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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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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庄百无聊赖坐在屋里,夜已经深了,盖聂还没有回来,或许是在自己这里吃了闭门羹,无论如何也不好意回来,想着想着,顿觉自己的无情,撑在额间的手不经意划过发梢。
卫庄看了一眼雪色的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他的视线定格在窗前高大的树上,那些无边的日夜,他也这样做过,曾经企盼得到的哪怕一丁点的希望,最后无一例外成了绝望。
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出卖,委实不是什么好事,光是痛苦,就足以将他淹没。
现在,不知道那个男人怎么样了,不过,单是他来讲,确实是不信他已经死了的事实。
一个充满野心的人,怎么可能如此轻易放弃性命,何况还是为了一个跟自己毫无关心的人。
继而,他又想到了萧歌,那个不甘心只精于医术的可悲女人,她善于利用旁人的弱点,却忘记了,是人都有弱点,她的弱点,也早已在自己的面前毫无保留地展现。
还有端木蓉,那个同样医术精到只为墨家弟子医病的女子,想必,是很招萧歌痛恨的,他揉着额头,或许萧歌说得对,端木蓉的伤,他不可能放置不管,到底是要和盖聂生活一辈子的女人。
他站起身。
如果有一天,盖聂忘记他的话,那将是他最大的幸福。
端木蓉待的小屋附近,墨家弟子数量不少。
萧歌远远看过去,只觉得眼前像是一座死气沉沉的坟墓,压抑得人无法呼吸。
这三日,每天夜晚萧歌都会站在这里,她在等。
跟卫庄说了端木蓉的脸伤,她笃定卫庄会来的,她只需为那个男人解决在这附近巡逻的墨家弟子,虽说让卫庄杀了这些人对他而言不是难事,可自己还是不忍心这些人因为碍事就去死,
或许,还是赵大人了解她。
妇人之仁,真是一句妙语。
她旋即哼了一声,那又如何,她本就是个妇人.
树影晃动,果然,终于来了,萧歌浅笑,飞身掠向了巡逻的墨家弟子。
她的速度极快,几乎是一闪而过,墨家弟子看不清她的面容。
这样,就不必担心被人认出。
回头,看了一眼那些慢吞吞追在身后的男子们,轻蔑地笑笑,墨家,不过如此,凭此实力,当初竟敢想要除掉秦孝公和商君,又与天下各国为敌,未免可笑。
凤舞天下,不过幻影,强梁霸道,才是正经。
正想着,忽然听到响箭,她赶紧侧身,铁箭破空而来,纷纷射入身后墨家弟子的胸膛,有几个避开了铁箭的,想要四下逃命,不料刚一靠近树丛,就被突然出现的黑影阻住去路,手起刀落,一声声惨叫之后,墨家弟子的尸体躺满了身后。
萧歌凝眸,浓重的血腥刺鼻,令人作呕。
四下打量,密林之中,一派寂静,完全不似刚刚经过一场杀戮,身边,只有风吹过后,婆娑的树影晃动,耳畔回旋着枝叶摩挲的沙沙声,不自觉,身上泛起一阵寒凉。
这样的实力,只有一个组织可以做到。
萧歌咬紧嘴唇,向着正前方恭敬下拜,“萧歌见过大人。”
没人响应。
萧歌于是又说了一遍。
还是无人回应。
萧歌心下一紧,难道说,他的目标不是……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萧歌突然反身折往墨家的驻地,但愿,这一次不会太糟。
才走了几十步,就看见前方突然亮起一排白色的灯笼,萧歌哆哆嗦嗦地跪下,“萧歌拜见大人。”
“哼,”一个阴狠的声音幽幽传过来,“若是有人知道罗网刺客团的夏萧歌,竟然被一群不成器的墨家弟子追了三里地,你说,天下人该是怎样看待罗网刺客团,怎样看待大秦?”
萧歌未曾想到还有这样一层,虽然底气不足,但还是分辩道:“请大人恕罪,在下只是……”
“只是什么?”那人声音更冷,“只是你动了恻隐之心,不愿让他们死在卫庄手上,只想把他们引开,留他们一命?”
萧歌没想到,自己的打算竟让男人猜了个十成十,当然不敢欺瞒,赶紧答道:“是萧歌糊涂。请大人责罚。”
“责罚?”男子阴笑,“我有什么可责罚你的,我只想提醒你,对于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你不要忘了,墨家对于大秦的霸业,是极大的阻碍,多杀一个墨家弟子,就是减少一分对帝国的阻力,下一次,不可再妇人之仁了。”
“是。”萧歌恭敬应承。
“起来吧,”男子道,“该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计划了。”
“下一步?”萧歌起身,疑惑道,“陛下此次不是在关注仙山吗?”
“仙山固然重要,然而在暗中蛰伏,等待时机对大秦不利的宵小之徒,也不可忽视,”男子伸手,旁边的蒙面男子立即把竹简放在他手上。
男子示意萧歌走近,同时,示意一旁的蒙面男子们去清理墨家弟子的尸首,那些人得了命令,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
萧歌见他们走了,立即上前。
“这是?”她接过竹简,那上面,用小篆写着:铃音玉佩,一阴一阳,罗生堂下,秋兰长生。
“阴阳家的东西?”
