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入座（无限）》Talos塔洛斯

6、电梯

　　没有武器，也没有前进的方向。无论那个神秘的电梯会把他们带到哪里，封长明都选择试一试。
　　无论如何都不会更坏了不是吗？
　　当然不是。
　　理智上来说，他对这样没有逻辑，忽略事实思考的想法感到荒谬。可内心深处总在引导着他往那里走，就像他一“醒来”就确定要“离开”当下环境，毫不怀疑一样。
　　紧接着他就在没有过多筹谋的情况下，执行了“离开”的想法。
　　这漏洞百出的过程中，竟然真的获得了成功，只差一点他们就可以真正远离圣玛丽修道院了。
　　【逃进那个电梯。】
　　他信任这种直觉。

　　三人一离开巨狮的尸体，旁边蹲视已久的野兽便围上来开始分食这头体型庞大的草原王者。托它的福，接下来的没有什么大型猛兽袭击他们了。
　　望山跑死马，好不容易抵达这个古怪的电梯，三人都已筋疲力竭。电梯方方正正，和地铁的直梯很是相似，没有上行，只一个下行按钮。
　　封长明仔细看了一遍电梯，透明材质形如观光电梯，平平无奇没有任何异常。它出现在这里才是最大的异常——然后摁下了下行键。
　　电梯的楼层面板很大，但楼层键却只有一个，【-30000】。
　　安迪摘下眼镜，呵了点气用衣摆擦擦镜片，确认似的戴上又数了数后面的零，“地下三万楼？请问这是直达地狱的电梯吗？”
　　真是……荒诞的世界啊……
　　他认真地觉得这里每一件发生的事都如此离谱，而无论接下来怎么离谱，他都决定起码保持活着。
　　电梯透明的外壁非常通透干净，说明它出现的时间就在不久前，明显是被什么人投放在这里。只有一个键不就是为了确保进来的人一定会到某个地方吗？能跑出圣玛丽的人不一定是他们，所以是谁找到电梯不重要，重要的是目的地已经被设置好了。
　　谁会做这样的事呢？
　　安迪：“负三万啊…这电梯我们还坐不坐啊？万一开门就能见到死神怎么办？”
　　“为什么不呢？走吧。”封长明伸出修长的手指，摁亮【-30000】。
　　几缕蓝色的光闪过，电梯运行起来。明明是下行，外边的景色却不是漆黑的地底。相反，电梯外是数不清的流光，炫目的光线彼此交织，仿佛是一瞬间又好像过了很久，地下三万层，到了。
　　安迪胡乱地在胸前化了个十字：“长明你先出去吧？”
　　封长明完全不紧张，接下来见到的无论是人还是鬼他都有点好奇。
　　没有安迪担心的地狱死神。
　　这是一个装修十分前卫奇特的大厅。
　　黑色的金属铺满墙面，蓝色与橙色的流光穿梭在金属的缝隙。巨大的椭圆形穹顶高而透明，能直接看到外面壮丽的星空。璀璨的旋涡星系、缓缓爆炸的恒星、大大小小的星球清晰可见。服装奇异的人们来来去去。封长明三人脏兮兮的白色病服除了显得落魄些，并没有任何值得引起人们注意的地方。
　　“欢迎来到原始第一站！”一个穿着银色制服的人忽然出现，身姿挺拔，面带微笑“我是接引使者星之.克拉克”
　　奇妙的是他并没有使用任何属于地球的语言，封长明三人却都听懂了。
　　星之熟练地讲解道：“各位不必奇怪为什么能听懂我说话。在你们的圣经里，人类修通天塔之前所有人都能沟通不是吗。这里是原始第一站，没有语言的限制。”
　　“你早知道我们会来？”封长明问。
　　“每天都有新人来，并不只是【你们】”星之意有所指地笑了笑，“地球不是唯一存在智慧的星球。事实上，它很普通。这个世界比你所能想象的更大，同一个宇宙里不是只有一个星球才有生命。在更多的宇宙，用你们的话说叫平行空间，也会有无数个小世界。”
　　封长明有些怔忪，没想到他们已经不在地球了。
　　那必然是离开圣玛丽了。
　　星之银色的瞳仁直视着封长明，仿佛透过他的身影看见了地球：“不存在什么世界中心，如果非要有，那么原始第一站才是。”
　　……
　　一轮圆月高悬在夜空，寒凉的晚风从狭小的窗口吹进屋子，吹得床上睡着的少年不自觉蜷缩起来。
