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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策氏姐弟 ...

  •   策风闻言紧攥五指,薄唇紧抿,凝望着面前这张清冷绝色的容颜,眼底浸满沉痛。他不顾其他,说了声“随我来”,便拽挽陈往御花园素秀亭去。

      挽陈左右挣扎不得,为防众人误会又不好高声急呼,只能被迫暂且跟去。

      时值夜幕初垂,寒意漫行而上。原本殿内烧银灰炭以供暖,远离朝夕殿就远离了火源。素秀亭又临近碧云潭,寒风裹挟水汽扑面而至,冷的人打哆嗦。

      策风停了脚回转身,解下披风罩住她,郑重道:“陈儿,这些年我悔不当初,你怎么骂我都行,但我还是想对你好,我愿意补偿你。”

      口中吐出的白雾飘飘忽忽,掠过他不安而期待的眼眸。

      “公子凭什么认为能补偿我?”挽陈挣脱开来,揉了揉泛红的手腕,沉住怒气道,“我现在是康乐王侧妃,王爷待我甚好,不劳公子费心。”

      披风掉落于地,雪白的毛领沾上浮尘,宛如一条穷途末路的白狐。

      “我不相信你爱玉思缘!”策风睨了一眼那披风没捡,眼角却红起来,泫然欲泣的模样,“他根本不是你喜欢的类型,没有感情的婚姻怎么会幸福?”

      挽陈:“……”

      挽陈难得的说了重话:“爱情不是必需品,它只是生活的调味剂。王爷爱重我是我的福气,公子与其在这儿撒酒疯,不如回家安慰你可怜的夫人。”

      策风依旧不肯信,还要去拉她,手背反被拍出一道印子,火烧火燎的疼。

      “策少傅若知晓此事,想必不会不管。”挽陈的厌恶几乎要冲破眼眶的束缚,又掏出手帕将手指仔仔细细一根一根擦拭过去。

      策风脸色一白,挫败而颓然地低下头。半晌,他把视线投向挽陈:“我送你回去。”

      挽陈一刻也不想和他再待下去,扭头便要走:“不必劳烦公子。”

      “你果然不愿原谅我。”策风闻言苦笑道。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披风,临走前留下一句“我不会放弃的”,一步三回头地行远了。

      待他的身影在视野里消失,挽陈抱紧双臂,沿着记忆里的路往回走,却怎么也找不到来时的那条路了。

      她意识到自己迷路,遂停在原地查看,判断大概在什么方位。

      此处靠近御花园,宫灯所照范围极广,几步远的地方是一座形似素秀亭的凉亭,亭与潭相辅相成的景色也与素秀亭异曲同工。

      挽陈借助宫灯看清了牌匾上笔走龙飞、逸若银钩的三个字,“玉池亭”。

      “谁家的小娘子,长得真好看。”

      正当思索对策之际,轻佻戏谑的调戏声从身后传来,挽陈指尖深深刺入手掌,表面却没显露出半分害怕和紧张。

      她缓缓回身,只见容貌与伊延春有五分相似、锦衣缎裳的富家公子傲然站着,神态亦和伊延春极其相像。他身后站两名贴身侍卫,另有两列年轻美貌的宫女随侍。

      想必他就是伊都司空令的嫡长子、伊延春之兄伊延岭了。

      挽陈猜出了他的身份,脑中快速划过几种招架之法。她唇角浮起淡然笑意,正待开口时话音却被截住。

      “请伊少主慎言。”

      青年女子不知从何处出现,如水月光洒在她身上,增添几分朦胧氤氲,益加温柔明婉。

      她高挑而纤弱,似身有不足之症。身穿丁香色缎绣官服,头簪银翅鸾步摇,九环玉带勾勒出纤细腰肢,玄青织锦香囊随莲步轻摆。秀雅与华贵并存,姿容般般入画,娴静如芙蕖。

      这位世间罕有的绝代佳人直身玉立,她有着直观的那种美,一眼便知何为大家闺秀、世族贵女。

      伊延岭见此人酒意即醒了大半,眼神清明些许,向后退了一步,面色不愉道:“我没在宫里见过她,若为刺客,少傅大人担待得起?”

      策少傅以保护的姿态挡在挽陈身前,笑意融融,嗓音清透如泉:“挽夫人是康乐王侧妃,并非什么来历不明的刺客。禁卫军尽忠职守严守宫闱,伊少主如此怀疑,传出去该不好听了。”

      隐隐约约的微苦药味混合着清淡的茶香被风携着,从她身上钻进鼻腔。

      挽陈满心狐疑,不明白平白无故她为何要帮自己,因为策风和玉思缘,她现在跟策少傅的关系极其微妙。

      而且素未谋面,策少傅是如何得知她的身份的?

      伊延岭抱着双臂,不屑地嗤笑道:“区区侧妃而已,思缘安能舍不得给?”

