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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8、第70章 旧忆·血色恐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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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
这一回,二丫所受的惊吓,可远比前几次来得更重。
若说发现自己脸上开始有紫黑色纹路狂野生长时的惊吓,只是惊觉于脸上蠕动着的、擦不掉的脏东西。那么现在,她面对的就是一个不知何来的声音,莫名其妙向自己打招呼,那声音飘忽而幽静,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倏然砸出了一圈圈的涟漪,诡异程度更上数层楼。
人吓人,会真的吓死人的。
更何况,在这般极度安静、只有自己一人的环境里,突然出现另外一个人的声音,还用着在你脸上施过恶行的紫色流光,恶趣味地绘制了一幅笑脸简笔画。于是,这画便越看越让人倍感诡异,笑脸所传达的含义在此刻也悉数被扭曲成了无尽的恶意,像是恶鬼面对弱小无助灵魂的哂笑,让人如坠冰窖、遍体生寒。
而二丫,或许因为从很小便开始帮父母做农活,思想会早熟一些,但面对这般从未听说、从未见闻过的事件,如何能不害怕?
“二丫,怎么了?”
这一回二丫的尖叫声直接把四妹引来。孩子的声线本就尖细,听得这一声几乎要变了形的声响,四妹当即丢下手头的工作,去到后院,在小隔间之外敲了敲门,又问了一声:“我能进来吗,你这是怎么了,二丫?”
门内的二丫没敢回答,此刻的她近乎失语地看着眼前的木桶,桶中倒映的并非她那张如今算是毁了容的脸,而是一团紫黑色的浓重雾气,上面,是一幅简笔笑脸的画,就像方才眼前所见的那样。
它在笑,那个不知何来的恶鬼在嘲笑!
不行,不能让姐姐进来,它肯定要害自己,姐姐进来了还要害姐姐,不能让她进来,她需要赶紧走!
可是,在她思考这些的时候,门已经被四妹拧开了——由于片刻之内不曾听见二丫的回复,她心中还是担心小姑娘遭了什么意外,是磕了碰了摔了还是遭了蛇,所以便径自打开门进来。
二丫梳洗时一般是会锁门的,但眼下,她其实都还没开始,木桶中水都还未打满,更遑论褪下衣裳沐浴,自然还不到锁门的时候。因而,四妹轻易地开了门,然后见到了正好下意识抬头看向这边的二丫。
四目相对。
“啊——”
两声尖叫,一面是惊恐,一面是心悸,此刻汇聚成一股声音,响彻于这家农户的小屋。所幸此时春忙时分,邻里也都去往了田中耕作,否则单凭这二人折腾出来的声响,足以让二丫家引来无数邻里围观。
二丫下意识地想捂住自己的脸,可下一刻手便被灼烫地弹了出去,一瞬间的刺痛让她几乎是鼻涕眼泪一齐冒了出来。不仅是手疼,更是心疼。
她心中顿时更觉得委屈,一颗童稚的心悄悄碎掉,酸涩的难过装得远比这木桶中的水要满。她也不敢去看四妹此时的眼光表情,只是靠着木桶蹲下,不让四妹再去看自己的模样,可怜兮兮的,恰似路边被人遗弃的幼犬。
四妹心中自是惊诧万分的,先前所见的二丫,只是脸上有一道紫黑色的印记,她知晓二丫方从田地中回返,所以下意识地认为是沾染上了什么浆果的汁液,紫色黑色,并非不存在这样的浆果。
但眼下来看,似乎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那道印记,已然扩展成了她瞧不懂的模样,不仅仅是多了无数道那么简单,其狰狞程度远超先前,甚至还伴有奇诡的符文,闪着妖异的流光,瞧着便像是被什么故事里的恶灵缠上了一般,恐怖之余,还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黏腻到令人生理上恶心的感觉。
即便四妹是进过城的,见过传说中的修者与灵妖,比村里人长了太多见识。但之前的那些见闻,比起很难以常理解释的这一幕,还是小儿科了些,她见到二丫的面容的那一刻,也不免面上顿失血色,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可她终归还是心地极为良善的好姑娘,虽然心中害怕,但她也没有因此而掉头便走,反是绕过木桶,想去安抚一下二丫。
在她眼中,二丫还那么小,面对这种莫名其妙的状况也会不知该如何是好,心中定然极为害怕的。这时的她,需要安慰,需要有人给予她柔软而坚强的力量直面困境。自己若是径自离开,对她所造成的伤害几乎是不可估量的,日后恐怕将成为她一生的阴影。
所以,四妹留下了,她按上了二丫那瘦削的背,没有颤抖地轻轻抚了抚。她的手,向来是给他人做妆造之用,自然是极为稳当的,只要心中四平八稳,手自然不会无故晃荡——这似乎也说明,二丫那可怖的模样在她心中反是渐渐降低了影响力。
但她的举动,可算是惹恼了某个不知名的存在。
身为一渺没有躯体的远古幽魂,她迫切需要一具身体作为承载她本真力量的容器。虽然她并非诺德尔撒的原生生物,无法做到借用诺德尔撒人的躯体复生,但好歹能极大程度上减缓魄心的流失,同时也能发挥一定的力量。
——只是,这种理论,她也只是听说,只道是故事中有过类似的成功先例,但其条件之苛刻,几乎无法复刻,所以只存在于理论中。
而二丫,恰是她所遇见最合适的一具容器。即便希望渺茫,她也要为之尝试,尝试究竟能否侵入她的精神当中实现取代。她在诺德尔撒沉睡得太久太久了,时至今日,魄心流逝将陷入不可逆转的终局——换言之,就是真的要彻彻底底地死了。
所以,二丫将是她的殊死一搏。
如今,却有人想要安抚这个已被她乱了心绪的容器?
