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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初次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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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绚子死亡对人间所带来的影响比想象中更加淡薄,因为桁和公主的孩子随后诞生,这个注定显贵和备受重视的男孩子,宛如珠宝般照亮了众人疫病后沉郁的心情,他所带来的喜悦也同阳光般驱散了死亡最后一点阴影。
      然而在栎的心中,绚子突然亡故带来的痛仍然存在着,或许在一生的剩余时间里会继续存在,往后的种种快乐只能冲淡痛苦,却无法真正抹去它的存在。他仍时常回忆最后那个夜晚—那场暴风雨,那个柔弱甚至可爱的松芝,那个隐瞒真实身份的自己,以及突然消失的狗儿比恰,全都脱离了现实,仿佛是场诡异的梦境,他多么渴望一切都是梦,那么他就不必面对如此丑陋沉重的现实。
      这世上再没有一个能够如此坦率说话的对象了,一想到此栎就恨不得死去的是自己,谁能想到年轻的绚子竟然会就这样死去!他那么难过,以至在独处的时候落泪不止,甚至对于松芝的心意,好似也随着绚子死去而改变,他仍不断想起她,却始终没有任何行动。
      栎不想承认自己被两种相反的想法所困扰,然而实情却正如此,一方面他觉得自己之所以选择松芝,乃是绚子某种神秘力量的作用,而他也愿意完成绚子最后的心愿,但另一方面他又鄙视自我否定的心情,他宁可自己是因为受到自然吸引而选择松芝,而不是因为某些可笑的原因。
      当然他很清楚,自己真正不想面对的是无法把握的松芝的心意。她似乎一直在拒绝,不仅是他或别人的求爱,甚至是这个国家的道德。
      糟糕的是,栎没办法一直逃避下去,他可以告假不上朝,用同样借口不出门不见客,但是他不能对绚子的身后事不闻不问,其中自然包括了松芝将来的去留。原本是去送去照顾绚子的松芝,如今算是完成了工作,该要回到自己主人那边了。府里的侍女们对此充满期待,他却觉得情形对自己真是越来越不利。若松芝和他住在一个屋檐下,他做不到不去看她,当然他还是可以继续对她隐瞒身份,但是这里可没有愿意帮他隐瞒的人啊。
      在栎不断犹豫反复的期间,松芝带着绚子特别留给她的纪念品从那边回来了。
      临到终于要回到参议府,松芝的心中同样充满忧虑,除了还未能自绚子离去的悲痛中振作,就是关于那夜的记忆,她无论如何也记不得自己最后作了什么,只记得在甜蜜的气氛中投入到某个温暖的怀抱,然后……一夜好梦。
      如今将有可能再度面对那个名叫“栎”的男人,基于之前种种经验,那简直是一定的啊,她该怎样待他呢?
      若她一点也不曾留意过他,自然能保持平和如常的心态,即便是她厌恶他,也能虚伪地保持最基本的接触。
      但是她真正害怕的正在于无法把握的心意,她无法抗拒自己被他身上的某种特质所吸引,然而她却因此害怕得失去面对的勇气。
      藤原栎大人几乎是以逃避不及的态度选择不要接见归来的松芝,他挑选的借口很是感人,“此刻看到曾故人身边的人,一定会心潮起伏,引得大家陪我一起流泪,实在没有必要。”
      和各处女眷们的反应一样,松芝也觉得参议大人是一位深情的男人。虽然她清楚他绝不是绚子小姐的那位秘密情人,但这一点反而让她更崇拜自己的主人,因为在这个国家,能够不通过建立□□关系而保持长久交往的友情,在她看来是得有多么高尚的情操啊。
      松芝一点不知道自己可能爱上的男人,正是隐瞒了身份的栎,平日里小心翼翼地又是期待又是惧怕,总好似会在下一刻猛然撞见有所牵挂的人,那样子真是可怜。
      侍女长白梅毕竟年长得多,又熟知各种微妙变化的来由,不几天隐约猜到了些,找了较空闲的一天下午,找松芝来自己的房间,单独同她谈论这件事。
      因为知道这个异国来的少女对于此事,一贯有着异于常人的道德和想法,故而白梅也不同她说些无用的开场白,直接便问,“松芝,去那边的这期间,你可是有了心仪的人啊?”