      “此言差矣,”策少傅双手叠在腰际,瘦削的指尖因寒冷而微颤,温声道,“康乐王钦点挽夫人为侧妃,自入玉台后宠爱有加,伊少主岂能横刀夺爱?”

      伊延岭“哼”了一声,冷笑道:“大不了本少主等思缘玩儿腻了。到时候这小贱人还不手到擒来?”

      这话实在太过露骨,不忍卒听。

      策少傅笑意尽退,声音里也带了寒意:“皇宫内苑,岂容尔等放肆。皇太女殿下立储大典尚未过,伊少主总得注意分寸不是?”

      “少拿皇太女吓唬我!”伊延岭受了刺激似地跳将起来,气得目眦欲裂,“策芙你若真有本事,就不该总躲在太女身后!”

      扫了一眼他的腿,策芙唇角泛起意味不明的笑:“可这很有效,不是吗?至少伊少主亲身体验过这种有效。”

      挽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才注意到伊延岭的腿,虽然有长衣摆遮住不明显,但仔细看也能看出他的腿一长一短,是个瘸子。

      伊延岭脸色倏忽煞白,面上表情几经变换,比唱戏还精彩,最后色厉内荏咬牙切齿地丢下句“你好得很”,便落荒而逃。

      待人离去,策芙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她面向挽陈,抬手行揖礼,举手投足颇端庄大气:“舍弟顽劣,是芙管教不严,给挽夫人添麻烦了,向夫人道歉。”

      身居家主之职,策风的长姐倒是远比他明事理的多。虽则男女长相毕竟有别,但她容色更佳,姿态仿佛是按世族典范长的。行礼行得如此有韵味的女子,挽陈还是头一回见。

      她明白无论从何种角度来讲,策芙的地位都高于自己。大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贵族向庶民和奴隶道歉乃失仪之举,策芙已放低姿态给足面子,再不顺着台阶下就是蠢了。

      挽陈左腿微微后撤,右腿仍保持在前,双手交叠抵额,半屈膝福身道:“少傅大人客气,令弟未曾为难妾身。”

      策芙轻轻抬手托她的小臂,柔声笑道:“阿风的性子我清楚。我观他宴中离席,猜他恐要来找夫人。彼时走不开,等抽身来找,不料正撞见伊延岭无礼。”

      “大人心善相救,妾身感激涕零。”挽陈站直身子说了一番场面话,“如此,想必将来妾同大人在玉台更能和谐共处。”

      策芙目色一深,再次露出方才那种意味不明的笑容:“夫人怎确定我会进玉台?”

      察觉到她话里有话,挽陈疑道:“此话怎讲?”

      示意她跟着自己往朝夕殿去,策芙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她:“夫人可知如今朝堂境况如何?”

      挽陈抬脚跟上,虚心道:“请大人赐教。”

      宫灯照得整个皇宫亮如白昼,远处传来升平舞歌。

      脚下是平整的石板路,柔软的绣花鞋踩上去仿若无声,周遭寂静,清晰地能听到带路之人的声音。

      “明安帝一手提拔伊氏做新贵,引起了旧世家的不满,尤其是茹大将军、远寿王和策家。”

      策芙又往前走了几步,继续往下说:“而不论骠骑大将军、老王爷还是家公,都是皇太女殿下的忠实拥护者。”

      “换而言之,我如今和王爷势同水火,正是婚约遥遥无期的原因。”

      挽陈静默地听着,头脑飞快运转,消化策芙带给她的信息。

      “多谢大人相告。”

      之后便无言。

      朝夕殿很快就到了。

      两人在殿门口告别,策芙转身消失在远处。

      挽陈入殿,见伊延春不知何时竟已离席,不觉松一口气。

      回到原座,茹晚凉立即拥上前来,眉目间充斥焦急担忧:“总算回来了,我还想着找你。”

      “何事如此急惶?”挽陈整理好衣裙,正巧腹中饥饿,恰见桌上多了几碟子模样精致小巧的点心,拿起一块吃起来。

      “王爷半盏茶之前来给你送吃的,说是西凉特贡的甜点,特地拿来给你尝尝。但没见着你很是遗憾,问我你到哪儿去了。”

      “你怎样说的?”挽陈心中一紧。王侧妃于宫宴中途私会外男到底不光彩,虽说这“私会”是被迫的。

      茹晚凉:“子鱼催促多次,我看王爷似乎迫于时间,遂道人有三急。王爷不便久等,临走前嘱咐我让你吃了特贡的凉糕。”

      挽陈心头浮上丝丝暖意,她伸手取一枚凉糕放入口中轻抿,黛眉微蹙。不是对玉思缘不满,也不是点心不好吃。她将手里的点心举到灯下,杏眸一眯。

      这点心和寻常凉糕不同,雪白的方形糕点之上铺满蓝色粉末,更加香甜软糯。

      她觉得这个味道有些熟悉,但在现存的记忆里自己并没有吃过这种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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