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花》未语琼枝

6、落花流水

　　“罢了罢了，放手也许并不失为一种爱，”
　　因为太爱你，所以我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去表达我对你的爱慕，甘愿做一只金丝雀远远驻足看你幸福，这才是我想要的，才是重要的，才是真的爱你的。
　　花零回到琼琚已是四更，推门而入时白素尘睫扇微晃，花零轻轻走到白素尘床边时白素尘睡眼惺忪，爬起身沙哑着嗓子开口说:
　　“你回来了？”
　　“嗯”
　　“你……去哪儿了？”
　　“你猜”
　　“哼，身为花家家主，你天天怎么这么闲？”
　　“花家跟我干系不大，况且……（我只不过是打着花家的幌子找你罢了，否则又怎么会帮仇人打理花家）”
　　“况且什么？”
　　“哼，你说呢？”
　　“我哪里知道？你的脑袋又不是长在我这里”
　　“可是心长在你那里，该如何还我？”
　　“……我们萍水相逢，我是医士，你是病人，救你性命理所应当”
　　“雪花儿，你当真什么也忘了？”
　　“我该记得什么？”
　　“活了一千多年，你真的一点也不记事吗？”
　　“我都活了一千多年了，看着人间四季轮转，朝代更迭，人换一批又一批，就算是喜欢哪家铺子的糕点买就是了，何必计较卖的人是谁？他们又何尝认识我？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所以要是没有未若，你就打算这么亘古不变的看着浮世万千，人来人往是吗？”
　　“那又何尝不可？”
　　“师父说过，做我们这一行的，不就是清心寡欲，无欲无求，尽自己所能减轻那些山下人的痛苦，在这世间，所有的事物总归是要遵守着自然的平衡的，这不过是我们永生需要付出的代价罢了”
　　花零顺手将人抱在怀里，看着白素尘靠着他说着，又觉得很是难过却不能言语。
　　“所以，我应当记得什么呢？该惋惜吗？，我又何尝不愿意救他们，看着他们一个个生命流到尽头，一去不复返呢？他们也不过是遵循着平衡规律罢了，寿终正寝便是最好的。”
　　“我曾年少时也冲动过，不忍心故人离去，没日没夜的偷师父的古籍看到夜半，后来待我有了能力时，却为时已晚。师父告诉我说:‘我们这一派的，不可太重感情，所谓情便是世间最苦的病疾，常药难以治愈’”白素尘叹了叹
　　“好了，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怪没趣的，我乏的很，几时了我想继续睡”
　　“卯时了，睡吧，天明了我叫你”
　　“你不累吗？上来一起睡吧”
　　“怎么，现在倒是要请我同你一块儿睡了？”
　　白素尘嘴角微微上扬:“哼，你当我什么也不知晓跟我睡了这么久？让你去其他屋也不见得你踏进过半步”
　　花零笑了笑便躺在旁边的白素尘闭了眼，转身侧躺看着白素尘，伸手碰了碰他的鼻尖，说着:
　　“雪花，你当真是个厉害的，活了这么久脸上居然没有一丝皱纹”
　　白素尘笑了笑挑衅的说:“羡慕么？可惜你没有！”
　　花零搭在白素尘腰间的手掐了掐他的腰，白素尘怕痒立刻闪躲，猛的睁眼盯着花零:
　　“你做什么？不许再掐我了，否则踢你下去，信不信由你”
　　“好～”
　　“哼！你把手拿开”
　　“我不！”
　　“拿～开～”
　　白素尘说着就两手去掰，结果不但不如愿反倒是被花零揽在怀里禁锢着 ，白素尘冷若冰霜般的看着花零说“你放开我！”
　　“安心睡吧，我不会再动手的”
　　“当真？”白素尘也没辙了
　　“嗯～”说着花零闭了眼，白素尘就这么看着某人抱着自己，心想:等你睡着了我再挣脱，我还不信了我
　　时间渐渐流逝，白素尘眼皮打架，实在熬不住了便靠着花零悄悄入眠。
　　窗外余晖烁烁，月明星稀，坠跌于黑暗之中。
　　清晨，花零见白素尘还不醒，便在他耳边拨弄着长发，白素尘感到一阵痒痒的努力睁眼缓了几秒钟问:“几时了？”
　　“还早呢，，天才亮，要不要起？”
　　“喔～都怪你，三更半夜回来吵得睡不着觉”说完一头埋在枕头里。
　　花零看他懒洋洋的便任由他浅睡一会儿，这人长发四处散开于是意味深长叹息着:
　　他也不过是简单的一个人在这琼琚独守了千年寂寥，心思却是单纯的，眼睛里有的是尘世里那些人眼里没有的清澈 ，许是因为太孤独了，所以总喜欢逗一逗别人。
　　眯了一会儿白素尘总算醒过来了，长长伸了个懒腰说:“起了”
　　花零嘴边浅浅笑着:“雪花儿，今日你帮我束发吧”
　　“怎么，你手折了？”白素尘没好气的说，
　　“不是，是我想把头发束起来，好帮你不是？”花零随便扯了一个理由，
　　“……好吧”
　　给这么一个理由我倒还真是拒绝不了，便宜你了。
　　“我一会儿过来，你先洗漱吧”
　　说罢白素尘起身走了，留下花零看上去更开心了。
　　白素尘一个时辰以后回来，头上一节银白色竹枝玉簪依旧挽着过腰长发，耳鬓后两缕长发淌在身前 ，身着裙摆处绣着银白色竹叶点缀的青袍。
　　花零已经洗漱好了，过来坐在梳妆台前，白素尘“哼”了一声说:
　　“你倒还真是毫不客气”
　　“雪花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明明是你应的”花零嘴角勾了勾