      “啊?……不,不……没有。”松芝倒也没有说谎,她自己尚且不知那份心意是否算是心仪,而两人相处的时间也委实太少,即便她想要以自己所知的情侣的相处方式作比对,肯定也没什么帮助。
      只是她不明白,自己为何在听到白梅问话的时候,想到的人却是那夜闯进来的栎。
      看她神情扭捏,言语支吾,白梅更加确定猜测几分,她略叹息了一下,心情竟如自己有女出嫁似的,既为小女孩长大了高兴,又不免为日后的分离忧虑。
      听到白梅叹息,松芝心中更加不安,她很为自己背离誓言羞愧,连忙解释道,“是、是真的,没有,我真的没有……”
      白梅不忍看她那么窘迫,立刻柔声说,“若是有,是很好的事,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毕竟你正是人生中初春的年纪,按照我国的比喻,美丽的少女宛如花儿初开,装点人间,如此雀跃,乃是等待爱花人的呵护。不过,很好奇呢,在前斋院的府第里,藏着怎样的好男人呢?竟然打动了我们松芝的心。”说到这里,她微笑起来,松芝越发难堪,偏偏此事不好解释。
      松芝不免有些恼恨,更加确定自己的心意动摇是错误的,她狠狠地将一切有关栎的想法赶出脑海,这才开口为自己辩解,“不是啊,侍女长,我真的没有心仪谁啊!”
      “但……那么……确实有那么一个人吧?”
      松芝便又不能坚持下去了,她实在无法否认啊,只能恼恨地低下头,恨自己不能彻底忘掉那危险又魅惑的面孔以及声音。
      白梅见小女孩真是发急了,这才正经了些。
      “我清楚你的顾虑,你是因种种因缘际会才来到这里,心里一定还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回去故乡,一个人既经历过好像你那么多的不凡之事,肯定会更加渴望宁静的生活,也更害怕变故会再次突然降临。不过呢,无论如何,能够对一个人心动都不是件坏事,尤其对方是值得去爱的对象,就算清楚会因此经历很多,得不到宁静的生活,最后还没有好结果,都不该因为畏惧遭遇痛苦而放弃啊。”
      松芝看着慈爱如斯的侍女长,“可……可是……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不该?”
      “因为,最痛苦的不是要一起面对挫折和不幸,而是要硬生生断绝本来已经产生的感情,对一个人产生好感,在于松芝你,必然不是轻率的决定,既然有了好感,却要强迫自己忘记它,这和以后不得不分离的情形有什么不同呢?同样只能保留回忆和思念,恐怕你还要后悔到那时候连更多回忆也没有留下呢。”
      白梅又重重叹息一声,便不再开口说话了。
      屋外又传来雨声,原来不知何时,又开始下雨了。
      雨声规律地沿着屋角滴落阶前,时刻不停。
      松芝反复思量白梅的教训,心中一片茫然,仿佛回到暴风雨之夜,栎用自己言行所传达的就是同一种心意。
      这时候大门那边远远地传来喧杂的声音,她们知道大概是参议大人退朝回来了。
      府第里没什么秘密,大家都知道这段时间以来,栎并没有去各处情人身边,几天前他终于入宫复职,各处都写信来,还以为他最近肯定要在各处逗留,哪知竟然这么早就回来了。
      栎之所以回去工作,是怕留在家里会忍不住去见松芝,但是待到入宫,各处还不时有邀请的书信送来,揣测那些女人的心思,觉得心烦意乱,不免怀念家里的松芝,或许她不爱他,但她至少不会用尽手段渴望着成为他的夫人,这一点来说,确让人宽心不少,但在栎复杂的心里,又会忧虑她实在太不了解他了。
      就这么矛盾着回到家,还是没去看松芝。
      晚饭的时候,那雨还是持续下着,栎独自在屋里,偶尔听到女人叹息的声音,一瞬间以为是自己有些恍惚了,随后听到忧虑情人不能按约定前来的低声抱怨,禁不住也感到一阵冷清寂寞打从心底里升起,接着又听到白梅训斥年轻侍女,说是人生不该尽都消磨在此事上,而那被训斥的侍女不甘心地反驳说在此事上,女人本来被动得多,如此苦苦等待以至心神恍惚也是无可奈何,栎这才醒觉自己真是好呆!
