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难决》一山屿

5、第一章

　　【钟知林】

　　【羽国十皇子，年十五。

　　皇子间争夺皇位手足相残，现如今只余五位，大皇子钟戚，三皇子钟之尹，五、六皇子钟郁、钟霖，最后一个便是他钟知林。生母早逝，只留下一位侍女莹莹在旁贴身照顾，幼时高烧烧坏了脑子，皇帝也不再给予重视，于一次出游失足落水溺死……】

　　钟知林睁开眼，就只见屋顶，其上有金纹壁画，上面又有珍珠装饰，好生奢华。

　　看来就算是不受重视的皇子过得也很好。

　　他现在头发尽散，还有些湿漉，不知在这躺了多久。身上衣服崭新，纯白之中又有青线勾勒，实在令他喜欢。坐起身环顾四周，物品摆设皆华贵不凡，有一白玉瓷器，小巧精致，他不禁用指尖轻弹，声音清脆。

　　忽然，背后传来一声轻笑，他柔声道:“好看吗？”

　　这声音听得钟知林心一颤，内心仿佛渴望了很久。

　　他连忙收手扭头，只见此人一袭白衣，腰间缠着青色丝带。手上抱着一只鸽子，它羽毛皎洁，静静趴着。

　　再往上看……

　　他眼睛！

　　那本该是双漂亮的眼睛，现在却为白纱所蒙，从鼻梁和薄唇就可看出此人面容精致，这美貌让谁见了都不得不惊叹一声，很难不让人想知道他原来的眼睛是什么样才能配得上这张脸。

　　没听见钟知林说话，那人只好走到一旁坐下，背对着他道:“我已通知你的侍女，她马上就会来。”过了一会又加了一句，“……你旁边桌上有糕点。”

　　见这人背影，腰间青色丝带……他眼前倏地浮现出那只青鸟，眼眶不自觉地有些发热了。

　　但他不是。

　　自然也不希望他是。

　　看来这里不是十皇子住的地方。

　　钟知林向桌子看去，果然有，但是不太敢拿，又看了坐着的那人，不知道他叫什么，他仍是坐在那里不动，一言不发。

　　正当他想问祁生之时，一阵像是有规律的敲门声传来，见无人回应便推门进来，来者是一位穿着朴素，看起来比他年龄大一些的姑娘，眼睛水灵，稚气娇好丝毫不掩。

　　那姑娘一进来就朝钟知林跑去，拉着他仔细看了几番，忽然又贴近了他的脸。钟知林不知她是谁，只能随她摆弄。

　　似是终于看完了，她抬手抹泪，哽咽道:“知林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找了你好久都找不到，我都快要急坏了，怎么跑去池边玩了？要出去应该跟我说的呀，你若是出事我怎么跟娘娘交代啊？”

　　像是因为想起那位“娘娘”，她哭得更厉害了，许多泪顿时滚落到毯子上。

　　听她这样说，钟知林顿时就想起，这位是一直照顾原主的侍女——莹莹。

　　一瞬间，所有记忆尽数浮在眼前。

　　钟知林连忙仿着原主的样子装傻，歪了歪头拉着她的手冲她嬉笑道:“嘻嘻，莹莹我没事啊，你不要哭了，我看到池子里的小鱼超可爱的！知林也想有一条尾巴在水里和它们一起玩。”

　　怕莹莹看出，他还抬手做起动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又问，“莹莹，为什么我没有鱼尾巴啊？为什么小鱼没有腿来找我玩呢？为……”

　　见钟知林还想问，莹莹擦干了眼泪笑着对他说:“好了好了，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又拿出准备好的衣裳给钟知林穿。

　　他就像之前原主一样躺平不动等着莹莹给他穿衣服，途中趁她不注意迅速环顾四周。哪里还有那位男子的影子？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走的，是莹莹刚才进来？还是准备给他穿衣服时……

　　莹莹打断他的思绪，整理好一切牵起他的手道:“回去吧，知林？”

