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安一隅》不觉禄山

5、第 5 章

　　胡莨捏着手机，听着电话那头平稳的呼吸声。
　　“在听吗？”宋东隅没听到回话，追问了一句。
　　胡莨笑了下，回了声嗯。他兴致不高，不太想和宋东隅搭话，他抻抻胳膊，重新坐回沙发上。
　　“睡了？”宋东隅听出他略显低落的情绪。
　　“没。谁这么早睡，准备出去。”胡莨听他问问题，有点想笑。
　　“去做什么？”
　　“喝酒。”
　　宋东隅没再说话，胡莨等他再开口，两人隔着屏幕交换呼吸。
　　“和谁？”
　　宋东隅打开空调暖风，红灯时停在了路口，胡莨听到了车喇叭声。
　　“一个人。”刚刚低落的心情在接了这通电话之后飞扬了不少。
　　“有机会一起？”他顺着话头接了这么一句。
　　“十分钟后你公寓门口见。”秒数一下下跳着减少，绿灯亮起，Jeep应灯启动，外面已经擦黑，即将入冬，天黑的很早。
　　胡莨听到他这句话反应了会，心好像被挠了一下。看来已经解决前男友的问题了。
　　“好啊。”他捏着手机的掌心微潮，淡笑着答应，脑子里已经在琢磨一会要穿什么出门了，他倒是有一套刚买的新衣服，但拆封后还在洗衣机里搅着。
　　“但十分钟有点紧了。”他并没有因为对方给出了时间限制就为了赶上限制去着急，而是提出了自己的需求，他才是被约的一方。
　　其实宋东隅一直习惯性的计算出行程往返的时间并告知对方，是想双方都有一个具体的时间概念。
　　“我并不会催你。”他会意的回答。
　　胡莨起身朝卧室走去，闻言笑笑。
　　“可我会为你这句话着急。如果今晚是一场浪漫的会面，应该是放松的。”
　　宋东隅可能是第一次听这种说法，愣了神，手无意识敲着方向盘。
　　“好。”宋东隅眉宇间是异于平常的耐心。
　　电话那头传来胡莨低低的笑声。
　　“音乐听什么？”宋东隅好像并不打算挂电话，他打开车载蓝牙，挑选着音乐。胡莨已经站在衣柜前，手机扔在床上，半个身子都钻进去翻找。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这个时候不应该已经要挂电话了吗？但宋东隅确实没有要结束对话的意思，而是认真的和他探讨起爱听的音乐风格。
　　“Folk（民谣）还是Pop（流行）？或者是Classical（古典）？”宋东隅的英文发音非常准确，尾音向下落，略低沉的嗓音带着勾子。“感觉你会更喜欢Folk。”
　　胡莨正准备说自己的答案时，宋东隅对他自己的问题进行了补充。
　　胡莨挑挑眉，他确实喜欢民谣。
　　“宋老板。”他正在往身上套着一件烟灰色衬衣，头被蒙住，劲瘦紧绷的腰线消失在低腰牛仔裤的包裹里，声音闷闷的从衣服领口钻出，传入电话那头宋东隅的耳朵里听起来极其不清楚。
　　“嗯？”他把民谣音乐找出来选着加入歌单，但没有开始播放，胡莨那声宋老板叫的他没听清。
　　“我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胡莨拿起手机放在嘴边懒洋洋的笑着说，他的眼睛偏圆，双眼皮浅浅的，笑起来时非常勾人。他单手解开裤扣，本就有些宽松的裤型随着束缚的放松应声落地，一双修长匀称覆着薄肌的腿露出，裤扣重重砸在地板上，发出耐人寻味的声音。
　　“很冷，多穿点。”宋东隅并没有对他这句话作出什么反应，而是在听到他换衣服时提醒他要多穿点，现在外面的体感温度很低，他今天去纹身店时穿的就很单薄。
　　刚拿起一条破洞裤的胡莨默默松了手。