      诚如那侍女所说,他既生为男人,又侥幸出自富贵之家,此刻也算是仕途顺畅,家族显赫,对于一个心爱的女人,有什么可畏惧的呢?他只是隐瞒真实身份去接近她,并不是要用仆人的身份和她生活一辈子啊!他确实从一开始就不信任她,隐瞒身份去接近她,后来也担忧因此不能和她共度未来,但是,若是以对她有恩的参议藤原桁的真实身份去面对她,他为何还要畏惧呢?
      于是栎明白,这件事必须自己有所行动。
      这夜窗外一直细雨绵绵,点滴的雨声带来丝丝寒气,仿佛提醒他时光流转,又将迈入新的季节。他在睡前提笔写了一封短信给松芝,预备第二天送去给她,其中约她再见,他的措辞仍然文雅,然语气却有些强硬,不知为何他深信她不会因此拒绝他。
      不料,这封信送出后宛如泥牛入海,松芝迟迟不曾回信,栎足足等了三天,到第四日从朝中退下,仍然等不到回信,不禁大大生气了。
      “我非得当面问个清楚!她为什么?!为什么竟然不理我?!!真是可恶!!”他一边在屋里换上朴素的衣服,一边恼恨地数落着无情的松芝。“这女人!这女人!!怎么就不能更可爱一点!竟然不理我!!”
      栎真是被气昏头了,也顾不得什么,一心想去找松芝问个究竟。然而这件事若放在自己府第里,绝对无法单独行事,这一点他倒是很清楚,没有因气恼而冒然行事。
      他考虑再三,终于把白梅找来。
      起先他并不想坦白那么多,但是因为这件事有点过于隐秘了,白梅告诫他,她若不能知道全部内情,便绝不会陪他在自己家里胡来。
      但是,当栎不得已把和松芝发生过的事情的全部细节都告诉白梅的时候,这位以精明老成著称的侍女长还是大大吓了一跳。
      “竟然是大人你!不不不,竟然是她!”
      有好一阵子,白梅都在重复这句话。
      栎知道她大概不能接受自己挑选了松芝,因为他确实太世故,而松芝又太单纯。
      “白梅,不要这样,我没有玩弄她,绝对没有!”
      “啊!竟然是你!不,竟然是她!”
      这回答很恰当,仿佛嘲笑他怎能无视自己隐瞒身份的行为。
      栎比刚才更加气恼了,他没想过恋爱会这么难,尤其是在他想要更加确定自己心意的时候。
      “难道你真的不打算帮我吗?”
      “……竟然是你!”
      “可恶!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白梅,难道要我以主人的身份命令她来侍寝,才算符合你的要求?!”
      “习惯上……传统上……风俗上……应该都是这样……竟然是你!”
      白梅终于回过神来,她有点恼恨地看着比自己年幼些的主人,心中的感觉和初听松芝承认有了心上人的时候颇有些类似,一样是舍不得而又欣慰,不过面对栎之前所作的愚行,她有一堆责备的话想说。但是,为了松芝的幸福,以及未来很多年栎可能应该得到的正常人生,她只说了一句。
      “那孩子无意间有了心仪的男子,很害怕会因此违背对主人的誓言而烦恼得要命,真是可怜,但不曾想,那个人竟然是你!”
      “是我不好吗?”栎是真的恼了。
      “若她在乎的是虚名,感觉不好的人,应该是你吧。”
      说完这句话,白梅就恢复到平时那种气势万丈的模样。她快速地帮他们安排好一切,在众人还未来得及怀疑之前,将栎送去松芝身边。
      事到临头,栎再想要退缩也没机会了,白梅带他到松芝小小的卧室门口,看也不多看他一眼,便快速消失在走廊那头。
      栎站在松芝门口,又是好漫长的一个片刻,只觉得自己的感官又扩张到无法理解的程度,不仅是连日雨后,屋上积水随风而动的声音能够听到,似乎连雨后泥土下草木努力生长的喜悦也能听到,当然最响亮的还是他的心跳声和叹息,紧张是因为他想不出该怎么坦白身份,叹息是害怕她选择他的身份而不是他本人。
      最后他还是努力走了进去。
      松芝在窗边翻看一本画册似的东西,看到他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时间,惊讶得简直忘了该怎么说话。
      “冷淡的人,现在我为你来了,告诉我,我该怎样才能打动你?”
      他尽力维持和平时一样,冷静而有礼,也用明知于她并不合适的调情手段,想的是能够因她脱离常规的反应而打破在日光中见到她美好容颜而受的魅惑。
      然而松芝不回答,只是瞪大眼睛看他,仿佛从未完全地见过他,要将他在日光中明确的容颜全都记起来。
      “不回我的信,整整三天,难道你不知道,每一刻都是在折磨我?”