　　还记得，让莹莹叫他知林是原主定下的规矩，若是叫他别的，就生气再也不理她。若是叫他皇子，那才是真正犯了大忌，到那时，他们就要划清界限，自此莹莹便不是他身边人。

　　“那个大哥哥呢？不跟我们一起走吗？”钟知林指着里面，眼中载着单纯清澈问她。

　　“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们快走吧。”不知是为何，感觉莹莹对这里产生很大的排斥，来去都十分匆忙，抓紧了钟知林的手想要立马带他出去。

　　“啊——那好吧，”他故作失望，勉为其难地跟着莹莹走，还不忘再回头看一眼，但还是没有瞧见那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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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站在窗边，手中鸽子不知所踪，攥着铜镜的手似是因为太紧隐隐发抖。

　　然后又抬手隔着白纱轻抚自己的眼睛，本该是淡蓝色眸子的位置已然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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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莹莹，那个哥哥是谁啊？”钟知林再次向她提起刚才那个白衣男子，但莹莹不理睬他，这很显然是想当做没听见糊弄过去。

　　于是钟知林就故意甩开莹莹的手，像原主一样跺脚威胁道:“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回去了，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还没有感谢他呢。”

　　莹莹见状也没办法，只能无奈道:“他……他是我们羽国的国师，很厉害的，我已经提前感谢过他啦，好了告诉你了快跟我回去吧。”

　　言毕，钟知林又被牵着往他们住处赶，一路上走得磕磕绊绊，如同原主之前那样，他已然尽全力观察原来十皇子的行为，然后再记在心中时刻模仿。

　　如，在走路的过程中突然躺在地上打滚。遇见漂亮的小花拔起来插到莹莹鬓边。看到小池……这个莹莹再也不敢让他在里面胡闹了，强行连拖带拽地把他弄回去。

　　中途钟知林还没在心中默念祁生，就听到一个声音从耳畔传来，扭头却见莹莹没有任何反应，只拉着他走。看来这只有他一人可以听到。

　　【钟知林】

　　【在！怎么了？】

　　【你本次轮回，第一是要争夺皇位，第二是吸取灵气，才能离开进入下一轮回。】

　　祁生等了很久钟知林才再次出声。

　　【若是没完成呢？】

　　【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他又想起下来之前的记忆，心中有些刺痛。若是他这样的恶人能轻易死去，那地下冤魂何以平心？

　　既要赎罪，当历经劫难，尝尽苦楚。

　　【皇帝不会死，你要让他心甘情愿把皇位传给你，成为皇帝。】

　　【好……那我去哪吸灵气啊？】

　　【羽国国师】

　　听言钟知林脚步一顿。那不就是刚才的地方？刚才见到的人？！

　　他转头看，末了再回头，只见莹莹担心地盯着他，仿佛是怕他要再干些什么事。钟知林张口还未出声，莹莹便赶快拉着他走，嘴里还哄着他道:“明日吧知林，天色不早了，若是有大长虫冒出来怎么办啊？”

　　十皇子最怕大长虫了，他连忙学着原主的样子抓紧莹莹的手大喊着，对方则是趁机拉着他就跑。

　　【怎么吸？什么时候？要吸多少啊？】

　　这次祁生许久都没有回答，而钟知林也回到了十皇子的住所。

　　这地方小也倒是不小，够好几个人居住，只是一座简单宫殿，但里面空荡荡的难免令人感到荒凉。记忆中，不止莹莹一个人照料他，但其他人一个月见不了几次，也不知何去何从。

　　记得莹莹跑去问他们却被无视，当然也没有人帮她。

　　钟知林不禁感叹，好歹是个皇子，就算不被皇帝重视也不该对他如此。

　　在这里，找不到一个能与刚才国师宫殿相比的东西，但好在没什么物品又经莹莹打理得当，无处不洁净，看着心悦许多。

　　见钟知林还站在原地观察四周，莹莹看了顿时感觉他很可爱，笑道:“知林出去玩了一天连殿中模样都不记得啦？”

　　“哈哈……莹莹把这里弄得太漂亮了，我好喜欢啊。”说着走上去习惯性地抱住了莹莹的胳膊，又摇了摇冲她嬉笑。

　　莹莹格外喜欢十皇子抱着她胳膊冲她笑，每次都会给他饴糖或者其他小玩意儿，这次也不例外，拿出了一个叠好的小蝴蝶给他玩，转身离去。

　　既然给了，就说明还没有发现他是假的，钟知林暂时松了一口气，一个人坐在凳子上思考如何跑去国师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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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新塔】