　　“那样会显得臃肿。”胡莨确实符合一些人对Gay的幻想，对外表精致讲究，他的衣柜里全是用来搭配的衣服，有些穿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动过，即使价格并不低。
　　他对自己的外貌穿着有种迷之执着，并不是自卑，而是恰到好处的自信。
　　“并不会，你身材很好。”宋东隅回想他的身形，胡莨算偏瘦但不显得单薄，身高也比较出众，是很典型的衣架子身材。
　　“宋老板，别说场面话。”胡莨调侃。“当真了啊。”
　　“真心话。”宋东隅道。
　　说话间宋东隅已经把车开到了胡莨公寓门口，他停好车后没有出声催促，放松的靠在椅背上听着胡莨在自言自语。
　　这件太薄，这条穿过了，这身太扎眼。
　　胡莨最终拿出一条黑裤子，腰身部位设计感十足，至少这次没有破洞了，但看起来也没多厚。他把裤子套上，小腿被贴合包裹，勾勒出完美的曲线。
　　“你已经到了吗？”他隐约听到安全带解开的声音。
　　他打开饰品盒，认认真真的选着戒指，最终选了一款简约款的素戒。他今天穿着和往常风格不太相同，烟灰色衬衫半塞半放。
　　“嗯。你可以慢慢选。”宋东隅想把车窗降下来抽根烟，但车内被空调烘的很暖和，他就开门下了车，靠着车身点烟。
　　起风了，吹在皮肤上很凉。打火机的声音响起，宋东隅在缭绕的烟雾中眯起眼，薄唇在潮湿的烟尾处轻抿一口。
　　“在抽烟吗？”胡莨走到玄关换好鞋，开门。“我马上下去，给留一口。”他想起上一次坐宋东隅车时看他抽烟，很性感。
　　脚步不由得加快。
　　“不急，我抽的很慢。”宋东隅听他变得急促的呼吸声，配合他的小把戏。
　　胡莨站在电梯里对着墙整理着微皱的衬衣下摆，他套了件长风衣，整个人泛着清冷的气息，但当他听到电话那头因为电流有些失真的话时，脸上挂了笑。
　　“看到个帅哥，宋老板。”胡莨踏出电梯，一眼就看见了那辆拉风的Jeep和它靠着车身抽烟的主人，宋东隅注意到公寓里的动静，掀起眼帘看过来。“贼带劲。”
　　一双狭长的凤眼，双眼皮前宽后窄，唇缝中呼出带着湿气的白烟。
　　“是吗？”他说出的话似乎都沾染上了烟草味，指间的烟只剩下小半根。
　　“比不上你。”胡莨朝外走，站定在宋东隅面前，七八厘米的身高差让他不得不仰视宋东隅，注意到了他下颌冒出的青茬和那个在夜色里显得更加神秘的蝴蝶纹身。
　　留胡子好像更有味道。
　　“不是抽的慢吗？”胡莨嘴角带笑看着他指间夹着的烟，几乎快要燃尽。
　　宋东隅很轻的挑了一下眉，那根烟又重新被他放进口中。
　　白烟在两人中间散开。
　　就剩一口。
　　“你说。”宋东隅语气略有停顿，把烟卷递给他，狭长的眼尾向上扬。“留一口。”
　　潮湿，暧昧的气息升腾，他闻到一股不明显的酒气。
　　胡莨将烟卷递到唇边抿着吸了最后一口，淡白色薄雾模糊了他的视线。但在宋东隅的角度，他的眼睛是那么亮。
　　“上车吧。”宋东隅拉开车门，胡莨绕到副驾驶坐进去。
　　车里没有浓郁的车载香薰的味道，而是干干净净的薄荷香。胡莨扣好安全带，鼻子又下意识耸动两下。
　　宋东隅打开车载蓝牙，音乐开始播放，他注意到胡莨的小动作。
　　“闻不惯？”他发动车，车身在舒缓的音乐平稳的开出去。
　　“没有，很好闻。”胡莨侧过头看他，他的皮肤很白，头发看起来是精心养护过的顺滑。
　　宋东隅搓了搓干燥的指腹。
　　胡莨跟他单独在一起时，唇角总是挂着淡淡的笑，他听着熟悉的歌词，忍不住跟着小声哼唱。
　　声音带着清亮的少年气。
　　“我知道那些夏天。”
　　“就像你一样回不来。”
　　胡莨的头跟随音乐小幅度摇晃。
　　坦诚明亮的色彩让时间都不舍得迈开大步走。
　　“宋老板。”