      他慢慢走近她,很慢很慢,为的是不要她发现自己微微地颤抖。
      “一想到你,不论是悠闲生活也好,还是辛苦工作也好,总之不会像我一样因为等待而痛苦,就想来到你身边,用尽各种手段,强迫你有和我相同的心思。”
      松芝发现自己的声音窒在嗓子里,无法穿透惊愕形成的障蔽,她实在没有想到,这个男人能够那么神奇,他洋溢的淡淡妖性确实适合夜晚,但是在大白天,当他凝视她,说出一些她似懂非懂的句子,她还是只能僵直在原地,用颤栗的身体去体会他表面冷淡实际热烈非凡的心意。
      栎终于抱住了她,她的纯洁在日光中更加令人自惭形愧,也是因此,他才能满怀着复杂的嫉妒说出他自己本以为不可能说出的句子。
      他轻轻在她耳边问,“松芝,可爱又冷淡的松芝,你不是真想拒绝我,对不对?”
      这一次,没有吵死人的恶犬比恰,也没有神出鬼没的绚子,更没有莫名其妙的暴风雨,她柔顺得好似什么也会默许了他。
      但是当他这样以为,并且亲吻她的时候,她却伤心地哭了。
      “不、不可以……”她哽咽着对他说,“我不能这样做啊……”
      栎在这一刻几乎傻了,他没有过这样的经验,竟然有一个女人在自己的身下哭着说不可以。他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不像是因为惧怕接下去会发生的事,更像是被道德力量带来的强大压力弄得心烦意乱。
      “因为是我,所以不可以吗?”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要显得太过在乎,“松芝,你不爱我,所以拒绝我,对吗?”
      她却只是继续哭泣。
      他叹息了一下,“不回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然后他站起来,意兴阑珊还不足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他必须立刻走开,最好能找个没人的地方哀悼自己的愚蠢。
      看着他真的就这样离去,松芝突然伸手握住他的衣袖。
      他才稍微犹豫,她竟然一边更大声哭泣着,一边主动抱住了他。
      “不,不是啊……因为我……对主人……有誓言……呜呜……”
      他这才略有些明白,“是这样吗?”
      “主人是我的……恩人……一定要……呜呜……报恩……还不够……呜呜……”
      她哭得那么凄惨,栎有些不忍,却又忍不住想问,她究竟是因为爱情无法成就,还是因为没能更好的报恩而哀伤。
      “报恩?因为要报恩,连自己真实的心意也不理会了吗?”
      “但、但是主人……还有李大人……那样的恩情……怎么能……”
      他叹息了一下,这女人的固执在此事上恐怕难以动摇,然而他最关心的却是最难以询问的。“除开恩情,其他的……你都不在乎了吗?”
      松芝没有回答,只更抱紧他,在他怀里继续哭泣。
      “那么告诉我,为什么不回我的信?”
      她还是哭,竟然还只是哭!!
      想了一下,他才问她最有可能的一种情形,“因为自己没办法写信吗?不过你不是一直在学着吗?”
      她哭得更委屈了,也同他更亲密了。
      “那就是找不到人送信给我?我不是让送信的人每天都来等你吗?”
      他越是体贴,越是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她就越感到难过。
      “还是因为……害怕主人不喜欢你跟我通信,所以忍耐着没有回信?”
      这一次,她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嚎哭,是那种要把所有委屈和痛苦都发泄出来的哭声。
      奇妙的是,栎并不觉得厌烦,他知道,这表示她终于接受他了。
      此刻,唯一阻碍他们未来在一起的只有他隐瞒住的身份,解决它,突然变得紧迫起来。
      “好了,不要哭了,只要记得,自己的心意才最重要就可以了,松芝。”
      不过他真没把握,这固执的女人会把他的叮嘱放在报恩这件事之上。
      然而,他很清楚,他们的未来就在接下去她的选择之上。
      在乎不在乎,爱不爱,是不是比谁更多,都不重要。
      一瞬间,栎的心意也变得坚定起来,不和任何人比较,就算最后她不能达到自己的要求,他也还是会在热情消失的那段时间里,放任自己活在绚子爱情魔法构建的幻境中,把恩情当作永远追求不到的爱……
      见过这一面之后,栎再没去打扰松芝平静的生活,他一点不泄露自己的打算,甚至是对忠心耿耿的白梅,他也保守秘密到最后一刻,又再将她大大吓了一跳。
      那是入秋后,感觉异常清爽的一天。栎从太上皇那边退下,带回了赏赐的银菊,那珍贵菊花的香气显得缥缈高雅,放置在卧室里,很快便如梦如幻地弥散至整个空间。
      白梅过来为栎更衣的时候,他突然说,“今天很不错啊,若是到了夜晚能够见到明月,想来会很合适吧?”
