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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寒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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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隆冬委实是冷的让人受不了,苏清芙不合时宜的想到,若是真心相待,定会在秋硕果累累、秋高气爽的时候来迎娶自己的吧。
在昆弥时,父王算不上是个和煦的父亲,她每每瞧见他的时候,多是敷衍的问候一句罢了。
可也从未被父王这般冷淡的盯着看过。
这一刻,她清楚的感知到了昆弥和京城究竟有什么不同。
“请皇上恕罪,清芙知错了。”
苏清芙收起了浑身的懒骨头,姿态端正而规矩的跪在了男人的面前。
她垂眸,看着光洁的地板以及男人那近在咫尺的漆黑靴子。
寒意透过层层叠叠繁复的衣褥一点一点的将她那在昆弥养的格外细嫩的身子包裹住。
“你知错什么?”
男人的嗓音自头顶响起来,语气不冷不热,就像是寻常的问候,但那嗓音却带着来自帝王的醇厚与威压。
苏清芙身子轻轻的抖了抖,再一次开口的嗓音却带着几分怯意。
“回禀皇上,清芙不该不问您的意愿,就私自准备去探望佟嘉嘉。”
楚伯懿的视线微微的下落,将女子的神态瞧的清清楚楚。
不及他手掌大的面容被养的这样细嫩,那浓密的就像是鸦羽一般的眼睫毛就像是受了惊的小鸟儿一般,惊颤的颤抖着。
他这个小皇后似乎是从未这般跪下过,那纤细娇养的身子就像是受不住一般,颤颤巍巍的。
浑身的矜贵,就连那鬓角上插着的海棠花都透着一股鲜嫩的华丽。
就像是要被人小心翼翼的永久的呵护着,受不了半点儿的委屈和乏累。
钟鸣鼎食之家,即便是一个南方藩王的庶女都这般的奢靡,枉论这嫡出、更不要说那颓靡就像是消金窟一般的前朝。
她看似在承认自己的错误,可实际上又何曾不是在责问与他?
难道堂堂一个皇后,却连看望皇后宫之中一个暂居姑娘的权力都没有吗?
案桌上染着的炭火不知不觉的熄灭了,苏清芙的双膝早已麻木酸胀。
男人并不言语,就这么沉默的看着她。
苏清芙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终究是没能稳住,抬头看了一眼男人。
男人那双漆黑入墨点的眼眸平静无波的看着她。
“你且记住,你来这里,只需规规矩矩地做好你代表苏氏的诚意,旁的......”
“旁的就交给太后,不必你费心。”
话说完,男人没给她反应的余地,收回了神色转身就离开了。
他委实是高大,转身时带起的一阵寒风,瞬间铺面,苏清芙不由的打了个冷颤。
可她并没有有多余的动作,只是老老实实的将双手置于地板上,弯曲身子给走远的楚伯懿行了一个大礼。
“臣妾恭送陛下。”
.............
不不到一会儿,那姜嬷嬷便远远的走来。
她看着苏清芙的眼神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苏清芙想,这崔太后听闻是清河崔家的嫡女,这样尊贵的身份,派来教导她的嬷嬷竟是个这般喜怒于神色的人。
“老奴给皇后请安。”
“姜嬷嬷请起。”
苏清芙紧紧的抱着自己怀里的汤婆子,缓缓地输了口气,却是半句也不问姜嬷嬷有关于佟嘉嘉的半句话。
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她的身子轻轻的晃了晃,秋月赶忙上前想要扶着自家的主子。
却被女子轻轻的推开了,只因这一个动作,秋月顿时就红了眼眶,主子何曾被人重视过?
当初在昆弥时,她便是处处忍让,便是需要费尽了心力才能稍微好过一些。
如今,到了京城,竟也是和往常一样?
“皇后?”
苏清芙温温柔柔的应答了一声,说道:“走吧。”
秋月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能有任何的异常,不然平白无故的被有心人瞧了去,届时又惹得皇上和太后不喜。
一场欢喜的出门,却最后这样落魄而归。
苏清芙是不想被人小看的,也不想让楚皇认为自己受不得委屈,可她刚走进掖庭的一瞬,那原本挺直的身子瞬间就塌软了下去。
“皇后!!!!”
还好雪松就在她身边时刻盯着她的,做了她的垫背,不令她跌落在了地上,可即便是如此,主仆两人滚做一团,也好看不到那里去。
那原本挂在了鬓角的海棠花此刻也滚落在了地上,原本娇嫩鲜艳的花瓣顿时染上了一层灰尘。
怎么能如此狼狈?
看着那跌落在地的花,满腔的委屈竟是没能控制住,苏清芙轻轻的哽咽了一声,却又猛地顿住,那眼眶之中的泪珠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自那光洁的脸颊滑落,无声无息。
“哟,皇后娘娘你可是还好?”姜嬷嬷站在一边,动也不动,语气却满是关心的问道。
“你!”
