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掉进梦境的漩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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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的时候，芳菲看到一个从不写标点符号的文艺男作家描述自己最欣赏的女生是，能够面无惧色地迎接陌生人目光的人。擦肩而过时那瞬间不躲闪的目光，让他有一探究竟的欲望。现在，苏菲确实做到了，但她想，别人看到的一定是自己那因迷失在悬浮乱想中空洞的眼睛吧。
左耳边羽绒服摩擦的声音让她猝然回神，她猛地转头，慌张地查看自己是不是又蹭到刚抹完白石灰水的电线杆上了。发现是蹭到的是另一个男士羽绒服的胳膊。抬头看时男生正挠着头说，抱歉抱歉，路太窄了。男生红润的嘴唇一张一翕，过近的距离引得芳菲的脸颊添了层粉霞。不过芳菲立马正色，恢复了她的社交套路，也假装羞涩地笑了笑说，没关系，人间还没见谁规定大路朝天必须各走一边。男生撂完话刚准备拔脚走，听到她小小的声音后噗嗤笑出声来。但现代人嘛，没必要有过多的社交，他向芳菲点头示意，转身赶上与刚才的同行者拉下的距离。
芳菲也继续朝着地铁站慢慢走去。回味刚才的偶遇，芳菲想，这样落俗的情节肯定会是某本言情小说的开局。不过男生长得确实也挺干净，这么开始也不是不可以。当编辑的这一年来，无论是审核的小说还是视频，她觉得故事里的男主总是很可怜，或者从根源上讲，是作者的可怜。男主总是单一的角色设定，是女主的绝对幻想，是作者对现实生活的弥补。在故事里，男主是大无畏的将军，是体贴得体的绅士，是只照耀一人的太阳，但现实情况下往往是女生的自我救赎。这是虚假男主的可怜之处，是对女主的否定。
芳菲之前也曾幻想西方骑士堂吉诃德般的人把自己从一片荆棘中解救出来，但她发现自己的故事总是朝着需要编织荨麻斗篷来拯救自己后，这种期待就再也不复存在了。又想到了小时候的事情，她对自己轻蔑地笑了笑，“芳菲嫂又来了”。
女生爱讲爱恨嗔痴，是没有办法掌控公共领域权利的代偿，只能将私人领域的控制权让渡到集体的公共领域中，才感受到在社会生活中的掌控感，削减对无限未知的惶恐感。
擦肩而过的小插曲早已抛却九霄云外，芳菲来到了地铁口。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她这几天不断发现，保持慢动作真的不太适合现在的社会，就像在高峰期搭地铁，不努力就会被挤下来。走在兴泰市的路上，可能你前面的人发了篇权威期刊，走在你身边的人顶着个什么title，迎面过来的背着吉他的人正在夜里把一段故事揉进一段好听的旋律，就好像自己身处其中也能获得成长。果不其然，等地铁的时候，前面的小哥是T大的，队伍末尾有俩人背着吉他畅聊。
地铁来了，带着凉爽的气流和轰隆的机械声停在面前并吐出大堆大堆的人群。但到前面的小哥时已经进不去了。只见他找到了一个缝隙，努力把自己塞进去。车门关了，带着一阵气流与轰鸣又走了。芳菲尴尬地站在门的正口，因为后面的女生已经进到前面来，她没办法退到等待上车的行列中。
下一趟车终于来了，后面的女生像是要把芳菲推挤到前面的人身上。所有人动弹不得，芳菲能清晰地听到她看的小视频在自己耳边还在更替着争先恐后地叫嚣。又到一站，有些人下去，女生见准了机会坐在了芳菲后面的位置上，芳菲终于得以转过身来喘口气，拿出手机看假装看新闻，趁机偷瞄力气这么大的女生。只见她带着高级投行的口罩，左手两根手指勾住代表身份的项目组的拎包，里面塞着她的围巾，右手大拇指操作手机，眼睛片刻不离屏幕。能进投行不容易，芳菲抬起头盯着地铁图想着地铁遇到的这些人：我是不是也需要充满斗志地参与进这个社会，才能获得一席之地，而不是抱着现在这种无重要事可做随意的态度...自己也曾是意气风发的人...
远处高楼上灯火通明，彩色的灯光在闪动，像是在举办宴会。外卖小哥从芳菲旁边带着鸣笛一闪而过，消失在远处...芳菲对大城市的感触多了些，在大城市也不是像芳菲曾经想的一样人人辉煌，数不清的人涌入它，它也在给数不清的人创造生存空间。因为体量够大，各色各样的人都能得到满足，也有更大的欲望在吸引着他们。
望着万家灯火，芳菲没有勇气去庸俗地幻想未来，她不想失去尊严与理想地参与竞争，也不想失去体面地活着。
面对有限的世界，她自知太贪婪了，一如既往地贪婪。
她曾经想寻找同类，但不是所有人都在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间挣扎，有些人能迅速适应生活环境。她也曾听取长辈的话，选择了所及范围内最现实，同时也保留了一些美好与虚幻的内容审核工作。但当理想和盈利结合在一起就变了味道，芳菲不可抑制地去追捧一时的热度，追求抓眼球的标题与前言，追求工业假情感。她就像一个爱吃饭但要被逼着塞饭的人，口味虽变得挑剔，但也变得套路和普通。
道出藏在心底的情愫时她知晓自己这几年并没有释怀。男男女女都明白，分开后即使相见会再次悸动但也于事无补，就像海浪里被遗忘的漂流瓶，坚固冷漠的外壳包裹住汹涌侵入的海水，却不知自己所保护的是早已打湿的心事。
木已成舟，事实已成为事实。耳机放着少女的祈祷，芳菲闭上眼睛，想着人生若是可以重来，她是否会按下重启键，重新经历、改变这份困顿不已的人生和未开始却已成死局的感情。她是否像他一样拥有这份向死而生的勇气…
午夜，清冷冷的月光照在芳菲的脸庞，两行银痕闪闪，鼾声轻轻…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掉进梦境的漩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