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辞应遗事》一迟春水

44、隔墙窃秘终埋祸根

　　冯可柔并没有回房，她是要去偷看杜思允和林幺初到底是怎么搞在一起的。

　　她一边风尘仆仆地走，一边碎嘴着:“这个林幺初真是个妖女，刚见了杜思允一面就把人家拐走了，哼也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术，我就奇了怪了，怎么谁都围着她转，怎么什么都是她最好了呢？”

　　一旁的小桃应和道:“对啊姑娘，那个林幺初莫非真是什么妖女降世，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人心呢！咱们姑娘才是世上最好的，林幺初算个什么东西。”

　　（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一个下人说话也这么口无遮拦，真没规矩。）

　　“呵，我倒要看看她使的是什么妖法，走!”说着，朝着林幺初的方向摸了过去。

　　林幺初被杜思允拉着来到一处角落，这里四周都是花草，只有虫鸣蛙叫。

　　“哎呀小祖宗，前面没路了够偏的了吧？停下吧我快跑不动了。”林幺初弯下腰大口喘着气，缓了好一会儿，但是前面的小人儿什么事都没有。

　　“我这是...上了年纪?年轻就是好啊，跑这几里路都不带喘气的。”林幺初心里想着，不禁感到艳羡。

　　杜思允放开抓着林幺初裙摆的手，转过来瞪着她。

　　林幺初被她瞪的浑身不自在，就问她:“你几岁了？”

　　杜思允一屁股盘腿坐在了地上，林幺初还想阻止她，说一句“地上脏”，但是没来得及。

　　（好，裤子白洗......）

　　“九岁。”

　　“九岁?那来癸水是有些太早了。”她心里这么想着。

　　本来就觉得尴尬，现在这个身高上的悬殊让这场谈话变得难上加难。林幺初干脆也坐了下来，靠在杜思允旁边。

　　“那我就陪陪你吧，我们就这么说话，也挺不错的。”这么坐在地上不顾形象，反而让她找回几分童真，那个童年里本该有却没有的童真。

　　“我们...就聊聊天，单纯聊聊天，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杜思允从小就没有朋友，她女扮男装，既不能和女孩子玩，又不想和男孩子玩，只能成天黏在她哥哥身边。

　　她两岁的时候爹娘就去世了，不仅是“有娘生没娘养”，还没爹养。规矩礼仪没有人教她，像个野小子，杜昀就干脆把她当男孩养，毕竟男孩好养活，她倒也愿意，全当自己生下来便是男孩，只是跑丢了个把儿......长此以往，就养成了个古怪的性格，更加被同龄人疏远。

　　现在让她敞开心扉，肯定是办不到的。

　　等了好一会儿，杜思允也不张口，林幺初就自己找话说。

　　“九岁，太小了，你癸水来的太早了......不过不能怪你，如果你愿意，我帮你调理调理，应该是没什么影响的。”

　　杜思允大概也听出来这东西来的太早不对劲，就问她:“怎么调理?”

　　“嗯......你知不知道针灸?”

　　一听到“针”字杜思允就死也不要她这份好意了......

　　“我我不不要了!我的事我自己能做好!”

　　“啊好好好，你别着急别着急，我就是问问你，你不愿意就算了。”林幺初看她的神情甚是瘆人，皱着眉又盯着林幺初，好恐怖的小孩子。

　　“不是吧这就翻脸了......我呸我这张嘴。”她心里想。

　　林幺初以为杜思允不会再和她说话了，谁知杜思允站起来，站到她面前指着她说:

　　“我肚子疼，你帮我揉。”

　　（还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啊？那我们回房里，你躺床上我帮你揉?”说着林幺初打算起身，可杜思允竟然用手抵住林幺初的额头，不让她起来。

　　还别说，这招真管用，仅仅只是轻轻抵住额头，林幺初还真就发不上力，一点动弹不得。

　　“我要在这揉。”杜思允居高临下地说。

　　“那，那你躺在我腿上，我帮你揉......”