　　“木栉给我，我劝你最好乖一点，否则说不定你头发在我手上就掉了”白素尘上前在花零耳侧看着镜子里的两人威胁着，
　　“好～”花零也是配合的很是乐意。
　　白素尘轻轻为花零顺了发，然后一半梳在一支手里说:“发冠给我”
　　花零给顺手递过白素尘，
　　“簪子”
　　花零翻了半天才找出一支竹叶簪子递过，白素尘固定了手里的头发，
　　“好了，可还满意？”
　　“满意啊，雪花儿梳的怎么会不满意”
　　“是吗？”白素尘与花零想视一笑
　　“那就拿了药下山吧”
　　到剪秋斋后 ，白素尘将药材处理好之后出门一看，乍一愣，映入眼帘的很多人都咳嗽不已，很多人脸上红斑蔓延着，白发垂髫伴有发热，唇色发紫，白素尘一时间也不知道这么多人该怎么办，见白素尘一愣花零在一旁说着
　　“要不就让他们在院子里吧，找人搭一间宽阔的大棚吧，只要不触及旁人就不会传染，”
　　“好～只怕是人手不够”
　　“够了”
　　“谁？我们就两个人啊”
　　“怎么，雪花儿是不是忘记我是妖了？”
　　花零凑在白素尘耳侧，白素尘脑袋恍然大悟:“也是哦，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幸好有你”
　　花零看着白素尘不怀好意的一笑:
　　“这么掉以轻心可不好啊雪花，若是哪天被拐走了可怎么办？”
　　“……费什么话？是你缠着我的，怎么会是我被拐走？”
　　“好吧，不愧是雪花儿，思维清晰，无可挑剔”
　　说话间花零轻轻挥了挥手一座大棚出现，用具齐全，白素尘睁了睁眼睛
　　“有只妖比他人好太多了真是，要不你把这些人也移进来？”
　　“不！”
　　“为什么？”
　　“你给我一个理由怎么样？”
　　“好～你看啊他们身上都有红斑，碰了便会传染，不如你动动手指，我也省的再动手啊是不是？”
　　花零不怀好意的看着他:“有没有什么奖励？”
　　“你！想要什么？”
　　“嗯……没想好”
　　“那便想好了再告诉我，快去！”
　　说罢门外的病患全部移到了棚里，花零为了不让别人也特地清了这些患者的部分记忆，白素尘看了看满意道:
　　“嗯～接下来就好办了”
　　白素尘走向大棚去查看病人情况却被花零一手抓住手腕，白素尘转身问:
　　“你做什么？”
　　“把这个带上”只见花零手里幻化出一顶斗笠和一双手套，给白素尘带带好之后说
　　:“雪花儿莫要染了红斑，我不喜欢看到红色的雪花”
　　“我本相也并不好看，染了红斑也不打紧的”
　　“我不想，你若是染了红斑给别人治病很麻烦”
　　“好～听你的”
　　“嗯～”
　　说完花零很不舒服，看着他义无反顾的前去照看他们的病情，他不想，他只想白素尘能够安康，其他的都不重要。
　　白素尘笑着问一位老婆婆:
　　“婆婆，您这病是什么时候得来的啊？”
　　“小九啊，这病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得来的，就这几日不知怎的就有了这红斑，吃了药就越来越严重，咳咳咳……”
　　“好～那我看看您手上的斑可以吗？”
　　“好啊～只是小九你要保护好自己，这病传染的很快，你在我们这群人里帮我们治病要小心些，自己若是得了就不好了”
　　白素尘微微笑着应:“我没事 ，婆婆不必担心，您会好的”
　　说完低头查看红斑，的确是红褐色的，并没有其他症状，仿佛只是血液的淤积，随即伴有咳嗽，发热症状，白素尘瞳孔一缩，让他想起很久以前，那时他才三岁，有一日父亲特意从外地赶来一同过除夕，手上也是这样一点红斑，但父亲并没有在意，一年以后家里人全部被红斑缠绕奄奄一息，他着急不知怎么办出去到街市上请太医医治，可当他出去时巷里街外的人全部都是红斑蔓延，他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街巷里看着一切面目狰狞，当他哭着回到家时家人早已冰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漫天大雪里，寒风刺骨，那天漫天雪像是想要埋没这一切似的，唯独他一身白色，立于风雪之中与这雪色融为一体。
　　白素尘眼角滴落一滴泪留在婆婆手上，婆婆唤了一声:“小九，怎么啦？”
　　白素尘这才回过神来说自己会医治好他们的便离开了
　　花零看着白素尘跟丢了魂似的没精打采的出来，上前一看白素尘两眼通红，急切询问:“怎么回事？怎么了？”
　　白素尘无力的简单回了句:“没……没事，想起一些往事罢了”
　　花零伸手试探性的抱了抱白素尘，这次白素尘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把脑袋埋没在他的怀里双手垂落，像是累了很久，他努力把头埋的让人看不到他的脸无声无息的呜咽着，花零将人紧紧搂在怀里轻轻抚着他的背，柔声轻哄着:“没事的，没事的，都已经过去了，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良久，白素尘沙哑着喉咙低低的说:“你扶我进去吧”
　　“好～”花零轻声应着。
　　白素尘被放在床榻上呆坐了很久，花零拿掉了他的斗笠，伸手拭去了白素尘眼尾的泪滴，拿温水打湿的毛巾擦拭着白素尘的脸庞，陪在一侧。
　　白素尘突然开口道:“那是毒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