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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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月正午——
苌楚慵懒，瘫在院中央银杏树下的贵妃椅上虚度光阴。
本应是休憩的好时段，可他却不同往日那般困倦。
距离误伤凤兮那件事，已过了一个月。
苌楚转着判笔，举着书卷，眉头微蹙，面持笑颜，却看不出什么喜乐。
阳光柔和地洒在他的身上，带起一层晕黄墨白的光晕。
休憩这段时间，苌楚处理了柳娘的事情。
柳娘命簿未变，显示早亡，但实际上人却将死却未死，不入轮回，仍存活凡世。
这世界上不可能存在第二个司命，更不可能会有第二个人能够改写他人命运。
出现这种逆天改命，换人命格的事情，只可能有人在背后操纵，收买人命，修习诡秘之术。
此法有违天道常伦，何人做得还未得知。
苌楚看着命簿上的一排排描金小字，“居然骗过了天道…对方究竟…是何人物？”
他有预感，这人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
骗过了天道却不瞒阴司，故意露出破绽。
对方故意织了一张网，戳破洞露出破绽，就等着身为司命的苌楚去查，主动往这张网上跳…
这张网他身为司命，其本身的职责，该是怎么都要跳的。
但是天道违逆，九天覆灭，又与他有何干系呢？
苌楚可是九重天出了名的不爱沾染是非的司命，既天道不管，他自己更没有去插手的道理。
如此明显的陷阱，苌楚不会跳，他反而有些好奇，对方会做到何种地步，又会违逆命理到什么程度……
“主上……”青萍搬来一把椅子，盘腿而坐，她看了眼瘫在椅子上的苌楚，翻着命簿就掉起了眼泪，“您真的要抹杀他们吗？”
“那柳娘也太惨了，她为爱付出了那么多，甚至原因用自己的灵魂和命格去交换…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苌楚不答，转着笔，他叹了一口气，“小萍子啊。”
“咱们身为司命，是断然不可以同情他人命运，更不可以因为心软而擅自改动他人的命运，否则会导致司命本人违逆天道，走向不可挽回的绝境的。”
“我师父他老人家是怎么死的，你忘记了吗？”
“因为给人改命…为天道所伐……”
青萍默了一下，她如今虽并不是司命，但是她的确是苌楚府（未来）的副神官，司命的接班人，过于动情通感，亦是不对。
从副神官变成未来副神官，只在苌楚的一念之间。
柳烟如今的情况，是因为她在上一世时爱上了一个杀人魔头，她因爱甘愿用自己灵魂和命格来承担对方的杀人恶报，承受对方世世惨死，孤苦四世的报应……
柳烟是个痴情女子，那魔头亦是深情。
他在转世时为了阻止柳娘为他赎罪，承他命格，一下跳了忘川，毁灵断命。
但那魔头终究还是舍不得，留了一缕残魄，没有彻底灰飞烟灭。
人未消散，契约也会照常履行。
柳烟的命，也从最开始的平安顺遂变成了一生凄苦，终生孤寂，已死却未死的结局。
游魂未散，一直护着柳烟，又用灵魂拖着人的寿命，这才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虽柳烟不记曾经，也看不见一只在自己身边护着的魂魄。但此生有魔头的残魂相护，也不算凄惨。
青萍并不知道命簿所录命数是一旦落下就不可更改的，只以为换命改命这些环节，也是两人命数中的一节。
“魔头本就是条残魄，如今还强行吊着柳如烟的命，经此一遭，怕是要就此魂飞魄散……”
苌楚手中的命簿化为金粉，融入虚空，幻化回一条条看不见的命理网络线路中。
魔头之所以变成魔头，是因其生父母养父母和族人皆被他人坑害至死，他为报仇手染敌人鲜血，这才成为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而柳娘上一世，是魔头从小就相熟的邻亲小妹妹，眼看着人走入万劫不复的命运……
青萍有些难过。
“ 因缘际会，不是能够算的清的。”
“小萍子你还是经历的少，心思绵软。”苌楚说着，叹了口气。
“身为司命，若是做不了薄情看客，断不了纠葛动容，定然会毁身伐道的……”
青萍抹了抹眼泪， “青萍知错。”
“知错就好。”苌楚说着，突然若有所思的就对着青萍笑了一下。
青萍被苌楚突然的笑笑得有些发抖。
她看见苌楚的笑，突然感觉人好像是知道了姻缘府的事情，下意识就想跑，但听苌楚接着道：“一个人是否是真的十恶不赦，造了多少冤孽，又该担多少的罪责，终究是算不清的。
“仇家屠戮魔头的族亲是为恶，自己为报仇血洗对方全家亦为恶。
血债仇恨，终究会波及无辜之人，无穷无尽。