　　杜思允就等这句话了，还没等林幺初说完就毫不客气地躺了下来。

　　杜思允头放在林幺初大腿上，惬意又生硬的笔直躺下，然后闭上眼睛。

　　“你放松，别憋气，肚子都硬了我不好揉的。”林幺初隔着衣服摸了摸她的肚子，分明是憋着口气呢，硬邦邦的揉也揉不动。

　　杜思允就开始大口喘气，肚皮连带着胸口一上一下地起伏，像小山丘。

　　林幺初被她逗笑了。“哈哈不需要这样，正常吐气就行啦。”

　　杜思允终于软了下来。林幺初用手心轻柔地在她肚子上打圈，耐着性子揉。

　　过了一会儿，林幺初问她:“好些了吗？”

　　“没好。”

　　“没好?那我再揉揉。”

　　于是林幺初又揉了好一会儿，从这只手换到另一只。

　　“好了吗？”林幺初又问。

　　“没有。”

　　林幺初奇了怪了，从前她肚子疼的时候，沈昭情就是这么给她揉肚子的，不用一炷香时间就能好大半，怎么到了杜思允这就不见效了？

　　“没好?没好你嘴角笑什么啊？故意耍我是不是?”

　　杜思允就是故意的，明明早就好了还是扯谎说“没好”，赖着林幺初给她又揉了好一会儿，她再一问就憋不住笑了一下，被林幺初发现了。

　　闻言杜思允就哈哈大笑了起来，林幺初说:“好啊小屁孩儿，真狡猾!”然后就挠她痒痒，挠的杜思允浑身骚动一屁股坐了起来反抗。

　　林幺初和杜思允在地上打搞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藏在草后面的冯可柔和她的丫鬟。

　　“成何体统？小桃，她成何体统！”冯可柔气得压着声音跟小桃说。

　　“是啊姑娘，这个林幺初怎么这么不成样子?还大家闺秀呢，怎么和个小男童打在一起，还坐在地上?我看就是个乡野泼妇!”

　　冯可柔想着却高兴起来。“哼，娼妇！林幺初，你也不过如此。被我抓到把柄了吧？看我不把今天的事抖出去的。”可冯可柔还不走，她还要继续看。

　　林幺初和杜思允玩闹了一会，两个人都玩累了，杜思允又坐了下来，这回倒是换她紧紧靠着林幺初。

　　两个人又回到了先前的沉寂，还是林幺初先打破的。

　　“等会儿你哥就带你回去了，回去之后你打算怎么办呢，你哥也不会给你揉肚子，也不会教你用月事带，兴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是月事带。”

　　“月事带是什么？”杜思允问。

　　“就是你现在垫着的那块布，就叫月事带，要勤换的，换了就要赶紧洗干净才行。”

　　（原来古代的姨妈巾叫月事带啊。）

　　“哦。”

　　“嗯......要不要我带你去小厨房要点红糖水，喝了肚子会舒服些。”

　　“我现在不想喝。”

　　“哦好吧，头三天是最麻烦的，熬过去了就好了，记得不要吃凉的，注意腹部保暖，一定要记得勤换月事带啊！还有......”林幺初一口气说了十多条注意事项，杜思允听的头都大了。

　　“啊好了好了，这么多我怎么记得住啊？”

　　“你，你有奶娘吧？”

　　“有。”

　　“那不就行了，你府上的人又不是不知道你是女孩儿，到了家就不用遮遮掩掩的了。”

　　“...嗯......”杜思允低下头，好像有些失落。

　　“你怎么了？”林幺初以为她又不高兴了，轻抚她的肩膀问道。

　　“我问你。”

　　“嗯，说吧。”

　　“你为什么要帮我?”

　　“什么?”

　　“我是说，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杜思允是认真发问的，她眉头微皱，语气有些急切，仿佛立马要知道答案。

　　“啊哈哈哈......”林幺初笑了一声，觉得很不好意思。

　　“不为什么，如果实在要一个理由......因为我们都是女孩儿。”她们四目相对，微风轻轻吹拂着鬢边的碎发，周围只有蛙鸣，来自耳底的蛙鸣......

