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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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还在陈州那片繁华之地，转眼大漠黄沙、异域风情，云天河手搭凉棚东看西看，柳梦璃轻轻挥手与怀朔、璇玑作别，唯独韩菱纱有气无力的模样。
“菱纱，不舒服吗？”
柳梦璃认她还想着昨夜千佛塔上之事，贴心抚了她背脊，凑近探问。韩菱纱摇头，勉强一笑，却只摆出个嘴角抽搐的样子。
头痛……
上次到了播仙镇该是觉得头晕疲倦，可这次一点感觉都没有。是事情发展得太快，未到该发作的点？还是望舒并未认我做主？抑或是……暗示这次即使上琼华也无妨？
不知不觉又开始想东想西，虽然本姑娘聪明伶俐，这么费劲思前想后也是吃不消。
“……今天不上山了！”云天河细细观察一番韩菱纱，大声下决定，指了播仙镇中，“我们先找那个叫‘客栈’的地方休息一下。”
“好……”
能晚一刻上山就晚一刻，若是不考虑清楚冲上去，往后一连串的变故想挡也挡不住。
不过……
还是忍不住斜了云天河一眼：“都是你害的。”
“啊？我、我做错什么了吗？”云天河又去搔他的脑袋瓜，怎么搔也搔不出答案，只好虚心看着韩菱纱，等她指教。
还不是上回某只野人大方，把好不容易抓到的小紫英给放了！真是气死本姑娘！
“说？说破我嘴皮你的木鱼脑袋也不开窍！”
“菱、菱纱，你突然杀气好重……”
大漠白天日头高挂、暑气逼人，到了夜晚倒是一阵凉意，天仿佛瞬间高了不少，繁星一洒，别番风味。可难得好景致，韩菱纱趴在窗前，想的还是要不要上山。
本来计划着不让梦璃跟来，结果还是带了她。本来计划着不上琼华，结果还是摆脱不了。难道在九重天上真的有所谓“天道”？不管地上的凡人怎么想尽了方法绕，怎么想尽了方法抵抗，最终还是要走到早已定好的“命数”上？
越想越低落，越想越没底，韩菱纱正要学云天河抓脑袋，客房门帘被掀了个角。
“菱纱，你睡了吗？”
声音轻柔好听，不是柳梦璃又是谁？
韩菱纱忙在毯子坐好，应了一声唤她进来。
柳梦璃轻手轻脚进来，门帘一放，窗外夜风灌入，立刻一股香味扑鼻，韩菱纱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
“我向老板娘要了奶茶，尝尝吧？”
“这味道可别把隔壁野人的饿虫勾醒了。”韩菱纱吹了吹茶面，一喝满口奶香，说不出的舒服，“梦璃你真好。”
“举手之劳，说不上‘好’。若是能分忧解难，才是好。”
说着已是忧心匆匆的神情，韩菱纱不得不叹气。
要想瞒着梦璃，比瞒天过海还难。
“梦璃……你要跟我们……上山吗？”双手握着奶茶碗，握着已经微弱的余热，拼命忍着不让声音颤抖，“如果上去，说不定就……就再见不到你爹娘了。”
“琼华是如此凶险的地方？”
“说凶险也不凶险，说太平也不太平，具体的、太多的……我不能说。”
“我不能和你们一起去吗？”
“我怕……”
幻暝界的紫晶闪着如梦似幻的光芒，映在那女子脸上只有落寂。暗香入夜随风迁，霓裳如梦乱水月，这一散、一别，独听梦中琴声淌，但看梦醒两茫茫。
“我怕让你孤零零一个人。”
“我不会孤零零一个人。”柳梦璃取下腰间香囊，双手捧到韩菱纱面前，“这是离香草制成的香囊，传说它离家越远、香气越浓，就算哪天我真的回不去了，闻着这香味我就知道，爹娘在等着我回去。有人想着念着……不算孤零零。”
“我也想着梦璃啊。可是光是想着，见不到面，不是更难受？更寂寞？”
“所以……”柳梦璃握住韩菱纱的手，紧了紧，“我会跟着你们，好吗？别让我只是想，好吗？”
能说会道，这才是能说会道。反将一军，这才是措手不及。
韩菱纱心想，这不是什么天道，不是什么不可逆转的命运，只是因为是朋友，所以想分也分不开，想改……也不忍心改。
不上山可以，不入琼华可以，可是把紫英一个人留下，做不了朋友，不忍心。
“好！打起精神上山！”
云天河打着哈欠、昏昏欲睡，旁边韩菱纱斗志昂扬、一声令下，震得他耳朵嗡响。
“菱纱，你好了？”
“本姑娘好得很！倒是你……黑眼圈看着真蠢。”
“我……我昨晚饿醒了。”云天河揉揉肚子，“起来找吃的，听到你和梦璃在说话……”
“好啊！什么不学学偷听！”
赶紧护脑袋跳到一旁：“没、没，绝对没偷听。就是……你们下次说话能不能叫上我？以前一个人在山上挺习惯的，现在一个人总觉得……”
韩菱纱笑得不怀好意：“怎么？寂寞了吧？孤枕难眠了吧？没事，本姑娘立刻帮你抓个暖床的。”
左手叉腰，右臂伸出，食指一指，便是太一仙径方向。
于是废话不多说，稍作整顿便出了播仙镇，在韩菱纱大步带领下三人到了太一仙径紫薇道。
