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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双车争路 ...

  •   与尘烟楼相比,玉台的生活可谓闲散悠然得多。

      玉思缘每日必入宫觐见帝后和伊贵妃,然后急匆匆带各种各样的点心回来陪挽陈,还将原本该交给王妃的玉台内务大权交给了她。

      她明白侧妃即便有辅助王妃之责也无法全权代理,本不欲接手的,奈何玉思缘指天发誓信誓旦旦,又说起取消婚约、册立她为王妃之事。

      挽陈无奈权且应下来,留待以后再作打算。

      玉台名下产业极多,单主干道朱雀大街的店铺就有十几家,从茶点首饰到家具百货,衣食住行无一不包。

      挽陈正式接手那天,几十本账簿同时出现在兰室桌案,她此前并未接触过贵族世家事务,也不曾接受相关教导,真正着手还是略显吃力。

      新进玉台的茹晚凉比挽陈大三岁,性子极温和,意外的好相与。虽是通房所生,但从小养在茹大夫人膝下,对主母职责不说烂熟于心,也称得上精通。

      兰室和茹晚凉的梅室同属南楼,仅一墙之隔,因此茹晚凉趁玉思缘进宫常过来同挽陈说话,也教她良多内务重事。

      一来二去的,两人逐渐相熟,话渐渐多起来,在挽陈这里茹晚凉已与忆初并无二致了。

      三个月飞速滑过,快得像不存在。微风转为寒风,扑的人脸生疼,不觉间已是要入冬的时节。

      茹晚凉从茹家回来之后,和挽陈谈天话时无意间透露出长姐告诉她的一个重大讯息。

      果不其然,半月不到,明安帝颁布圣旨,加封长女为镇国静乐公主,册立为皇太女,食封万户。立储大典择日举行。

      圣旨下达当天晚上,玉思缘一如既往带甜点过来陪挽陈吃饭。

      他用右手撑着下巴看她,等点心都被吃完了才开口:“阿陈,过两日皇姐的立储大典之后有宫宴,我带你去罢。”

      挽陈用手帕轻轻擦去嘴角碎屑,迟疑道:“立储大典严正,此等宫宴侧妃怎能参与?”

      “宫宴分四处,皇室宗族及诸臣分聚揽月宫、千椒殿,世族子女和外命夫妇分集梦煜宫、朝夕殿。”玉思缘生怕她不答应,连连解释。

      如此一来宫宴之时康乐王处揽月宫,自己则在朝夕殿,倒也不至坏了规矩惹人蜚语。

      挽陈数月未出玉台,想来此番外出也不无益处,遂点头答应。

      立储大典持续一天,宫宴只能安排在晚间。世族普通子弟和外命夫妇不得参与立储大典,仍需提前三个时辰入宫。

      玉思缘身为康乐王,又是皇太女唯一的弟弟,理应参与典礼,当天早早就入了宫。

      未时,挽陈和茹晚凉同乘一架马车于玉台出发。车两侧各有随行者,子绍从玉思缘命令护卫车仗。

      她们乘的马车远不如玉思缘的华丽。仅由一匹棕毛马牵引,楠木车身上零零星星点缀几棵香草,装饰委实朴素,车梁正中央朱雀徽记却明晃晃地昭示着皇室成员的身份。

      行驶中的马车忽地顿住,陌生女人清亮的高声猝不及防,仿佛要刺破车帘般尖锐。

      “大胆刁奴!岂敢拦我!”

      挽陈和茹晚凉险些朝前倒下,俱是一惊。子绍赶忙来报,原来是两辆马车在街口正面相逢,街道本不窄,然而要容两车并驾还是困难。

      车外一阵动乱,似乎是那女人跳下了自己的马车,正要往此处来。

      那就不能视若无睹了。挽陈和茹晚凉相视一眼,撩开车帘。

      那女子面容尚且稚嫩,勉强称得上漂亮,但在帝京美人图册排不上号,论美貌还比不上茹晚凉。但她盛气凌人,头颅高高扬起,竟显得颇有魅力。

      结合朱雀图腾和极简仪仗,女子确认了两个车主人的身份,嗤笑一声:“哼,区区侧妃也配跟我争路?”

      茹晚凉在挽陈旁边耳语提醒道:“她叫伊延春,贵妃娘娘的嫡亲侄女,伊都司空令的掌上明珠。”

      也是玉思缘的表妹。

      挽陈理清关系,拉茹晚凉下车赔罪,温声解释:“妾等并非有意与伊小姐相争,万望恕罪。”

      伊延春盯她半晌,猛地抬手狠狠地往她脸上扇去:“出身卑微的贱人,怎配长成这副模样!你要勾引谁!”

      挽陈侧过脸硬生生挨下这一掌,白皙的一张脸顺时起了成片的红色掌印。

      子绍上前一步挡在挽陈和伊延春中间。她们一个是王爷费尽心思娶进门的侧妃,一个是贵妃娘娘宠爱的嫡亲侄女,哪位都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伊延春还要再打,却被原本规规矩矩屈膝行礼的茹晚凉钳住手。

      茹晚凉究竟相承了茹大将军的血脉,虽不曾系统地习武,却也有些底子在身上。

      “若是比伊小姐美的女子您都要打……皇太女殿下有大越第一美人的美誉,您也打算这样对她么?”