　　杜思允却是睁圆了双眼。

　　“所以，无论是给你揉肚子，或者帮你保密，都算不上什么要紧的事。我做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感激我，纯属我自己愿意，我自己想这么做而已。”

　　“你真会保密?”杜思允问。

　　“会啊，我为什么要告诉别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何况这不是你自愿要告诉我的，是无意中被我发现的，那么就算是未经你同意了，难道还要我把它传出去，这不是欠揍吗是不是？”

　　杜思允她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林幺初。

　　（她竟然抱林溆！）

　　林幺初还没反应过来。杜思允这样一个调皮捣蛋的小鬼，竟然也会拥抱别人。

　　可是她仅仅是抱住了林幺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啦，有你这么个拥抱就足够啦，走吧，我带你去要红糖水。”林幺初拍拍她的背，然后被她拉着手站了起来。

　　草丛后面的冯可柔到现在总算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小桃，所以说，杜思允她是女的?”

　　“好...好像是这么回事，姑娘，她竟然瞒了这么久?”

　　“我也是看着她长大的，怎么就一点也没发现......这杜将军怎么把她藏的这么好?好好的女孩儿当成男孩子来养作甚？真是奇闻!”

　　“难怪我瞧她长得清秀呢，也从来不去学堂，原来是个没把儿的。”小桃说。

　　冯可柔眼球骨碌了一圈，嘀咕道:“呵，有意思......”

　　林幺初带着杜思允往小厨房走，杜思允牵着的手就没松开过，像是彻底黏上林幺初了。

　　不巧的是对面迎上来两个大黑影，半路“打劫”了林幺初二人。

　　“思允，又跑哪去了？害我好找!看我回去不揍你的!”果不其然是杜昀和景南浔。

　　见到杜昀，杜思允立马把牵着的手收了回来，竟然躲到了林幺初身后。

　　可景南浔却是已经看到了那只小手，方才还紧紧拉着自己的夫人，现在拉住了她的裙摆。

　　“杜将军，你们吃好了吗？这么快。”

　　“啊王妃，时候也不早了，我也得带家弟打道回府了，今天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杜昀作揖道。

　　“不要如此客气，并没有太麻烦，这是你们两个的旧例我知道，日后还麻烦杜将军多光顾寒舍呢。”

　　“那就多谢王妃了。思允，还躲在人家后面干什么呢，你不回家啦？”

　　杜思允这才慢悠悠撤出来，灰溜溜走向了杜昀。

　　杜昀拉住她的手，就要牵着她走。林幺初打断他说:

　　“诶杜将军等一下!”

　　“哦?王妃还有事吗？”

　　“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方才小少爷把裤子弄脏了，回家可能要好好洗洗，还有，这两天可能要在饮食上注意些......”既然不能让景南浔知道，又得提醒杜昀多注意注意杜思允，只能说的这么含蓄了。

　　事实上杜昀也没听懂林幺初的意思，还是胡乱答应了。

　　“老景，我走了啊！不送送我?”

　　“怎么，头一回来我家?不识得路?还要我送，你怎么不直接从墙上翻出去?”

　　“哼，不送拉倒，我还不稀罕，走啦！”说完，转身将带着杜思允出府。景南浔突然又拦下他:“等等，药吃完了吗？”

　　景南浔说的是还气凝神丹。

　　杜昀转身回道:“不就一颗吗？吃完了，是有用，咋啦？”

　　景南浔道:“我这还有一颗，还要不要?”

　　杜昀考虑一番拒绝了:“是药三分毒，先断了试试，药放你那留着吧。”

　　“嗯。”

　　“走啦！”

　　杜昀摆摆手，带着杜思允离府了，留下景南浔和林幺初站在原地目送。

　　林幺初有所顾虑，问景南浔:“什么药?”

　　“杜思允天生不足，武功练不好，杜昀托我带了颗药给他，叫‘还气凝神丹’。”

　　“你从哪得来的?”

　　“周转多地，不太好说。”

　　林幺初思索片刻。“把药给我看看。”

　　“怎么了，你觉得有问题?”

　　“那也得找人验了才知道。”

　　景南浔从袖中掏出一个小药瓶递给了林幺初。

　　“这个。”

　　林幺初手中攥着药瓶，心中总有不好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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