承望，妍妍，快进屋，你们阿爹就来了。我们一家好好用顿膳，人可好久没如此齐了。”我扑到阿娘怀里，阿娘身上总是有熟悉的香香的味道，我喜欢，闻着就让我安心。阿娘也如常接住我，蹲下身子拿出帕子擦擦我汗津津的小脸。哥哥进了重华宫，好像才变成了真正的哥哥，他上前抱起我，道“ 乖妍妍，别缠着元母妃抱了，来，哥哥抱。”哥哥笑的开怀，我也顺势搂住哥哥的脖子，不知从几何起，哥哥竟都这么高了，肩膀也宽厚了，我靠着，觉得那感觉甚至可以比上阿爹了 。没说笑一会儿，阿爹就来了“ 我的妍妍啊，快，给阿爹抱抱”，“阿爹！”我扭着要从哥哥怀里下来，哥哥不得已将我放下来，随后我就又扑到阿爹怀中，阿娘说，我自小可谓是在阿爹怀里长大的，因为我总爱让阿爹抱着。

　　用膳时，我瞧瞧爹爹娘娘，瞧瞧哥哥，然后羞羞的笑了，我那时觉得，我就是这天下最幸福的小女郎，我要和我爱的人永远在一起。

　　饭间闲谈，哥哥和阿爹说起谢久零今日在太学的言论，阿爹的眼中不□□露出赞赏“父皇，浔知在这方面很有见地，他…… ”

　　“浔知是谁？”我捧着御厨特意按照我的口味做的嫩肘子，真诚地提出我的疑问。阿爹和哥哥转头看见我捧着肘子，笑的前仰后合，我有些羞“阿，阿爹不许笑啦！”我用自认为很凶的语气说，谁料这下阿爹身边的宋总管都笑了。“你这小女郎，可是不注重形象呢。”阿爹笑道。哥哥憋着抿嘴，倒是回了我“浔知就是谢久零谢哥哥的字啊，就像妍妍你，名字叫云舒望，可我们都叫你的乳名妍妍啊。”

　　浔知，谢浔知，谢久零，每个都好听，我偷偷的想，果然，好看的哥哥名字也是好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