      狠狠挣脱钳制,这位娇纵任性的大小姐怒不可遏,死死盯她一眼,却没对她动手。

      “前两日家姐跟晚凉提及,伊少主最近似乎占了沈典客丞家的地。沈家与策家有姻亲,而少傅与殿下交好,其中利害请您斟酌。”

      茹晚凉口中的姐姐名唤茹晚姜,茹家这一代的少主,背后撑腰的是皇后,跟她硬碰硬没什么好处。

      况且因明安帝偏爱伊贵妃,一味提拔伊氏打压茹家,太女早已把伊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伊延春拂袖而去。

      她一走,挽陈和茹晚凉俱松口气,相互搀扶着重上马车。

      车子继续前行。

      掏出随身携带的药瓶,茹晚凉缓缓将药膏轻柔均匀涂抹在挽陈伤处:“此乃玉肌膏,药效极佳,不出三个时辰掌印就能好。”

      挽陈疑问道:“因何随身带药?”

      茹晚凉手一顿,把瓶子收回袖子里:“那个承诺永远保护我、让我此生都不受伤的人已经不在了,我总得好好护住自己。”

      挽陈有所触动,叹息似的:“我以为你是个纯良到软弱的人。”

      茹晚凉淡然笑道:“我只是看不惯伊延春。她对王爷爱得疯魔,奈何伊都司空令不允许唯一的嫡女做妾。这是嫉妒你呢,不必放在心上。下次再碰见直接搬太女殿下,屡试不爽。”

      “她为何如此惧怕太女?”挽陈有些意外,明明伊延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唯我独尊的样子。

      茹晚凉长叹:“皇太女殿下啊……”

      “宫门已到,两位侧妃请下车罢。”

      话术被打断,挽陈虽听得意犹未尽,也只能听从安排下车。

      她们要参与的宴会设在位处皇宫西南的朝夕殿。

      按说巍峨与清柔本不可兼得,然朝夕殿将二者融合得恰到好处,既像征战沙场飒爽英姿的女将军,又如坚韧温雅倾国倾城的大家闺秀。

      朝夕殿颇为宽阔,顶部被红漆柱撑得高高的。殿内灯火通明,两侧各列数十张矮几,其上瓜果点心美酒应有尽有。矮几之间铺就软垫以为跪坐之用,皆缎面锦绣,舒适厚实。

      入殿后挽陈微微垂头,用余光不动声色地四下打量,但见衣香鬓影,来者众多却未失了秩序,皆正襟跪坐于自己的软垫上。

      因争路耽搁行程,她们到时宾客已来了大半。挽陈被茹晚凉带着与诸权贵相识,好在她尚未离尘烟楼时便和客人周旋,几乎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应付起来游刃有余。

      冤家路窄。宫宴伊始,挽陈落座后发现刚刚结下梁子的伊延春正对着自己,恶狠狠地瞪圆眼睛。

      挽陈视若无睹,之后的时间就只和茹晚凉以及新认识的人交流,气得伊延春的眼睛都快被她自己瞪出眼眶。

      酒宴正酣,素衣宫婢从殿门往挽陈这儿悄步而来,手指蜷握,似乎拿着物什,在她耳畔轻声道:“殿外一位策姓公子让奴婢将此物交给夫人。”

      挽陈心里咯噔一下,大致猜到来者何人,恼策风不知礼数,但又不好为难小宫婢,只能收下她手中玉佩,同茹晚凉打过招呼便随她出了殿门。

      殿外的锦衣男子丰标不凡,一身青碧衣衫,迎风而立。策氏以礼仪典范闻名于帝京,挽陈当年对他心动亦归功于此。

      三年转瞬即逝,策风的样貌也有了时间的痕迹。身量比以往高上许多,兴许在西凉待久了的缘故,肤色远不如之前白,英俊的五官更显坚毅。

      见挽陈出来,策风的眼里浮上欣喜之色,他靠近几步像要抓住她似的,忽又想起两人如今的物是人非,只得悻悻收回手,颤声道:“你……可还好么?”

      将玉佩往前送了送,挽陈的声音不含丝毫感情,比此时入冬之际的寒风还要冷:“你我已各自婚嫁,公子请自重。”

      “我……我还是放不下你。”策风没接她递来的玉佩,自顾自继续说,“当年我不愿娶沈湘的,姐姐下令动刑,竹条重重地往我腰背上抽打,那时候我脑子想的都是你。陈儿,我相信你也不会忘记我们那些美好的过去。”

      “公子恐怕误会了美好的定义,你欺骗我的那刻这份美好就结束了。”挽陈不为所动,把玉佩按回他手里,“我早忘了那些曾经。请公子莫纠缠,别再辜负你那位夫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双车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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