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青年委实很一般》崔牛皮

2、偏心

　　王建华坐在门前看书，捡了根树枝模仿着写了几个字，歪歪扭扭的。
　　宋玥不知道从那个地方蹦出来，把他的字踩碎了。“你又在看书啊，真不知道这些方方正正的东西有什么意思。”
　　王建华打开书指给她几个字：“来得正好，快教教我这几个字。”
　　宋玥念了几遍读音，又指导王建华在地上练习一遍。她丢开木棍：“建华哥，我们去挖红薯吧。比写字有趣多了。”
　　王建华任低头看书：“不去，快中午了，我要准备午饭。”
　　宋玥抢过他手里的书：“去嘛，去嘛！”王建华走进厨房煮饭：“今天中午煮菜粥你吃不吃。”
　　宋玥想起母亲做的菜粥，一点菜末，一点盐，熬得浓浓的别提多好吃了。“吃！”而当宋玥看到面前的菜粥时，满脸疑惑，为什么菜粥是用包谷米熬得，淡淡的一点味道都没有。她看王建华吃得尽兴，也吃下一大口。
　　宋玥把碗重重地放下：“包谷米好难吃！我在家只吃白米饭，包谷米都是我爸妈吃的。”
　　王建华又去添了一碗：“米太贵了我们吃不起。”
　　宋玥用袖子擦了擦嘴，喝了一小块强颜欢笑：“也没有那么难吃。”
　　“吃不下就别吃了。”
　　她咕噜咕噜全喝了，觉得辣嗓子。邀功似的把碗倒扣过来：“你看我都喝完了。”
　　王建华问她：“昨天回去你妈没打你吧。”
　　宋玥抬起左腿放在板凳上，左手架在上面：“你不知道，小胖子昨天带着她妈去我家闹。说是我先打他的，非要我妈赔钱，逼着我道歉。我妈肯定是站在我这边的，把他妈教育了一顿。后来我妈说，不是我的错，但是他受伤了，我们也必须负责。小胖子下次再让我抓到他，哼哼。”她握着拳头在空中比划了一番。
　　“你老实点别婶婶操心。”
　　宋玥眼珠子一转：“饭也吃了，我们去挖红薯吧！”
　　“他们还没吃。”
　　“饭在锅里，饿了他们自己会回来吃的。”
　　“不行，我还要割猪草。”宋玥站起来晃他的身体：“我还不信了，这个家没你不行？”没给王建华反驳，就生拉硬拽到山上去了。
　　宋玥雄赳赳气昂昂领着他站在一座矮墙墩前，王建华打退堂鼓了：“墙比我们还高，过不去的。我看还是回去吧。”
　　宋玥揪着他衣角：“不行，来都来了。说什么都得挖一个回去！你把我一个人丢这儿，万一他们把狼狗放出来，怎么办。”
　　王建华笑得贱兮兮：“我们一起回去呗。”
　　宋玥蹲下来扒拉墙角的杂草：“不回！”
　　王建华回也不是，留也不是。宋玥招他过来，王建华顺势蹲下，一探究竟。宋玥见他半个身子已经探进洞里了，快准狠地一脚，王建华滚了一圈，趴在地上吃了一嘴泥土。宋玥三两下就爬了过来，是个老手。“呸呸呸。”王建华吐掉嘴里的泥土，“怎么有个狗洞。还这么大。”
　　“你傻啊，既然养狗，肯定有狗洞啊。我发现之后，把它挖大了。”宋玥一脸求表演的样子。王建华配合的竖起大拇指，眼神不自觉往田里瞄，真是好大一片红薯地！他二话不说，徒手刨，手的两侧迅速堆起小土包。宋玥在狗洞旁的杂草里翻出一个小铁锹给他：“你看你指甲缝里都是土，用这个快点。”
　　王建华兴致勃勃，握着小铁揪挖出三个手掌大的，献宝似的：“你看！这个好大，肯定很甜。”
　　宋玥坐在一边的石头上，眼神发光，直点头：“嗯嗯，看着就好吃。”
　　王建华把红薯藏到自己身后：“我挖的，不给你吃！”
　　宋玥急了：“是我带你来的，你怎么能一个人吃！”
　　“你只顾着享受，又不想劳动，东西又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宋玥不管那么多只管先抢来放在自己口袋里，满意地拍拍：“还不是有了。”旺旺……狗吠声越来越近，王建华拎起宋玥就跑，把她往狗洞里塞。