      “若是说天气,倒是没错。”
      因为之前听到松芝的大哭,白梅一直想从栎这边打听出些什么,可惜他什么也不肯说,遭怨恨似乎也不能责怪白梅小气。
      好在栎不计较,只自顾自继续说,“往年这时候,参加海市的船队也该启程回明州了吧?”
      “究竟什么意思啊?”
      “只有一年时间了呢,也许来年,这里就要少一个人了。”
      他这样似是而非地说话,让人看不出是否真心。
      白梅停下来看着他,想要从他的表情中找出端倪。
      然而,栎却毫不留情,给她更大的惊吓。
      “今晚,让松芝到参议大人房里来吧。”
      “……什么?”
      “记得是让她到参议大人房里来……侍寝,要对她说清楚。”
      “大人!”
      栎没有动摇,也没有解释,他正看着房间里那株珍贵的银菊。
      “让人来安排一切吧,我会等着的。”
      于是,入夜之后,诚如他所惧怕的那样,为着报恩这个执念,松芝走进了参议大人的卧室。
      那夜,不似他的期待,不仅没有月亮,云层甚至遮蔽星光。
      黑暗中,他们谁也看不清谁,只听到浅浅的呼吸打乱缭绕满室的香气。
      松芝只穿着单衣,纤细的身形勾画出隐约的暗影,她走得很缓慢,但是每一步都更接近他,也更让他的心情沉重起来。
      到这时候,栎才清楚自己最想要的是爱,而不是恩情、义气或者别的什么鬼东西。他没这么恨过一个女人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他只想大叫,若非是她很善于说谎,否则她怎能一边爱着一个男人,一边接受另一个自己连脸都没见过的男人呢?
      他难过、沮丧,简直痛苦得说不出话。
      就在他想要终止这残酷的游戏,松芝突然用颤抖的声音开口了。
      “主、主人……求求你……”
      她的眼泪无疑随着声音一起流淌,栎很清楚那格外柔弱的假象盖住了她的莫大痛苦,为此他停下来,听她会说些什么。
      “主人……求你……我不能……这样……”
      “从一开始,会怎样,你是清楚的。”
      他异常冷酷、尖刻地藏在黑暗后用言语小小发泄自己的不满。
      “我不能……主人,求求你……”她哭着跪倒在地,“我……做不到……本以为自己可以……但是现在……做不到……”
      “为什么?”
      他还是那么残酷,并且步步逼迫。
      “爱上别的人了吗?”
      那声音将感情完全压抑住,仿佛冰雪粉碎时坠落深谷,然而这却是他最渴望又最难以问出的问题。
      提问和等待回答,好像突然消耗掉他全部力量。
      而她也只是混乱地低声哭泣着。
      长长的沉默之后,她终于找回了声音和平静。
      “不要怪他,主人,求求你,原谅我,就这一次,就这一件事,我想更在乎自己的心意。”
      一瞬间,栎无法回答。
      他确实得到了些什么,但同时又像是失去了些东西。
      然后他感到自己的眼泪滚烫地落在手臂上。
      他听到自己发出一种哽咽的声音。
      “过来这边,松芝。”
      他一边摸索着打开身边早准备好的盒子,那里面有一片翠金碧玉,那是他求爱的礼物。
      淡淡的萤黄色宝石之光中,他看到了松芝的泪眼,她竟然还是不敢看他!
      “我是栎,藤原栎,目前的官职是参议,有人很在乎我的父亲是摄政大臣,我的兄长是内大臣,但是我想松芝你知道,我就是我,如果一开始见面时的自我介绍不足够,那么现在,请你让我重新同你认识。”
      谢谢你,我爱的女人,你终于有这么一次更在乎自己的心意。
      其实,没有告诉你,当我爱上你,在乎你的心意,就是在乎我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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