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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丢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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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江母回到家,就见江暄和像个炮弹迎了上来,急切地拉着她走向屋里。
等母亲坐下来,江暄和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正是裘先生给他的那张,他一句一句读给母亲听,还将裘先生圈出来的字单独拎出来。
江母想不到儿子如此上心,准备的这般充分,教她刮目相看。她静静地凝视着儿子专注的神情,七岁大的孩子做起事来居然有条不紊,她心里一半是欣慰一半是酸涩。
“妈?你觉得哪个好?”
江母飞快地眨了眨眼睛,反问,“你觉得呢?”
江暄和瞄了一眼躺在床中央的襁褓,心虚地低了低头,“江翩翩、江芳树您觉得哪个好?”
“翩翩?芳树?”江母皱了皱眉,选择了更女性化的名字,“江翩翩吧。”
“好,”江暄和一个好字刚落音,那边襁褓里传来了惊天动地地哭声,他连忙改了话音,“不好不好不好,江烟岚最好,就叫江烟岚,江烟岚最好听!”
可惜婴儿生起气来并不是那么好哄的,江烟岚断断续续哭了将近半个小时,将隔壁的江老太吵得头痛欲裂,在屋里骂骂咧咧发了好一通火。直到最后力气耗尽,婴儿才渐渐安静下来。
江暄和第一次领略到妹妹生气的威力,吓得心有戚戚,从此以后再也不敢轻易招惹她了。
时间晃悠悠来到6月,江老太最近心神不宁,因为老大家媳妇生下孩子后她第一时间给儿子报了信,可是时隔近三个月,都没有收到大儿子的回信。
按照惯例,她的信发出去后快则一个月,慢则两月就能收到大儿子的回信。可是这都已经快三个月了,她还没有收到的儿子的来信,这太不正常了。
这一日,江老太起了个大早,决定去镇上的邮局打个长途电话问问情况。镇上的热闹非凡不是农村可比的,江老太看到路边包子铺热气腾腾的包子,咽了咽口水。
她今天出门前,特意拿了一块钱,就为了打完电话也能在镇上打打牙祭,她已经许久没有好好吃上一顿了。
想起这事江老太就气得慌,自从大儿媳怀孕后,但凡有什么好吃好喝的江老太自个儿舍不得吃,全部塞给了大儿媳,就想让她那宝贝孙子多吸收点营养,结果全喂给了白眼狼!
“老板,给我来两个肉包子,分开装。”江老太准备自己吃一个,留一个给老二家的文轩。
许久没吃过肉的江老太闻着肉香四溢的包子,眼冒绿光,恨不得一口气吃上十个。然而肉包子价格不便宜,偶尔能吃上一两个江老太已经很满足了。
她们村里的老人没几个舍得在镇上花钱买吃的,偶尔咬牙买上一个还是紧着家里的孩子先吃。而江老太能够时不时到镇上打打牙祭,全托了她那争气能干的大儿子的福。
要说江老太一辈子挺直腰杆说话的底气就是给老江家生了三个儿子。
其中老大最有能耐也最得江老太喜欢,江家老大江守国打小就聪明,不仅读书读的也好人长得也周正,长大后随他爹参了军,自从他当兵入伍,他跟他爹两个人的补贴加起来就足够支撑江家一家老小的生活。
反观老二江守家打小就笨,小时候读书读不过别人,长大后征兵入伍时因为嘴笨得罪了当时下来选调的长官,最后只能留在家里种地卖力气。
虽然不能给江老太长脸,但起码不像老三那个逆子让她颜面尽失。
说起老三江守乡,江老太后悔没在生下来的时候掐死他。一个大男人,居然丢人现眼上赶着给人当上门女婿,天生的贱骨头。
当年江老太以断绝母子关系为要挟也没能让他回心转意,这些年,江老太就权当没有这个儿子。
老三家就住在镇上,可是江老太这么些年却从来没上过门,当年老三的婚礼也没参加。
江守乡也只敢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提着礼物上门,看在那些精细的商品粮以及糕点罐头的面子上,江老太勉强能让他进门。
“好嘞,”包子铺的老板一边吆喝一边动作敏捷地掀起蒸笼,从中取出两个又大又圆蓬松饱满的大肉包子,递给江老太,“大娘您拿好,两个肉包一毛钱。”
刚出笼的大肉包子还散发着滚烫的热气,江老太喜笑颜开,一手接过包子一手伸进布兜里掏钱。
她的手刚伸进布兜,脸上的笑意凝固了。出门前她的布兜塞得满满当当的,可她的手伸进布兜时里面却是空荡荡一片。
江老太心里一凉,下意识地把布兜翻转过来,定睛一看,果然兜底被划了一道好大的口子,就算里面装了再多的东西也早都掉完了。
江老太喉咙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天杀的,哪个烂了心肝的瘪犊子,居然偷我一个老太婆的钱,你**别让我逮到你,否则我非把你千刀万剐了。”
包子铺老板一听,连忙把她手里的包子夺了回去。
江老太见他膀大腰圆,不敢不给,想到自己不仅丢了钱,到手的肉包子也没吃着,顿时既心痛又后悔,应该在拿到包子的第一时间就狠狠咬上几口的。
