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量不思君》莫唤君啊

29、第 29 章

　　苌楚是越探知越震惊，就好像是灵力修为被一下子打散，继而被前者所维系的神格随之开始崩塌碎裂……

　　好在人昏迷的时候，苌楚没少给人喂维系灵力修为和护心神的丹药，也没少用自己的灵力给人疏通灵脉，凤兮虽然出现了神格崩裂，修为聚散的征兆，却很慢，并不会很致命。

　　“罢了……这年头的神仙，谁还不会因为点什么事出现崩坏……你那么大岁数，出现点意外也正常……”

　　苌楚不是一个悲观闵然的神仙，他只尽该尽的责任，做该做的事情。

　　说实话就算是面前的人在自己面前立地就灰飞烟灭了，他最多也就是有一点点遗憾和惆怅，然后好好养人家的孩子。

　　只是好歹是个长的好看的神仙，就这么死了是有些可惜。

　　已经不吐血了，没控制住不小心读了人心的凤兮：“……”

　　“一个两个都要我操心，我去给你拿些内息丹，妖孽你好好呆在这等我。”

　　凤兮不说，苌楚也不再追问，散了身形就去找药了。

　　若是更贴近人，是否就可以挽救悲剧？

　　是否神明有了情绪，多了情愫，就会怜悯世人，不会有这么多人因虐缘而痛苦？

　　这是凤兮每一次，看见落泪新娘，醉酒新郎，所诞生的想法。

　　睡了太久了，差点都忘记了…

　　自己神格出现崩坏，还有养孩子的原因……

　　凤兮看着人离开的背影……短暂地陷入了沉思。

　　他垂眸看着掌心的血迹，无恼无怒，眼中什么情绪都没有，平淡得像是一汪冰冷死水，“立地灰飞烟灭…”

　　“……居然还有这种死法…”

　　司缘仙君无论如何扮演不同的人都没有办法生出一点情感欲望，他非但没有生出情感，反而还成为他人情劫，造成不可转回的后果。

　　自此以后他便很少出现，有意无意的在逃离着世俗。

　　可如今他看着苌楚的背影，有什么只零碎片又跑了出来，也不知道那些祈祷命数却不如心意的人，是否也会怨怼愤恨……

　　也许是因为不甘心，不甘心活了上千上万年，牵了那么多姻缘情分，却始终不知道“情爱”二字，又或者是不能理解，不能理解世俗之人对于情愫的态度，不能理解人在面对情时的果敢、怨怼、愤恨和执着……

　　姻缘本由天定，而他，是出现天定之前的引线人。

　　他可以为人修改姻缘，前提是他懂……

　　可是他不懂，因而他并不能改变他人姻缘，也不知道如何改才是正确的。

　　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姻缘神生来就空乏无感，就像是神明眼里无光，包容万象又无万象，因为只有这样的神，才是公平的…

　　可是突然有一天，这个一直没有什么情感的神，突然就感觉到了他信徒的痛苦，他开始挣扎，拼命想要生出情感，长出心脏…

　　去聆听他们的诉求，他们的悲哀与痛苦……

　　神怜悯世人，却不能怜悯世人。

　　他无法满足所有人的渴求，更不能让所有人满意，这样的挣扎，无疑是自坠神坛，最终只会走向毁灭……

　　天边夕阳细碎的橙光渐渐垂落了下来，穿透桂花树梢，落在凤兮的身上。

　　“孩子并非宠物，不是吃饱了有衣服穿就可以！她也需要陪伴和作为父亲的你亲手的照顾！”

