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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是处青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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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三开学的时候,古斯蒂奇宣布退休,乔丹的队友、同为北卡系的多尔蒂成为了北卡的新一任教练。他之前在诺特丹大学已经当了一年主教练,与队内球员的关系处得并不算太融洽。这人脾气不是很好,与之前的教练风格迥异,来了之后,北卡的队员们也都有些不太适应。
对于流川,他也没有给好日子过,因为本田最终没有与北卡签定赞助合同,所以多尔蒂对待流川的态度非常冷淡,再加上流川不合群的性格,对他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示好,多尔蒂甚至把一直配备给流川的最好的体能教练都给换掉了。
但流川不在乎,新的体能教练是个年轻人,虽然经验不足,但人不错。流川没有因为他是新人就不信任他,还会和他一起学习和研究,所以他对流川很好。
直到后来过了很久流川才知道,新体能教练跟乔丹的那个厉害的私人训练师格罗弗是亲戚,但因为人很低调,所以从未告诉过别人,流川跟着他训练的很多技巧,其实都来自于他向格罗弗的请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八月底的时候仙道告诉他,父亲撤销被执行人已经成功,第二天他就去申请了签证,说今年寒假一定来美国陪他。
这也是这一年最好的消息了。
这一年他一直没能见到妈妈,包括七月他回纽约过暑假的时候,妈妈也已经飞去马里兰采访了。
现任总统着急在自己卸任前能促成巴勒斯坦和以色列达成永久性和平协定,成为中东的第二个“戴维营协议”。克林顿作为东道主,他其实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希望能够促成这个和谈,但巴以之间存在的分歧实在太大,两方首脑在谈判中都是寸步不让。虽然美国最终提出了一个折衷的方案,希望双方共同分享耶路撒冷有争议地区的主权,不过,即使巴拉克方面接受了这一方案,但阿拉法特对这个翻版以色列方案则完全不感冒,所以戴维营三方会谈依然是无果而终。
谈不顺利自然就要继续打,他们回家打,妈妈自然就要跟着飞去到约旦河边上看他们打。走之前妈妈原本还想回纽约一趟,她的宝贝儿子马上就要过完暑假回学校了,快要一年没有见到了,妈妈真的很想他。
但因为时间紧急,只来得及跟流川通了个电话,还是没有见上。电话里流川叮嘱妈妈注意安全,最后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雀跃,告诉妈妈今年圣诞节仙道就要来美国了,如果可以,希望她能把假期都休了,一家四口一起去旅游。
妈妈听了自然非常激动,说:“啊,我这次回来就要去做一个新的发型,还要买几件漂亮衣服。”
流川就问为什么呀,妈妈就说:“儿子你是不是傻,谁见帅哥不打扮呀?”
流川便忍不住扬起嘴角:“可你见我就不打扮,吃醋了,哄不好的那种。”
然后,一家三口各忙各的,流川回了教堂山继续学习和打球,爸爸去了英国谈生意,妈妈到了约旦河边。
再然后,他们避开了九月十一日那天。仙道打过电话来的时候紧张得不行,但听说这边三个人都安全,也就放下心来。
这世间不太平,但幸好我爱的人和他的家人,都是平安的。
再再然后,就又过了十七天。
当天中午,日本各大电台的新闻便炸了锅地轮番播报,战地玫瑰流川美香,鲜血绽放在约旦河边。
那一天,以色列总理沙龙强行进入□□圣地阿克萨清真寺,直接引发了那段时间以来最为严重的流血冲突,一时间,杀戮像吃饭一样简单,也像喝水一样平常。
珍贵而带着血腥味的镜头里,是被突然疯狂扫射杀死在弥漫硝烟中但仍紧紧保护住手中相机的美丽女子,镜头外的同事,用半条命换回了这条视频公开在全世界。