那柳娘自以为自己能够以己之身承担一切因果，却不知道命运哪里就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青萍看苌楚的确是认真在和自己分析命簿之事，刚刚被人看着笑得有些发毛的心慢悠悠才落下来。
“早晚都是这样的结果，又何必如此…”
“算了算了。”
“皮肉之苦是赎罪，情爱之苦亦是赎罪，天道都不罚，我又何必去多此一举？”
苌楚在虚无空中的两人的命理线上勾了一笔。
人间的两人，历经百年，终得相见，共赴黄泉。
青萍看见苌楚动作，整个人都震惊了，“主上你…”
苌楚收回纤细白皙的手指，“我在练琴。”
青萍破涕而笑，“主上您还真是…也不怕雷劈您…”
与此同时，姻缘殿中月桂树上的两只铜铃上的裂痕也逐渐消散，一道道金色的符纹印上铃身，铜铃化作万千粉尘，散入星河。
铃已消散，而清脆的铃声还在风中回荡。
殿中假寐那人，面无血色的脸上唇角微扬，这一细小的笑意如阳春三月的桃花，飘落清塘，带起点点涟漪。
光阴恍惚。
三重天姻缘殿，烟雨伴随着花香飘逸，带着丝丝凉意，让人忍不住想要裹紧衣服。
各色的司缘铃由红线所系，垂于合欢树下，微微的泛着水光。
凤兮身在桂花树林间，任凭烟雨将他的衣袍浸湿，红衣由此更加妖艳。
雨幕成烟，他的墨发却不沾一滴雨水，被红色发带随意束起。
有些人便是这样，即便是在怎么随便奇特随便的装束，都会被穿出倾城绝色之感。
九重天姻缘府中的合欢花精灵与此刻三重天的桂花精灵在他身边盘旋，与雨滴一同起舞，光影朦胧虚幻，似要将他度化。
红色向来是热烈火热的，可穿在凤兮身上，却有一种与世俗格格不入的孤寂之感。
尤其是人此刻正坐在地上认真的读着一条又一条祈缘条，身边放着应该是刚刚整理好的祈缘条，而人身边，三尺外，则是大片的红绸扩散开来，像是铺了一地红毯，已经被雨水打湿，那些正是苌楚砸落下来的祈缘条…
流云纷扰，天地像是被洗过一般，干净漂亮。
凤兮全身也被雨淋透了，白得发光，看着也越发的脆弱……好惨…
苌楚有所愧疚。
果然身体残缺了是会有所影响的，苌楚想。
他从心绪中回过神来，继续倚在榻上，叼着葡萄，玉瓷一般的手指正剥着葡萄皮，细柳眉微微发皱，其原本斜眯着的丹凤眼此刻盯的那叫一个目不转睛。
他从来没有想到，原来人真的会一条一条，如此细致的看下去，即便是已经是残破之身，难以再为有缘人牵缘布分。
不过那些祈缘条，看起来比他写命簿有意思……
虽然是艳阳天，但是苌楚脖上围着白色的狐裘，一身素净的碧绿毛绒衣衫。
准确来说，是一只活的狐狸盘在了他脖子上，狐狸尾巴一扇一扇的，拉回他的思绪……
“唉……”
上元仙君最忌与人有所纠葛，但纠葛既生，他已不需要忌讳。更何况自己还把人搞残了，他要负起责任。
碎裂的神魂居然变成了实体，修不回去。
苌楚很意外，却也没有办法。
看人坐在地上就这么一条一条的看，下雨了也还在看，苌楚就有些过意不去。
苌楚原本是想要用观尘镜看一下被他送去凡间历练的青萍历练历得怎么样了，却不想点开居然看到的是三重天的妖孽。
说来奇怪，若是在往常，别人说不怪他了，苌楚应该感觉到自在才是。神魂补不回去了，他绝对只会在人快死的时候出现救一下，吊着人的命。
但是他此次非但没有感觉自在，反而十分担心对方的情况。
就好像有什么很纤细看不见，几乎要断裂的绳子在拉着他，要他去接近那个妖孽。
可能是因为要把人叫来姻缘府立府这件事没有办成，再加上自己把人神魂弄残了修不好，他心里有所负累。
于是（闲得无聊的）苌楚就将错就错，看着观尘镜，翻出来自己的笔墨，打算补充六界奇异录，好让世人看看这名不见经传的司缘仙君是什么模样，顺便想想办法，怎么把这尊妖孽搬来九重天仙京立府，又该如何养护对方。
苌楚已然忘记，自己打开观尘镜的初心——气消了要给青萍修一个稍微好一点的命途。
说回六界奇异录——六界奇异录，涵盖了六界诸多的妖魔邪灵，在这九天上下，人手皆一本。且具有不小的影响力。可以算得上是六界冷门仙识的百科全书。
六界奇异录收录了六界奇奇怪怪的仙魔人妖，
而作者不知所谓，正是苌楚本人。
九重天多了男身女相，男相女身的仙人，但像那妖孽这样长得如此好看，又奇怪懒散的人，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而且他还在治疗的过程中发现人身上的咒枷……
一个无情无欲的姻缘神，居然会背负着因情而生的咒枷，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想到这里，苌楚探究的意味更强了一分，如果这背后有十分不寻常的故事的话……嗯，他又可以得知到一个有趣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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