雪松起身顾不上自己身上的泥土,转而是不断地给主子擦着衣裙上的污渍,听见了姜嬷嬷这个语气,气的她手指发麻。
“行了,姜嬷嬷照顾太后这般久,如今又来照顾本宫,倒是幸苦了,只是您这到底是年岁大了,本宫又能哪里需要您呢,只不过是在我这里养老罢了,您自去休息罢。”
话说完,苏清芙扶着秋月和雪松的手,就朝着屋内走去,根本不管姜嬷嬷那难看的脸色。
直到走进了殿内,苏清芙这才跌跌撞撞的扑在了软榻上,那双膝的疼痛简直就像是硬生生在割她的肉一般折磨着她。
雪松和秋月顿时指挥着屋子里的宫女忙碌了起来。
苏清芙听见秋月说是要去请太医,原本想阻止,可此时竟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因着秋月怕她冷,于是屋子里一直都在烧着炭火,即便是出了门只要保持暖和,回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可未曾想她在外竟是受了寒,如今回到了屋子里,一冷一热的,身子一下子就没能受住,发起了高热。
苏清芙自然是不知道自己发了高热,只是昏昏沉沉的一直在做梦。
光怪陆离的梦境将她包裹住,有时候又是从那高处的悬崖落下,最后她是被楚伯懿从那高楼丢下给吓醒的。
“皇后,皇后。”
秋月轻轻的推着主子那细弱的手臂。
“秋月?”
她尚未睡醒,昏昏沉沉的唤了句。
“主子,您快醒来。”
秋月轻轻的扶起自家主子的身子,一旁的雪松将纱帐撩起,昏暗的烛光落入床榻内,令女子清醒了许多。
|“什么时辰了?”她低声问道。
雪松转身将那散发着苦涩的药碗端过来,苏清芙顿时露出了几分厌恶的神色,总觉得自己的嘴里也泛着浓重的苦涩,想要转身,却是全身都没有力气。
秋月见状低声劝道:“皇后,现如今意识深夜了,您白日里回来时染了风寒,发起了高热,擦了一遍身子,又灌了一碗药这才好了许多,现在您也不能睡了,须得起来喝一碗药,吃点儿东西才好呢。”
苏清芙总是个听劝的,也知道秋月是为了她好。
“我的脚如何了?”
她一边努力的吞咽着秋月舀过来的药水,一边看着自己明显泛着浮肿的腿。
此刻的双腿膝盖被白纱裹着,酥酥麻麻的,总觉得有些麻木。
秋月尚未说话,就听见门外传来略有些尖锐的嗓音。
“皇上驾到!”
苏清芙住主仆显然没想到皇上竟是在这个时候要来。
秋月和雪松转头看着她。
苏清芙抿了抿嘴,脑海中浮现出那双漆黑无波的冷硬眼眸,拒绝的话终究是没能敢说出口。
她仓促的起身,那敷了麻药以及药物的双膝打了个颤抖,但硬是撑着秋月的手说道:“给我穿上衣袍。”
雪松和秋月不敢托大,只得拿了件宽松的衣袍匆忙的穿上,苏清芙顾不上自己因着动作而开始疼痛的双膝,脚步匆匆的朝着门口走去。
刚走到殿寝门口,就瞧见了刚迈进宫殿大门的男人。
深夜,湿漉漉的石板砖上铺满了手指深的白雪,那被宫人扫开一条道路的石板倒映着还泛着喜字的烛光。
男人负手而来,身姿挺拔如高山参天的松柏,周围白雪红烛,没能减去他半分的气势,反倒是凸显他那破人的威压。
苏清芙顿住脚步,留在门内,双手相合放置于左腰,微微屈身行礼。
“臣妾恭迎皇上。”
那道人影走的极快,话刚说完,就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挡住了那刺骨的寒风。
“进去吧。”
男人垂眸看着她。
苏清芙鼻息间瞬间就闻到了男人那冷淡的幽香,昨日里闻见香味时,只觉得羞赧,如今闻到了却是觉得寒凉。
不敢生出半点儿的僭越,苏清芙往后退了一步,极力的遏制住了自己那酸软的双腿,让出路来,目光垂下看着男人迈进的步履,恭敬的说道:“是。”
男人的目光掠过女子双膝,随后收回。
掖庭的规格和前朝无异,就连那南窗下的榻都比得上一般人家的床。
苏清芙跟在男人的身后,直到跟着坐在了一边的榻子上,她缓慢的将双腿松了力气,这才缓缓地吐了口气。
“皇上您可用膳了?”
女子的声音和北方的很是不同,那柔软的带着几分甜腻的嗓音顿时让人想起了那南方烟雨朦胧时,房檐下含着露水的花蕊。
“用了。”男人随意的说道。
苏清芙闻言,轻轻的松了口气,大晚上的,刚喝了药没有胃口,她可是不想陪着他用膳,染了一身味道不说,光看着就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