如果你的照片拍得不够好,那是因为你靠战火不够近。
而这张照片,它因为拍摄在战火中而永远地成为了永恒,可它的代价是一个女子,一位妻子,一位母亲,一名战地记者的宝贵生命。
从1854年拉塞尔远赴马耳他开始,无数的战地记者与摄影师将生命置之度外,奔波于最凶险的战火连天处,见证着历史的腥风血雨,见证着人类的残酷无情,见证着人性的悲伤苦痛。
这一天,又一朵勇敢的战地玫瑰以她毕生追求的新闻事业最无上的荣耀,为这场战争的残酷做了注脚与祭奠,从此永久地停下了她的脚步。
她在视频中只留下了一句话:“啊,炮火又开始了……”
流川和父亲收到了来自日本政府、美国□□的专门致哀,世界舆论都在高度赞扬这位勇敢的女记者,但流川和父亲坚决拒绝接受任何采访。
妈妈的遗体很快就被妥善运送回纽约,各界有几百人到机场迎接,许多媒体把话筒递过来,但流川和爸爸全程一句话都没有说。
当天晚上按照习俗,在纽约的家里通宵守灵,谢绝了任何人拜访,爸爸说,妈妈听了那么多年的炮火和枪声,现在让她安安静静地走吧,不要打扰她。
而仙道,就是在那天晚上到来的。
彼时流川正跪在灵堂上,从知道这个消息后,他一直没有流过眼泪,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吃饭,没有喝水,没有睡觉。
他静静地跪着,看着妈妈的脸庞,他想起随着妈妈一起回来的,还有那封遗书。原来每次到战场前,战地记者都是要写遗书的,如果能安全回来,再把这封遗书烧掉。
而如今这封遗书就在他的怀里,是妈妈留在这世间最后的话。
妈妈在信里希望他和爸爸都好好生活,爸爸要好好照顾自己,流川要继续好好成长。她说每一次写遗书都会表达对儿子的愧疚,从小到大没能好好照顾他几年,但儿子却给了她与这份事业最大的理解与尊重。从小宝宝开始,流川就又懂事又乖,从没有让她操过心,可越这样,她就觉得自己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妈妈还在这封遗书里给仙道留了言,她在信里称呼仙道为阿彰,说真开心阿彰圣诞节就能来美国,她非常期待见面。
她说,我真的很庆幸枫能遇见你,从他的讲述中我好像已经与你很熟悉了,期待着我能顺利回去,期待着我们能一起过圣诞节。
最后的一句话,妈妈说,如果很遗憾我这次回不去了,就请阿彰和枫,互相照顾,相伴相依,白头到老。
流川就这样跪在地上,直到父亲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枫,仙道君来了。”
他抬起头,映进眼里的,是三年未见的爱人满面的疲惫与泛红的眼睛。他愣住,眼睛直直盯着仙道,或许是不敢相信,他小心翼翼地抬起手,却忽然又放下,他很怕是自己的幻觉,一戳就破了。
他看到仙道在他身边跪下来,长叹一声,紧紧地抱住了他,属于爱人的熟悉气息一下子涌入鼻腔,让他终于找回来一丝生命的力气。
他终于在仙道的怀抱中哭了出来,将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悲伤所有的思念所有的爱意,还有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一切一切,所有人生的喜怒哀乐,一并释放在这世间最懂他的人温暖的怀抱里。
他无声地流着眼泪,靠在仙道的肩膀上,他突然觉得悲凉,这世界那么大,但只剩下这个肩膀,这个怀抱,是他的安身之处了。
那天晚上仙道与他一起跪了整整一夜,一直跪着,一动不动,直到第二天的葬礼开始。
半夜的时候父亲担心仙道辛苦,过来劝他休息一下,他说:“仙道君,别一直陪着枫跪着了,你从日本辛苦赶来,已经很累了,我怕你支撑不住。”
可仙道只是摇摇头:“不用担心我,我并非是陪着枫做这些,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他说:“我曾跟夫人写信联络过,夫人回信的时候对我说过,我是枫的爱人,再见面时应该喊她妈妈。
“所以我理应给妈妈守灵,希望她的灵魂能感受到我的心意。
“我想告诉她,我会用一生守护着枫,请她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