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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徒生变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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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雅若有所思地去找太蘅长老了,柔川便回身往大剑深渊之上而去。
深渊一如既往的幽暗,张着大嘴像是要将天地都吞下去。
玉渊回坐在众生殿外,大白泽把小白泽叼走,放在肚皮之下护着,三只仙鹤睡在玉渊回脚边,安静地等着柔川归来。
“在想什么?”柔川一穿过云海便看见玉渊回呆呆地坐着。
“师尊。”玉渊回道,“弟子在想朱烛城的事。”
“想出什么来了?”柔川站在台阶之下,玉渊回也没有站起来,而是坐直了身体抬头看着柔川,道:“我们这些人里好像有一个叛徒。”
柔川笑道:“怎么说?”
玉渊回有些赫然,“背后说人似乎不太好。”
“无妨,你说。”柔川在他旁边盘膝而坐,玉渊回这才道:“恶灵来的时机太巧,我们带着凡人正好走到一个搏上一搏就可以进城的位置。”
“而朱烛城也处于一个可以开门,但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情况。若不开门,这些北迁而来的凡人就要死在朱烛城外,青陵山仙人与朱烛城城主的约定将无法维系,世人会因朱烛城的见死不救而对北迁产生怀疑,甚至已经在北方安定下来的凡人也会因此心有不安,民心不定时,最容易被人蛊惑欺骗。”
玉渊回道:“而若开门,那么朱烛城就有可能会完全暴露在恶灵之前,一旦朱烛城失守,整个北方都将沦陷。开与不开,都会带来非常不好的结果,所以恶灵出现的这个时机实在太好了,好到让弟子觉得我们此次北行,就是为了给它们创造这个机会一样。”
柔川侧头看着玉渊回,他说的倒也不错,柔川道:“世人北迁并非秘事,且要入北方,一定要过朱烛城,若是它们早早就等在朱烛城外,只等你们一到,再出现呢?”
玉渊回道:“师尊不是说了恶灵自南方而来,与我们走到并不是一条路。”
柔川笑道:“若我错了呢?”
玉渊回怔住,他从未想过师尊会是错的,顿了一下才道:“它们若要藏在朱烛城外等我们来,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那么多恶灵若在北方,三司台岂会毫无察觉?”
柔川又道:“它们在南方的时候,三司台一样没有察觉。”
“师尊不是说……”玉渊回忍住,他师尊这是在逗他玩,他就说师尊怎会是错的。
“三司台无法察觉的地方,除了渡灵城,那便只能是……裂缝之下!”玉渊回吃惊道,“它们竟然可以在黑暗里生存吗?”
柔川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它们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巧。”
“可是已有怀疑人选?”柔川又问。
玉渊回却不答,转而问道:“师尊,无倾师叔同您讨要赤焰金猊的妖骨时,您为何要问弟子要不要?”
柔川也避而不答,道:“你怀疑他。”
玉渊回低下头:“无倾师叔为了救我差点就把命给丢了,弟子心里虽不愿怀疑他,但是好像也没有其他人选了。”
柔川道:“也许就没有这个叛徒呢?”
玉渊回长舒一口气,“那就再好不过了。”
柔川接住朝她倒过来的玉渊回,将他抱到大白泽在的那张床榻上,大白泽睁开眼睛,眼里混沌退去,察觉了的柔川的不对劲,柔川拍了拍大白泽的头,轻声道:“睡罢。”
等你们再次醒来也该尘埃落定了。
三只仙鹤也相继陷入了沉睡。
柔川往众生殿中央走去,这该是她最后一次坐在这柄剑之下。
是有一点猝不及防,但是她不想再等了。
先前在仙居殿,太蘅长老在离开之前问她:“仙尊入青陵山十一载,可还记得你师尊的样貌?”
她的回答是:“记得。”然而在她说记得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根本想不起来师尊究竟长什么模样了。
她想也许一开始他们就对她做了些手脚,他们认识她这个凭空求来的师尊。
暗夜里,寂静无声的青陵山之上星辰黯淡,就像是凡间一座普通的山一样。
历来没有人敢靠近的大剑深渊旁边有一道小小的身影,他看着众生殿的方向,心里揣摩着柔川容忍他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头一次抢定神珠时,他几乎要以为柔川会让他予取予求,后来讨要赤焰金猊的兽骨时,她却多问了玉渊回一句,这让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危机感。
那一场浅薄的师徒缘分正在变得更加浅薄。
好在,一切都要结束了。
他将会是最后的胜利者,无攸必须站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
大剑深渊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他的坠落速度比柔川更快,锋利的风刃划破他的衣服,划开他的身体,露出其中白骨。
白骨见风急长,一寸寸延伸舒展,变成一具成年人的身体。
无倾血肉模糊的脸上带着一抹疯狂又无声的笑意,就像是义无反顾地奔向死亡一样。
他带着必死的决心,去寻找那一线生机。
无尘仙君的离开,让他毫不犹豫地开始行动。
柔川入青陵山不过十一载,他赌她一定不会知道那个关于青陵山的秘密,关于灵渊之下所埋葬的一切。
在无倾纵身跳下大剑深渊的同时,弟子院里响起一片惊惧之声,一道道黑色的身影无声地穿过院墙,撕咬着这些或刚入道或将入道的弟子们。
几道光亮冲天而起,青陵山剩余的战力们御剑而起,杀向这些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恶灵。
司暮仰头看着黯淡的星辰,心中十分不安,明明他已经用尽全力了,但是这片星空还是这样一副要亮不亮的样子。
“撤了吧。”
司暮倏然扭头去看司天,又不可置信地去看司晨,他希望那只是他的幻听。
司晨却定定地看着司天,道:“你们,想要做什么?”
