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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6、它很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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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这一次创伤导致的身体太过虚弱,她在短暂的清醒之后,就在任墨予温暖的怀抱中睡着了。当她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床边坐着两个人影。
许是知道她的伤势状况,二人的脸上不见焦急,只是冷静的等待着。在他们身边的桌子上,放着一碗热腾腾的粥,散发着浓浓的米香,也正是这香味,将她从沉睡中唤醒了过来。
看到二人,南宫珝歌第一个表情就是心虚。
她低下头仿若做错事般,一双眼眸从垂落的发丝后偷偷观望着二人,“君辞,浥尘。”
君辞不说话,从桌上拿过碗,勺子沿着碗沿,将面上温热的粥刮入勺子里,送到了她的嘴边。
“我自己来。”她有些心虚加讨好,想要从君辞手中接过碗。
君辞的手一躲,避开了她的动作,勺子已经伸到了她的嘴边。
很强势不容拒绝的态度,南宫珝歌心中明了,只得张开嘴,乖乖地将粥含进了嘴里。
她才咽下口中的粥,便急急地开口,“我……”
下面的话,被第二勺粥堵进了嘴巴里。
南宫珝歌忙不迭地咽下,接着是第三勺。
君辞舀粥的动作很温柔,但塞进她嘴里的动作,却绝对算不上温柔,南宫珝歌仿佛感应到了他身上紧绷的气场,只能老老实实,由着他一勺又一勺,灌蟋蟀填鸭子似的,把一碗粥塞进了她的肚子里。
一碗粥下肚,她居然觉得嘴巴有点酸累,长长地吐了口气,外加喘了两下。
如果今天喂粥的是任何一个人,洛花莳、凤渊行、楚弈珩,乃至于冰山安浥尘,她都有办法争取主动权,不管是撒娇、还是强撑,或者哄一哄,抱一抱,他们几乎都会顺从她。
偏偏这个人是君辞,是她打骨子里就一直有着敬畏之心、心疼之意、糅杂了太多情绪的人。
她的的确确对君辞是有不一样情结的。小太女留下的阴影太多,她是害怕君辞跟她一本正经的。
她伸出两根手指,捏住君辞的衣角拽了拽,十足十小心翼翼的模样,“君辞,这个事我可以解释的。”
君辞低下头,看到的是那怯怯的眼眸和手指。
他终于心软了,“如果你理由足够,我就原谅你。”
南宫珝歌终于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
夜晚的烛光,晃动着房间里的三个人影。
房门之外有人远远地站着,遥遥地望着,再悄然地离去。
清晨,天色才有些浅蓝色,南宫珝歌就被鸟儿叫醒了,经过了这几夜的休息,她睡得浑身酸痛,随意地打开门走了出来。
身体还有些虚软,但精神不错。
眼前是一畦畦的药圃,散发着清新的药香,沁人心脾的。
药圃中间站着一个人影,正在查看着草药的长势。大概因为衣衫松散,他俯下身体的时候,衣袍也随之倾斜,发丝垂落在草药之上。南宫珝歌没来由得想到了幻化人形的药仙。
他甚至连衣衫都没穿整齐。就多了些许无形的诱惑。
依稀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抬起头看向她的方向,两人的眼神就在空中巧合地相撞了。
她本是在欣赏他的姿态,却不料被抓了个准。他本是一心一意地查看药的长势,却不知她早已看了多时。
彼此都在不防备的状态下被对方看到,彼此都有些不经意的尴尬,但彼此也都是心理极强的人,便在那尴尬刚起的瞬间,互相展露了一个客套的笑容。
他微笑,“身子好些了?”
她回给他一个微笑,“多谢谷主出手相助,没想到谷主起的竟然这般早。”
两人的笑容都是如此的完美,完美地让彼此站在清晰的界限之外,完美地在两人之间竖起各自的壁垒,却又完美地犹如久别重逢的朋友。
不算熟识的那种朋友。
既然开了口,若此刻转身,多少有些逃离的嫌疑,所以南宫珝歌没有进屋,任清音也没有离开。
于是,又是那疏离客套的笑容,继续着轻松的话题。
“我本以为谷主只有一方药谷,看来却是我错了。”她看着四周,到处都是药圃,显然非短时间能够建成。
她本以为,只有那座小岛是他的领地,却没想到他在这里还有药圃。以至于刚刚开门的时候,她还有些失神,误以为自己回到了岛上。
他莞尔,“越是娇贵的药,越是对气候温度有要求,海岛再好,终究是容纳不了所有的药。我索性就多建了几个药谷,方便他们生长。”
“奔波往复在各个药谷之间,不辛苦么?”