韩菱纱往这片沙漠绿洲上一站，问：“天河，感到杀气吗？”
云天河四下嗅嗅，只有花叶淡香：“没有。”
“没有？难道太早了？你再感觉感觉。”
云天河奇怪了。平时自己若说杀气韩菱纱肯定嗤之以鼻，怎么突然转了个弯？
“你就站在那，别动！”
正纳闷，韩菱纱已经拉着柳梦璃站到二十步开外，还嫌不够，干脆躲到树后，就留他一人傻站。傻站就傻站，理由得给一个吧？正要开口，顿感杀气陡起，立时警觉，转身去寻，未料袭来的是天雷一道，从天而降，防不胜防，若不是他山野跑惯、身子强壮，这一击下来不是全身发麻那么简单。
“好耶！”韩菱纱树后拍手叫好。
“菱纱……你这么恨我？”云天河快哭了。
降下雷的妖怪提着砍刀从大道另一端大摇大摆地走过来，看着单膝跪地的云天河，估摸着这次猎物不错，紧接盘算要把他砍成几块慢慢品尝，哈喇子还没滴到地上，又是从天一记雷，这一下威力不同凡响，硬是把妖怪劈个粉身碎骨。
韩菱纱又拍手“点评”：“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云天河咬了咬牙，尝试脚上使力，虽身子还有些麻，但总算站起来，立刻挺直身板面对收了御剑之术而落的少年，那少年掌中还留着唤出雷灵，蓝白的细光映着脸上的惊讶。
“……你们为何在此？”
“我们正要上山。”云天河似全然忘了之前两人“手拉手”的尴尬相处，笑得如见老友，“你又救了我一次。”
“……你……你们……”被他诚恳道谢，慕容紫英倒觉得自己在意心中过节，实不成熟，“不必道谢。若你们上山是为求仙，太一仙径不过小小试炼，须得凭自身之力通过。因而于理，方才我不该出手。”
韩菱纱拉着柳梦璃跑过来：“小紫英，我们上山不为求仙，而是为找你。”
慕容紫英被韩菱纱笑得不由自主后退半步，韩菱纱眼尖，给她瞄着这小动作，笑得更是春花灿烂。
“小紫英啊，我们好歹相处了一段时间，你竟然招呼也不打就‘跑’了，该不会怕……”
“只是要事在身。”清咳几声，顿了半晌才继续道，“不告而别当是不对，请韩姑娘见谅。可问诸位找我何事？”
“这个嘛——”韩菱纱点着脸颊拉长了声，眼角瞟着慕容紫英，“据闻陈州北面上空悬浮一陵墓，乃封神祭祀之地，传称‘封神陵’，当中不少神兵利器，我们想上去一趟。”
“神兵利器”这词果然让慕容紫英面不改色但眼睛一亮，只修仙多年，当自律自制有方，不是外物诱惑便失了理智。
“陵墓乃人死后长眠之地，擅入陵墓乃惊扰死者，为大不敬，何况是神人之墓，不可为财而入。”
“我们不为财，只为一事。”
“事？何事？”
韩菱纱咬了咬唇，一双乌瞳盯了云天河，直等心中最后一丝犹豫消除，便道：“天河，我昨日身体不适吧？”
云天河点点头。
“往后我还会越来越不舒服，一直一直，直到我死。”
“……死？”
“对，我活不了几年，也许这次我可以活个十几年，可仍是要早你一步去鬼界。”
柳梦璃握住韩菱纱的手，泫然欲泣：“为何？菱纱，你看着不是好好的吗？”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会连看着都不好。”
被望舒的阴寒侵蚀身体，四肢冻僵麻痹，头晕目眩，时而眼前一黑觉得自己就要这样被抽光浑身气力，再睁眼便是鬼节森冷无边的黄泉之路，那时的自己，很怕死，怕得不得了，可是却不能说，不能哭。
因为有个人比我更怕，更想哭。
“我想到一个方法。只要上了封神陵，做一件事，说不定可延几年寿命。”韩菱纱再度面对慕容紫英，“紫英，这么说，你愿意帮吗？”
慕容紫英只回一字：“帮。”
脸上毫无推辞，答得斩钉截铁，韩菱纱不觉心中苦笑。
其实，我想你说“不帮”的。
就是这种对朋友的“有求必应”，你知道往后自己要揽多少担子？承多少责任？
躺在床上，屋内被旺盛的炉火映得四壁通红，抬起手，墙上是一个乌黑的巨大影子，看不出那手臂已是消瘦如骨。守在床边的天河感觉到动静，急忙凑上来，虽双眼看不见，却能准确握住那手，贴在脸上，冰凉。
想笑，笑不出，视野模糊，竟哭了。
“菱纱，你在哭吗？”
“傻瓜。”听着自己的声音没有哽咽，“没哭。”
可是已经尽力了，已经没有力气再说更多的话。
只侧了眼，看着一旁的紫英。
模糊中唯有他痛苦的表情如此清晰。
“对不起，最后……仍救不了你。”
为什么要道歉？该道歉的是我。
闭上眼，只有那一头白色烙在眼中。带到鬼界，在冥河上摆渡的日子，闭上眼，就会看到那头白发。
“谢谢你，紫英。”
这次我定给你一个不同的结局。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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