　　宋东隅嗯了声回应他，示意他朝后说。
　　“聊聊你的，嗯…前任？”胡莨知道现在谈这个话题有多么不合适，但如果不把话说开，一会在喝酒的时候，会影响他认真调情。
　　而且那个杨泽看起来不是什么善茬。
　　“好。想聊什么？”让胡莨意料之外的，宋东隅没有丝毫回避，而是向他抛出了引子。
　　关于他的过去，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都会告诉你。
　　宋东隅这样让胡莨有点措手不及，准备了好久的问题突然消失在脑子里，一个也想不出来。
　　“我跟他一年前就分手了。”宋东隅的声音将他从出神中拉回。
　　胡莨点点头。
　　他猜到应该分手挺长时间了。
　　“那他…”胡莨把他扣着安全带的手松开。
　　“为什么还来找我？”宋东隅看穿他内心的想法，率先开口。
　　“不甘心吧。”胡莨接他的话。
　　宋东隅愣了愣。
　　不甘心吗？可能。
　　曾经都心动过，努力过，坚持过，但最终还是渐行渐远的感觉确实让人难过。
　　但后来的杨泽没有对这段感情负责，所以他也就不再选择原谅。
　　“你们因为什么分手？”今天的胡莨不像往常一样点到为止，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就收手。
　　他想知道，想了解，想和他的过去接轨。
　　有点反常。
　　宋东隅没有对他的刨根问底有什么反感，他理解，胡莨想拥有也应该拥有一个完整干净的伴侣。
　　因为他也想。
　　“我结束交换回国后，他出了轨。”
　　他和杨泽是在留学时认识的，同样被学院里选做了交换生，因为是校友所以理所当然的熟悉起来。
　　宋东隅并不知道杨泽的性取向，而杨泽在感情方面也比较保守，两人就很平常的相处着。
　　他们是在宋东隅结束课业准备回国时的送别派对上在一起的。
　　杨泽那晚酒喝的很多，在上厕所时被骚扰，宋东隅及时给他解围。杨泽借着酒劲表了白。
　　但一切都在他回国后开始发生异变。
　　杨泽开始变得敏感多疑，嘴边总是挂着对宋东隅的质问和不信任。
　　他开始不断的试探。
　　直到触到了宋东隅那条在不断降低的底线。
　　宋东隅把这些简短的叙述给了胡莨，并没有提及自己的在这段感情中的狼狈。
　　他说完后，胡莨静静的看着他，眼底的情绪让人捉摸不透。
　　路口红灯亮起，宋东隅踩下刹车，他说完后没有转头看胡莨而是盯着车窗外的虚空。
　　“东隅哥。”胡莨这么称呼让宋东隅恍惚了一下，面前这个是刚认识时客客气气叫他东隅哥的那个小孩，而不是可以为了他一个问题就把自己剖析的一清二楚的小情人。
　　“怎么这么叫？”宋东隅侧头看他，街边的树上还有没落的叶，今天的月亮挺亮，透过缝隙有成块的光斑洒进车内。
　　胡莨忽然朝前靠，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他抬手伸向宋东隅的唇角，后者没有避躲。
　　“你是不是偷偷喝酒了？”胡莨食指抚过的地方一阵酥麻，他故意把声音压低，被烟缭过的嗓音有些哑。
　　刚刚那个乖乖小孩才是他装出来的。宋东隅想。
　　“没有。”宋东隅开口时，嘴唇有意无意的擦过他的指尖。
　　“骗人是个坏习惯。”胡莨把手收回来放在大腿上摩挲。
　　他知道宋东隅开车肯定没喝酒，但他确实闻到一股甜甜的酒香。
　　宋东隅拿起中控台扔的那张糖纸，举在胡莨眼前晃了晃。
　　“吃了巧克力。”
　　胡莨看着那个酒心巧克力的包装纸，轻挑眉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