那定然是无法容许的,所以,她得死。任何妨碍她计划的,都得死!
紫黑色的雾气不知从何处起,一点一点浓郁起来,依然是那股恶心黏腻到几乎令人作呕的气息,开始书写着名曰死亡的乐章。
这雾气虽说让人感受到遍体生寒,但本身却是无形无味的。再加上隔间不大,热水蒸腾而起的水汽,亦是模糊了人的视线。所以,在四妹轻轻拍着二丫的背安抚她的时候,紫黑色的雾气,已经几乎弥漫到了整个隔间的下层。
二丫作为那恶鬼选定的容器,自然不会在这紫黑色雾气的弥漫中受伤害。但她的灵觉似乎远超常人,哪怕是掩面啜泣,骨传导作用下的声音放大也并未占据她的全部心神。
所以,当那雾气开始扩散的时候,她便逐渐有了感应。但啜泣一时半会儿的消停不下来,只能一面抽着鼻子,一面开始去看那令人心中发寒的源头。
这一看,她心中便慌了神。
虽然她不知道这紫黑色雾气到底有什么作用,但既然是这不知名的恶鬼搞出来的,那便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记得,最初在山坡上所见的那棵怪异的松树,其松脂正是紫黑色。而现在寄居在自己体内的恶鬼,先前恰也是藏在那棵松树之中。所以,紫黑色的力量可以和那恶鬼划上等号,她此刻散发出这股力量,时间正好是对应上四妹姐姐进来之后不久。
所以,一个推论便显而易见了——
那个恶鬼要杀掉四妹姐姐!
“姐姐你快走!”
二丫感受到四妹的手还抚在自己背上,起身便用细细的胳膊去推她。可惜,大约是因为近期家中拮据而没怎么吃饱饭,也有可能是因为二丫年纪属实太小,她并不能推得动四妹,不免愈发焦急。
而某个恶鬼见到这一幕,却突然有了一个新的主意。
于是,在二丫起身扭过头去看四妹的时候,她的脸上再度起了变化。黑雾凝起,奇诡的符文开始往里骤缩,在纹路上跃动的流光也开始往中心汇聚。
而在四妹眼中,她所看见的,是二丫一面喊着“姐姐你快走”,一面试图用那细弱到令人心疼的胳膊推她。这本该是一种在危局之中饱含温馨的画面——如果二丫的脸上不那么诡异的话。
四妹看到的,是一道道新添的血痕,黑雾之中鬼气森森,那分外瘆人的红色瞧起来就像是血一般。鼓胀的面颊,配上那扭曲开裂的纹路,仿佛二丫的脸经过什么惨无人道的试验一般。
如果说,这几乎已经要触及到四妹的恐惧极限的话,下一刻,便真的让她心中的惊惧达到了顶峰——
由她所见,二丫的脑袋忽然像被砸烂的西瓜一样,一整个爆裂开来,红的黑的白的,散得到处都是。那极致的惨烈与血腥,着实刺激到了四妹,她不是没见过死人,但从未见过这样死人,强行垒好的心理防线当即一溃千里,捂着口鼻,哭喊着跑出了后院。
其实她只要仔细想想,还是能发现破绽的。二丫的脑袋若果真如此,自己离得这般近,怎会沾染不上半分血色?
不过,既然她走了,也便不重要了。
只是,似乎只有二丫在意,先前弥漫起来的黑雾,怎得突然消失得干干净净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