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寺芳菲》蛤蚂贝斯

1、我叫芳菲，是一个每次都期待汉堡的馅会多一点的人

　　上传附件，复制粘贴从前邮件的内容，修改时间和标题，点击发送，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电脑屏幕关上亮起的蓝光返照到芳菲的脸上，刺眼的光亮让她下意识地眯起眼睛、转头向外看，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做文案审核的工作已经到天黑了。周围的同事已经陆陆续续地下班，或者互相聊着最新的肥皂剧三三两两地约着去吃饭。芳菲也做着例行的下班公式，上厕所、穿衣服、背包、打卡...
　　芳菲爱吃重口味，不论辛辣、椒麻还是异域的调料都能够激活她的味蕾，就像灵魂被瞬间召回一样得到快感和满足。她拿起工卡去食堂吃饭，点了一份所剩无几能选择的香辣堡套餐。
　　在出餐的时候，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暗自祈祷一些什么，紧盯着食堂嬢嬢因反复练习而熟练操作的双手动作，期待今天的汉堡能多一些馅料，期待自己买到的这块肉饼是那个幸运地高于肉量平均数的偶然值。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转念又想，自己在人生选择上已经让位于别人不少了，所以这个为了果腹的快乐的要求不过分吧。
　　她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对上嬢嬢的眼睛，不知道是否在纠结的过程中眼神过于认真，嬢嬢朝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等一下马上就好哦。这种金钱责任制但也牵涉道德责任的奇怪的氛围让她也应激性地报以愧疚的笑，没关系我不着急，没什么要紧的事情。芳菲声音盖过了自己肚子发出的咕咕声，好像连她自己也没有听到。
　　拿到汉堡和可乐，她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之前她都会打包回家吃，但是疫情来了之后，堂食的餐桌上出现了隔板，她就能心安理得地在看不到别人的情况下狼吞虎咽。
　　咬了一口汉堡，芳菲终于知道老师批改好学生的卷子突然看到自己的卷面的感受，就好比现在惨淡地来吃食堂的汉堡，更惨的是在炸鸡肉里嚼到质壁分离的肥肉的那一瞬间。芳菲想，今天运气这么糟糕了，接下来几个小时的运气应该很好吧，比如地铁不挤，于是把肥肉挑出来继续吃。她也知道，地铁不挤是幌子，幸运是幌子，是让自己接受至今为止味同嚼蜡的惨淡人生的幌子。自己是未来的信教徒，未来是无神主义者的信仰。
　　……
　　走出办公楼，对面商圈不知道在搞什么活动，最近芳菲每次下班都能和巨大的耷拉着耳朵和脑袋的玩具熊打招呼，芳菲想也算是有个孤独的物件见证她时间的流逝了吧。刻意绕过商圈，她看到一些被凌乱的扔在大楼背后的活动装饰彩带。
　　“所以想象不是一个好东西吧，欲望怎么也没办法填满。那些表演的人也很累吧。”芳菲好像有这种破坏欲，揭穿光环下的人的面具，仇视他们即将登上神坛接受赞美和喜爱的虚伪。
　　想到这里，她笑了，这次不是应激性地笑，而是可以在人群暗处丢盔弃甲面对自我的笑。
　　但转头看到门店玻璃中映照的路人和自己，路人眉头紧锁、路人行色匆匆、路人相互倚靠，而自己则在没头脑地为自我认知而没由头地开心，芳菲瞬间正色。其实更主要的是她看到玻璃中她并不漂亮的外表穿搭与和年龄不相称的轻飘，都极不符合想象中的自己。是啊，想象确实不好呢。
　　现在的人所有经历的事情都有代餐，美貌代餐、初恋代餐、旅游代餐、探险代餐，而到自己经历的时候却手足懒散，没有心思将一件事情或一段感情做得充满心意，却责怪共事的人、飞也似地逃离现实的生活。
　　回想上学那会，当别人在每周有进步、有老师在带领的时候，芳菲像是浸淫在深洞里的一潭死水里，她大声呼喊只有自己的声音。这种熟悉的孤独的感觉虽然不会让她恐慌，但会让她对未来担忧。现在的芳菲比起与外界更喜欢和自我对话，更加冷眼看待需要审核的内容和这个世界，估计也是那个时候学会的。
　　她从嫉妒别人姿色，到正视他人的能力，再到想要从他人身上吸取经验，所有的心路历程都是暗地里进行的。就像现在这样，望着迎面走来的人群，她也不避讳与他们的目光短暂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