司天道:“我并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青陵山,不容有失!”司晨道。
司天起身转回来,长袖抚过八方真灵阵图,只见天下黑气四溢,已成烈火燎原之势。
司暮大惊,道:“我去寻柔川仙君。”
他尚未踏出三司台,大剑深渊之上一道流光划过,柔川已冲着山门处而去。
一阵阵撞击透过无形的山门直抵三司台。
有人在攻击青陵山仙门,柔川仙君前去迎敌了。
司暮掐指急算,无尘仙君离山,太玄长老带着洛银栾珩前往南方,其余仙人已入凡间,青陵山上的战力,就只有柔川仙君和太蘅长老,以及那些新入门的弟子们,勉强再加上一个剑丹皆修的清池仙子。
而他们三司台的战力几乎等同于无。
司晨一把按下司暮的手,免得他因窥探天机而死。
司暮擦着唇边的血,质问司天:“你又遮掩了八方真灵阵图的示警?”
司天道:“这是我遮掩的代价。”
她要玉渊回死,所以这片大地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哪怕是柔川现在有力气去封印,也封不过来了。
“为什么?!”司暮大怒,他们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要轻易放弃这好不容易挣来的一线生机。
“总要面对的。”司天淡淡道,她又坐了回去,好像青陵山的动荡和世间纷乱都和她没有关系。
司晨与司暮不能拿司天怎么样,一个对视便有了决断。
“饕餮!”司晨厉声喊道,云心应声转为饕餮原型,匍匐在三司台之外。
司晨道:“以守卫三司台换尔自由。”
饕餮仰头嘶吼一声,转身堵在三司台之前,司晨又道:“镜灵。”
小镜妖从八方真灵境里出来,有些瑟缩地颤抖着,八方真灵阵以八方真灵镜为阵眼,凡阵所在一切感知都会反馈给她,如今大地撕裂,黑气四溢,她身为镜灵,能清晰地感受道来自大地的悲鸣。
司晨轻声安慰道:“别怕,我们都陪着你。”
镜妖咬着牙点点头,两臂舒展,星星点点地光芒从八方真灵阵图里飞起,司晨司暮一左一右站在阵图之外,将日月星辰之力注入镜灵体内。
他们甚至没有交流,便知道该做些什么,该怎么做。
高台之上传来声浅浅地叹息,饕餮回头去看,只见镜妖浮在八方真灵镜之上,周围的灵力波动越来越大,震得三司台都微微颤动。
他们将以八方真灵镜为介,又借八方真灵阵之力,用以封印大地。
若成,天下之危可解,八方真灵却阵也不会再有监察天下的作用。
若不成,则阵毁人亡。
一片混乱之中,好像并没有人发现大剑深渊里进去了什么东西。
柔川静立在山门内,外面是曾经见过的赤金乌。
封泪踏鸟当先,身后跟着一片密密麻麻,看不到尽头的黑影。
他们和恶灵不同,他们只是裹在了黑色的披风里,身上散发的是和有祝国那些修炼换仙官的凡人一样的气息。
这是一群修炼换仙官大成的人,他们现在需要很多很多仙人供他们转换。
但事实上,这世上早已没有那么多的仙人给他们换仙了。
封泪的眼神暗沉沉的,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有祝国那次,他差一点就死在了柔川手上,那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哪怕是十一年前的灭世天劫里,他也不曾感受过这样真实的来自死亡的窒息。
柔川看着他,他也看着柔川,血红的长剑直指柔川,似在和身后的人说话,又似在自言自语:“看,那就是这世上最强的一个仙人,谁杀了,就是谁的。”
那些黑袍里的人被他的话鼓动,直直朝青陵山仙门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黯淡的星辰终于支撑不住,天地瞬间漆黑一片。
犹似灭世天劫又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