　　乌黑的头发盖住了他大半张脸，只余轮廓优美的下颌，纤长的睫毛颤抖了几下，缓缓抬起露出了一双淡漠的棕色眼睛。
　　这是哪？
　　我又是谁？
　　少年起了身，低头看到衣服胸前印了一小串数字【0628】。
　　他隐约知道这是一个收集线索的机会，此时他的头脑非常清明。
　　他无声无息地出了房间，走廊墙上亮着几盏昏暗的壁灯，不远处有值班的护士，她们细碎的交谈声回荡在安静的夜晚。
　　“……他真的是最好看的，东方人本来就少…”
　　“可惜没疯也差不多傻了。”
　　一道略显沧桑的女声响起，“说不定是幸运呢！我上次被叫去给格温医生帮忙，姑娘们，你们也知道我从业多年，不是什么愣头青，可那之后我还是休息了一整天。格温是个…”
　　说到这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0628贴着墙，把自己藏在阴影里，灵巧地绕过了值夜的护士。
　　他似乎早就知道该怎么做。
　　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穿过有着优美廊柱的回廊…被月光染成惨白的草地……
　　他不自觉地向着未知的远方走去……
　　“你是谁？”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
　　“我…我是……”少年下意识回答却无法想起自己名字，他皱了皱眉，反问道“你又是谁？”
　　“我叫梅。”奶气的声音说道。
　　0628张望一番，并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这里看起来是个豪华的庄园，但却一个人的影子也没有，蔷薇茂盛地开满了墙，落叶厚厚地堆叠在道路。
　　他眯起眼看了看，一捧柔软的银色从花丛间隙里闪过。
　　“出来。”
　　花丛抖了抖，钻出一个穿着红色蓬蓬裙的小孩。看起来只四五岁，长发束成的马尾被植物勾的有些狼狈，白嫩的小脸上一双碧绿的大眼睛正好奇地盯着他。被浓密睫毛覆盖的碧绿的眸子清澈透亮，鼻梁挺直，头发竟然是罕见的银色，纯净的不带一丝杂色。
　　不属于人间的美。
　　被这样漂亮的孩子看着，纵然是一贯冷淡的0628也忍不住顿了一下呼吸，太可爱了。他没有记忆，但他也能确定这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面孔。
　　不知到长大会是怎样的绝色。
　　他忍不住说道“小孩，头发乱了，过来我给你理一下。”
　　梅乖巧地走近几步。
　　浅银的发丝握在手上清凉柔软如同握住了一把月光，0628勾了勾手指，这样美丽的头发合该配上……配上什么呢……他怅然地发现自己想不出，也不会比马尾更复杂的发型。
　　小孩语调柔软地说，“哥哥的手好暖啊。”
　　忽然一阵大风吹来，呼啸声犹如万鬼齐哭，落叶如雪花纷飞般扬起，庄园宁静的表象露出了裂缝。
　　黑色的雾气从地平线向他们的方向延展，充满了不详的意味。
　　少年一把将梅抱起。
　　“这天气看起来不怎样啊，小孩抓紧了。”
　　他不知道身后是什么，可他深深地感受到了危险。0628扣紧双臂，将梅牢牢护在怀里，用尽全力向还没被黑雾吞噬的房屋跑去——
　　封长明猛地睁开眼。
　　他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梦。但梦里的内容如潮水般褪去了，只余下浅浅的影子。
　　侧头还能看到对面床的安迪。睡得真难看，口水都流出来了。
　　今天是来到原始第一站的第三天。新人会享有三天的免费居住和食物供给，从第四天起他们就要负担自己的开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