江老太双手一拍大腿坐在地上开始抹眼泪骂街,周围迅速聚拢了一批指指点点地围观群众,这一圈人墙严重妨碍到了包子铺生意,那老板见状走出来要撵江老太离开。
江老太噙着泪花看了看四周的围观群众,期盼着有人能站出来替她撑腰,然而众人见到老板的体格后都默默地散开了,场面很快就剩下江老太一个人泪迹斑斑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
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衬得江老太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形单影只无比可怜。那老板叹了口气,转身又从蒸笼里拿出一个肉包子递给江老太。
江老太拿着包子边吃边走,路过邮局的时候站在门口愣了许久。
这次来镇上的主要目的就是给大儿子的所在部队打个电话问问平安,这个念头近日愈发深重,已经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不然她也狠不下心来打电话,毕竟电话费何其昂贵。
如今钱被偷了,她要打电话就只能等明天再来了。
她想转身离开,可那双腿却如同生了根,一步也迈不开。
脑海里似乎有个声音在急迫地催促她,打电话!现在立刻马上就打!这念头如同魔咒一样萦绕在江老太的脑海中。
下一刻,江老太把剩下的大半个包子全塞进嘴里,顾不得被烫伤的上颚,抹干净嘴巴,转身往东边走去。
出了街往东走是一片零零散散的住宅区,江老太循着记忆来到一户人家门口,叩响了门环。
开门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圆脸盘,白净的很,就是有些胖。她瞧见江老太,愣了一下,又很快恢复笑脸,招呼江老太进门,“妈,您怎么来了?”
因为是上门找儿子拿钱,江老太不敢做的太过分免得闹起来他们不借钱,便冷淡地应付了声,“过来看看。”
说罢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如同出入自家一般随意,在院子里来回转悠打量,嘴里不时发出啧啧的声音。
朱媛见江老太不进堂屋,就在院子里打转,一时间也捉摸不透这个脾气古怪的婆婆想干些什么,便由着她去了。
自己只要做好待客之道,谁也说不着她,打定主意后的朱媛进屋给老太太倒了一杯凉茶。
“老三呢?不在家啊?”江老太接过凉茶闷了一口。她在院子里逗留了几分钟也没等来老三的接驾,猜测老三应当是不在家,失望的同时又忍不住抱有一丝希望问一问。
“他今天给主顾上门送货去了,”老太太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还这般好脸色,想必是有所求。
朱媛并不想耗费心力揣度老太太的目的,于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妈,你找守乡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他这次送的是一整套家具,估计忙完怎么也得到中午了。你来的正好,一会我再添几个菜,咱们中午一起吃饭。”
“不不不,不在这吃,哪儿能在这吃饭,”江老太连连摆手,脸上适时露出着急为难的神色,“何况,我如今哪里还有心情吃饭。”江老太说着抹起了眼泪。
“妈,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家里出啥事儿了?”朱媛见她落泪,吃了一惊,忙问。
“守乡不在家,您跟我说,”朱媛上前安慰,“多个人多份力量,我要是解决不了我也尽量帮您想想办法。”
江老太等的就是这句话,她泪眼婆娑地一把抓住朱媛的双手,“乖孩子,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了。”
“我这两天啊,浑身不舒服,膝盖啊腰啊哪哪都疼,我、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才来镇上瞧病的。村里的卫生所给开的药,吃了也没个用处。”
江老太没说自己带钱是为了给大儿子打电话,假称自己身体不舒服。
“谁知道遇上个挨千刀的狗崽子,居然把我的钱偷了,那钱可是我拿来看病买药的。”
江老太一边哭一边把随身携带的布兜底部翻过来,只见上面陈列着一条长长的由利器划破的口子。
只是丢了钱,朱媛略舒了口气,接着问她被偷了多少钱。
江老太抹了把眼泪,趁着抹眼泪的间隙悄悄打量朱媛的神色,见她神情不似作伪,便说:“1块钱。”
朱媛听到后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就说她替江老太把这钱补上,说罢转身回屋拿钱去了。
直到江老太接过钱,整个人都处于呆滞状态,她从来、从来没想过能够如此轻易的拿到这笔钱,同时在心里开始重新评估一下老三家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