“对,”男子卷起竹简,“这就是我所担心的。”
“大人是觉得,阴阳家不可信?”
“难道,你觉得他们可信?”男子反问。
“这,”萧歌不知如何应答,其实,这全怪不得萧歌,大秦自秦国时期,就一直信奉法家治国之术,同时对邹衍的阴阳学说,更是奉若圭臬,加之法家与阴阳家百年来,一直和平共处,有时甚至相互扶助,大利秦国,因此代代延续,形成了现在大秦国政半法半阴阳的局面。
现如今,以始皇帝的雄才大略与阅人之术,尚且对阴阳家深信不疑,自己不过尔尔,又岂敢妄言。
“你真的不曾怀疑过?”男子有些不满。
“启禀大人,萧歌不曾怀疑,不知大人,可否将怀疑示于在下?”
“萧歌,你不妨仔细思量月神的预言。”
“月神的预言?就是关于天明的那个?”
男子点头,“不错,就是那个预言,陛下因为那个预言,已经浪费了不少的时间,现在,他的注意力有不少都集中在那个孩子的身上,对于阴阳家的动作,或许就不那么注意了。”
“可是,万一月神所言非虚,天明身上真的隐藏着威胁帝国的重大机密呢?”
“你觉得,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身上,能有什么?好吧,这件事,暂且不提,你再想想这一次突然出现的仙山的传闻。”
“怎么,大人觉得,是阴阳家的手笔?”
“你觉得不像吗?陛下一直希望子孙帝王万世之业,因而对长生之事极为关注,可我遍查阴阳家的典籍,实在是找不出一丁点关于长生的记载。”
“的确,阴阳家的前辈们大都如邹衍一般,寻求旷世济民之道,似乎不应该与长生之事有关系,”萧歌突然一愣,“也就是说,他们别有算计?”
男子赞许道:“萧歌说得不错,那,可否注意到长生之事出现的时间?”
“大概是……”萧歌略略思忖,然后肯定道,“该是这十年之内的事情。莫非,阴阳家在这十年中,也出了些事情,否则,绝不会废弃自己先人的意旨,转而去钻研什么长生之术。”
“或许如此,只是阴阳家过于神秘,到了今天,仍旧没让我找到一鳞半爪有用的消息。”
萧歌闻言,立时脸红,说到搜罗情报,那本是该她去做的。
只听男子道:“你也不必如此,始皇帝陛下都信赖的人,常人根本不可能怀疑,何况是你呢,在我没有确实把握之前,你先不要插手此事。”
“大人?”萧歌怕是男子担心自己的妇人之仁,急急要分辩,却让男子抬手止住,“你现在要做的,是在此处盯着墨家和其他宵小的动静,比起阴阳家的不知敌友,他们的意图早就昭然若揭,你关注他们更有用处。”
“依旧以大夫的身份吗?”
“自然,作为大夫的夏萧歌比作为罗网刺客团首领的夏萧歌更容易取得他们的信任,你现在不是做得很好吗,继续下去,只一点,不可再妇人之仁。”
“萧歌记下了。”
“很好。”男子转身要走。
“大人……”萧歌嗫嚅,看了男子一眼,欲言又止。
“还有何事?”男子一脸不耐。
萧歌道:“在下有一事不明。”
“讲。”
“我们既已知道了墨家的秘密据点,为何不把他们全部剿灭?”
男子看了他一眼,剑眉微蹙,良久,开口道:“你可知道墨家四灵兽之一的青龙,这一次也出现了?”
“是,已经得到了消息。听说太子丹在机关城崩塌前所下的命令就是‘启动青龙’。”
“是啊,”男子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难得地出现了波动,“当初墨家制造青龙,就是为了对抗归顺于大秦的公输家族霸道机关术,青龙主杀戮,日后必是大秦祸患。”
“大人的意思,萧歌明白。我即刻派人仔细盯着墨家的一举一动,以便查找青龙的下落,绝不会让它影响陛下的霸业之路。”
男子侧目看了她一眼,不置一词。
目送黑衣男子离去,萧歌之心愈加难平,连他都亲自来了,可见事态在往难以控制的地步发展。
萧歌往墨家驻地的方向走去,她心中想着事情,走得自然就慢,行了半个时辰,才又走到。
此事,墨家乱作一团,值夜的弟子突然不见,任谁也不能不闻不问,何况是墨家这种自命救世的组织,更是得表现自己的兼爱,可惜啊,任他们再怎么找,也是找不到的,罗网刺客团要清理的痕迹,哪里是这样好找的。
她匿身于一棵树后,冷眼旁观。
端木蓉居住的小屋熄着灯,看来,卫庄已经走了,端木蓉,也该醒了吧,受了这么大的恩惠,总也得给点回报才行,不过,要是碰上的是东郭先生怀里的蛇,那也只能埋怨自己遇人不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