　　这也是情的一部分吧。

　　凤兮想到苌楚生气的表情，想到所看镜画里亲子之间亲呢的画面……从沉思中抽离出来，看着兜在自己长袍上的小花。

　　他捻起一朵放在自己的鬓角。

　　花朵娇小，没在发上停多久就又落了下来。

　　凤兮细密修长的眼睫闪了一下，划碎了眼前落在睫上的微光。

　　他从袖中摸出不知何时从苌楚那里取来的《父亲守则》，将小花一朵朵夹进去，然后又将书收回了自己的袖中。

　　他弄不清楚这些复杂的事情，罢了…慢慢学就是了……

　　凤兮合上了眼眸，再度陷入沉睡，以此隔绝排山倒海般催灭心神的反噬……

　　风飒飒吹过，带来丝丝缕缕的凉意，姻缘殿中桂花纷纷扬扬，浓浓酒香夹杂着桂香飘逸。

　　在其清静高雅的大殿中央，凤兮墨发泼洒，一袭妖艳红衣，正定定的站在大殿中央，他服了丹药，平稳许多。

　　凤兮怀中抱着小薇兮，小薇兮还未长开，不过粉嫩的小脸与他已有七分相像。

　　他轻轻拍着小孩的背，正哄着小孩睡觉，看着小孩咿咿呀呀的样子，凤兮如脉脉秋水的桃花眸中多了点零星的光，虽然细碎并不明显。

　　小娃娃很黏他，一见到他就会咯咯咯的笑，然后开口叫爹爹，虽然发音还是不标准，听着老是像dual dual。

　　小孩咿咿哒哒的声音吵嚷了许久，终于停了，小手抓着凤兮的一缕头发，睡着了。

　　一直沉寂安静的姻缘殿因为多了一个小孩子而热闹起来，凤兮最开始并不适应。

　　但他都能接受苌楚天天拽着自己下棋，和自己一起吃饭以及有事无事都盯着自己看，那接受一个小孩子一直粘在自己身上，也就顺畅许多。

　　时隔万年，他这个孤家寡人，竟然也不是一个人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主要表现在他已经不想着把小娃娃再变回石头，且在听了苌楚的话之后，会主动去会学着凡人模样来抱她。

　　苌楚吃饭的时候他虽然不吃，但偶尔看见好看的糕点，也会尝一下。

　　他在学习如何做一个好父亲。

　　时间转然，小娃娃在苌楚的悉心和凤兮的照顾之下，又长回来原来粉粉糯糯的模样。

　　殿中吹进一股清凉带着荷香的风，红色的纱幔随风纷扬。

　　凤兮将孩子放进婴儿床，捏了个暖诀为小孩挡住这透骨的寒气，转身看着那个步步生莲的白衣男子，面色一转，突然就露了个倾倒众生的笑：“相传白华上神清洁高雅，不闻世事，今日怎地大驾我姻缘殿？”

　　（……
　　当然面对外人还是带着面具。）

　　孩子还刚刚只会走路，就有人寻着味来了。

　　“缘。”

　　轮廓消瘦眉目孤冷的黑衣男子看人笑得像是被染色了一般灿烂，显然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又回神，对着凤兮福了个礼。

　　“冒然打扰，自是为了薇儿......"白华说着，原本清冷寒凉的眸子在触及婴儿时变得十分温柔，其天生自带的寒气也减弱了些。

　　“白华，赤薇已死，你与她的缘分已断，她是薇兮，不是赤薇。”

　　凤兮淡然道，收起了笑颜。

　　原来是来要孩子的，还以为是要来求缘，枉费他的假笑。

　　凤兮实在是一个很有职业操守的神仙。

　　在听清人来由并非求缘时，他松散了下来，面上便泛上了几分困倦。

　　白华闻声，面上结了冰霜，姻缘殿的白玉地板瞬息白霜密布：“我苦苦守候了千万年，为的只是能够守在她身边......"

　　身为父亲，第一点，就是要保护好自己的孩子，不让任何人把她抢走。

　　“白华上神，您生而便为极寒之体，而兮儿本性属火，本就生性相克，又何必强求？

　　兮儿自小便神元不全，受不了极寒之气......"

　　在知道吃了苌楚快两百年的丹药，又经由人苦哈哈算账之后，凤兮为了表现自己也是一个有“人情味”的神仙，主动答应了要好好当小薇兮的父亲。

　　这给苌楚整的挺懵，他算账是想要凤兮有空还他丹药，不是……

　　苌楚：也行('-ω-`)

　　凤兮找了一本名为《父亲守则》的手册来学习。

　　凤兮语气淡淡，他照着手册上的做，扮演（划掉）学习着一个良好的父亲角色，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似乎也有一点属于自己的情绪？

　　大抵是没有的。

　　若非答应了苌楚以后好好照顾小薇兮，凤兮会在人踏进门第一步就将孩子送给白华养。

　　——之前说要是被不知名的人捡去养不好。

　　白华上神不一样，他是九重天最尊贵优秀且厉害的神仙。

　　但凤兮答应了苌楚以后好好照顾孩子，将其视如己出，便会说到做到。

　　白华袖中的手紧握成拳，他冷声道：“那你强行将薇儿留在身边……又意欲何为？!你知不知道，身为神，是不可重情的，更何况你还是姻缘上神!而且你已经是将死之相……又如何护得住她？！”

　　“死与不死，护不护得住，皆是我们自己的命数，并且我是司缘仙君，并不是姻缘神，这里也没有你的心念之徒。”

　　凤兮并不在意对方说他是死还是活，总之无论对方怎么说，他都不会将小薇兮交出去。

　　“如今兮儿并非我一人之子。”

　　“她喝了你的血，以后亦为你子。”

　　凤兮还记得自己的承诺，还有苌楚十分喜欢这孩子的欢喜模样。

　　要是真交出去。

　　那个秀才小仙又要苦哈哈给自己算账。

　　真是受不了人的唠叨……

　　凤兮真的至今都记得，苌楚苦着脸，耷拉着眉毛，十分忧郁的样子。

　　自己被人凿下原身，碎裂的姻缘石又变成了一个孩子，必然是有一定原因，他向来寻缘办事，并无细究根源原因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