　　“头一回见有人受罚需要两个人帮忙的。”

　　闻言，祁生顿时站起身，戒备起来，一双桃花眼警惕地环顾四周，可四周一片空白，唯有面前镜子，丝毫不见说话人的踪影。

　　他心道:受罚期间此地无人能闯，那个人到底是怎么……

　　“不必紧张，一时好奇来看看罢了。”他故作玄虚道。

　　随即，一团黑雾窜出来跑到祁生身边，围着他转悠，透过镜子看了看里面的钟知林夸张地惊叹道:“哎呀，怪不得，这张小脸生得可真精致。”

　　然后又看了看祁生道:“哇，你也不错，嘿嘿……”说完转到了别处，但没多久又跑回他身边。

　　十皇子本身长得也不差只是傻了而已，现在钟知林进了他的身体里又稍微改变了他的样貌，只是眉眼有些相像。随着他逐渐适应这具身体，变化会愈发明显。

　　祁生与钟知林相比，倒是少了许多天真烂漫气息，不过单凭那一双桃花眼就看得人再也移不开眼了，脸部曲线柔和，妩媚却不软弱惹人怜爱。

　　缄默时横生出凛冽之意，仿佛是变了一个人，浑身散发着一股冷气，离他近了怕是要结一块冰出来。但钟暮时从没见过他这样，一直当他是个几百岁的小孩子罢了。

　　“看完了吗？”祁生快被这团黑雾转烦了，不说自己是什么也就罢了，行为还如此……令人厌烦。

　　“嗯……完了，不过你就不好奇我是谁吗？”

　　“不好奇，既然看完了就赶紧走。”他倒是真的好奇，不过目前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也不知是不是天尊派来监察。

　　那团黑雾很显然是不满意祁生的回答，仍不离开，也不生气，只自顾自地讲:“我在这过了有几万年，当年可是天尊亲手把我送进来的呢。”

　　祁生暗想，原来是个闲来无事的老头，进来了几万年还没出去是一件很令人骄傲的事情吗？在这里随便乱窜天尊知道吗？

　　只是这声音听来明朗似少年，听起来着实不像是有几万岁的，但如果仔细听还略微沙哑。

　　“这奉新塔的人换了几轮，我知道得比他们多多了，你想知道吗？”他依然围着祁生转圈。

　　“……”

　　祁生正想抬手运起法术打那团东西时，他却迅速离开了，只留下一句:“哈哈……我可是这里第一个死了还能修成形的，那名声怕是早就传出去了，要是出去了可要多打听打听，下次再来找你玩啊。”

　　死了还能修成？

　　祁生不太相信他的话，书中从未提过，但凭他能自由出入这里，姑且信了这一句。

　　再者，谁知道他是不是一个人一套说法，况且也没有必要知道，这不是他该想的，还不如多想想如何让下面这两人都活着，只要他不来干扰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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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饭后，他便不顾莹莹劝阻，非要跑出来，说是要看天上飞来的大鸟，晚上才是看大鸟的最佳时机。莹莹也没有办法，拗不过他，只得陪着他出去了。

　　现在正是长夏，夜里暖风吹拂，温和不觉黏腻。

　　钟知林凭自己跑得比莹莹快，趁机往国师住的方向跑，只留一个背影给莹莹。依白天记的路，应该很快就到了，不过要转几个弯，旁边极偏僻处有一个池塘，想必原主就是从这被溺死的。

　　只是从原来十皇子的记忆来看，他一向十分听话，除了犯傻时候。出去玩也有个范围，不会往远处跑，所以定是有人拿东西诱惑将他带到这里，不过记忆中似乎缺了一块，并没有看到是谁，竟连死前几个时辰的事也没有。

　　净想着该是谁让原主溺死，一时没注意脚下。等他回过神时，已经被石头绊倒整个人趴在地上，但好在他最后护住了脸，没有摔破，只是胳膊腿就有事了，被这碎石头地划破了一大片，他能感受到好几处的血止不住地流淌，疼得他直抽气。

　　这衣服材质真差，摔一下就破，皇子就这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