“还好,算不得辛苦。”
两人之间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无形的尴尬气氛仿佛就要流淌开。
但她与他,都不是会让局面失控的人,任清音淡然一笑,“我倒也忘记谢你了。”
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有一方整整齐齐的药圃里,开满细碎的花朵,有黄的、有绿的。她认识,那正是他之前寻求已久的“慧心石兰”。
在回到“烈焰”不久,她就着人将“慧心石兰”寻了送到段大哥处,转交给了莫言,也许是担心药量不够,南宫珝歌大手一挥,直接装了一车。
却没想到,全都被任清音移植到了这里。
“那是我欠你的。”她笑笑,“如今倒像是又欠了一笔。”
“何必放在心上,大家都是朋友。”他淡淡地回答。
她笑了笑,舒了口气,“是啊,也是不必计较,都是朋友。”
任清音大方地开口,“殿下睡了几日,要不要在药圃里走走,也算是透透郁结之气?”
“好啊。”他都如此不做作了,她更是欣然点头,走向了药圃。
才近他身前,南宫珝歌就嗅到了不寻常的香味,那是属于男子身上独有的体温的味道,而且这个味道她很熟悉,是任清音身上的体香。
她在他怀里打过那么多次滚,不仅仅是熟悉,而是一种身体下意识地接纳,允许对方的侵入。所以在她嗅到任清音身上味道的瞬间,她的身体竟然有那么一瞬间的雀跃。
但是很快南宫珝歌就压制了这种怪异的感觉,她眼神流转,无意地落在另外一个花圃里,与“慧心石兰”的黄绿色不同,这花呈蓝色,在风中摇曳着。
南宫珝歌极其自然地露出好奇的神色,“请教谷主,这是什么花?倒是好看。”
任清音微微一笑,“龙胆。”
当这两个字入耳,南宫珝歌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她的耳边仿佛响起了什么。
“龙胆草虽然苦,龙胆花却很漂亮,它生长在悬崖峭壁之间,犹喜高山清新之地,看似温柔的蓝色,却独具高冷风骨。以后有机会,带你去看龙胆花。”
“好啊。”
那昔日不经意的话,如今不经意地遇见,却是不经意的尴尬。
南宫珝歌仿佛没有想起任何曾经的话语,一如平常地称赞着,“好看。”
任清音就像一个尽责的药圃主人,宣传着药性,“龙胆,性寒,清热利湿,泄肝胆火。”
他声音温和,慢悠悠地介绍着,忽然停了停,不由自主地转开了眼神,停留在了龙胆花上。
这话,他说过。这种错误,在任清音身上不该出现,除非……他失神了,急于引开话题。
但他的表情实在太完美了,就算他不完美也没关系。因为南宫珝歌同样失神了。
她记得,那一次两人彼此逗弄,虽都存了戏弄对方的心,但彼时快乐的心倒是真的。她甚至还记得那一次任清音将药塞进她在嘴里,声音里藏不住的笑意,“对了,它很苦,很苦!”
她舌根上都仿佛泛起了苦味……
南宫珝歌放开眼神,投落在清晨微蓝的天际,“对了,我在这里也休了几日了,所以向谷主请辞,我打算天亮启程,回转‘烈焰’。”
任清音眉头一皱,“你的伤尚未养好,不适合颠簸奔波。”
他封了她的气血,就是为了让她好好养伤,她却要急匆匆地上路,别说恢复困难,她被封禁气血之后,比常人还要虚弱,此刻回转“烈焰”,绝不合适。
“我有要事,必须回去。”
“不行!”一旁冷厉的嗓音传来,是掩饰不住的不赞同。
南宫珝歌回首,看到的却是门边的莫言与任墨予,任墨予更是脚尖一点,掠到了她的身边,披风上身的瞬间,不满的声音已出,“我不准你回去,你三个月不能动武功,我不准你逞强。”
“可我必须回去。”南宫珝歌安抚地摸上任墨予的脸,“我有我的苦衷。”
任墨予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驳,下意识地看向任清音。
在他心中,大哥便是主心骨,拿不住的主意,只要问任清音就行。
任清音沉吟着,轻声叹了口气,“让她走吧。”
任墨予呆住,又看向莫言。
莫言的眉头已经深深地皱了起来,却没有说任何反驳的话。
任墨予的视线从任清音转到南宫珝歌脸上,又转回任清音的脸上,最终愤愤地咬牙,“你们怎么是一模一样的臭脾气,一模一样的逞强?”
“小六。”任清音声音倒是十分的温柔,含着微笑,“清晨有些凉,你替我取件披风来。”
任墨予不满,“大哥,你是不是又想支走我?”
“我是真的冷。”任清音的语气有些示弱。
任墨予叹气,明知他是在骗自己,却还是不忍心,脚尖一点飞快地走了。
任清音视线落在了莫言的脸上,“我同意她离开,但是你和小六跟她一起走。”
一是将他们送回她的身边,二是让他们去保护她。
别人不知道南宫珝歌在算计什么,他却能猜到一二,他将他们送到她的身边,就是为了保护她。
“不。”莫言咬牙,坚定地吐出一个字。
任清音无奈,“听话。”
莫言还是倔强地摇头,“我不可能丢下你,除非……你跟我们一起走。”
话音落,南宫珝歌和任清音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