　　“诶呀，卡住了。过不去。”
　　王建华回头看着狗狂奔而来，身后还有一道人影。他催促：“刚刚你不是过来了吗。用力啊！”
　　宋玥憋住一口气，还是爬不动：“好像有什么东西扯着我。”
　　王建华一看果然衣服被石头勾住了，一把扯掉，推着她的退往外送。狗越来越近，他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他紧随其后，搬了块石头堵住狗洞，好让狗爬不过来。
　　宋玥摸摸胸口：“吓死我了，差一点就被咬了。”
　　王建华满心欢喜地抱着红薯回家，王建军拦住他：“拿了什么好东西！”
　　王建华捧着给他看。“好大，烤来吃肯定很甜！”
　　王建华边点头变往灶台走。“我现在就去烤，晚饭的时候就可以吃了！”
　　“好好，好。你快去。”王建华生了火，把红薯丢进去柴火堆里，开始准备晚饭。王建军守在灶前，谁和他说话都不入耳。饭菜上桌，一家人等着他吃饭。王建军等不及了拿根柴火拨拉红薯。
　　向芬芳探头朝厨房喊：“这么一会儿，烤不熟的。你先来吃饭。”
　　王建华点点头：“对呀，多烤烤，冒油的最好吃。”
　　王建军哪管这么多，徒手就去拿滚在地上的红薯。“哎呀，好烫。”他缩回手连忙捏住耳垂。他用衣服兜住它们，快步走到餐桌前，把它们放在上面。
　　王伟说：“快吃饭，干了一天活还要等你！”
　　向芬芳维护他：“他还小，懂什么。”他们说话的功夫，王建军把红薯剥好，推到她面前：“第一个给妈妈吃。”
　　向芬芳咬了一口夹生的红薯，心里美滋滋的。王建华把剩下一个红薯剥了，掰成两半，大一些的给哥哥。
　　王建军笑得满足：“我真是有个好弟弟。”王建华也笑起来，吃了一口，看着默默吃饭的王平。把自己手里的分了一块：“爸，你也吃点吧。”
　　王平推回去：“太甜了，我吃不惯。你不是爱吃吗，自己吃。”王建军囫囵吞枣地吃完，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头。王建华把那块又给了他。王建军吃好了，觉得自己有个天底下最好的弟弟。
　　被偷了红薯的男人找上门来，王建华缩在墙角。向芬芳给他倒水，劝他别动气。男人气得拍桌：“他偷红薯可不是一两次了，我老母生病在床，就指着这些红薯卖了换钱治病。”
　　“他还小，你别和他计较。”
　　“大妈，我也不是为难你们，只要把我欠的那些红薯还给我就行。”
　　“我们家也没有红薯啊……”王伟扶额：“行了，错了就是错了，没道理拿年纪小当幌子。我们家也没别的，就剩那些土豆了，你要是不嫌弃就拿走。”男人也不为难，拖着土豆就走了。
　　王建军悄悄在王建华耳边说：“弟弟，你别怕。爸爸等会儿如果打你，我帮你。”
　　王建华怯生生地瞥一眼父亲。王伟食指轻扣桌面：“你平日里老老实实的，这不像你做的事。”
　　王建军小声支招：“一哭二闹，爸爸保准那你没辙儿。”
　　王建华狐疑地看他一眼，碎步挪到王伟跟前。努了半天，也挤不出一滴眼泪。只能老老实实交待：“爸，我今天贪玩了……活儿没干完，还给你惹麻烦了。对不起。”
　　“不是别人叫你去做的？”
　　王建华没有一丝犹豫：“没有，是我自己去的。”
　　“诶，我没怪你。小孩子贪玩也正常。但是你以后要注意分寸，多考虑考虑家里的情况。”
　　“我知道了，爸。”他麻利地把碗筷收拾好，又跑去厨房烧水。“爸，你进屋休息，洗澡水烧好了我来叫你。”
　　王建军咋舌：“我的方法多管用，他不听，真是个笨蛋！”

　　吴萍手里拿着鸡毛掸子：“老实交代红薯哪里来的！”
　　宋玥结结巴巴：“我在路边捡的。”
　　吴萍把鸡毛掸子往桌上一扔：“那条路上能捡这么好的红薯，你告诉我。以后我天天去，家里就不愁吃了。”
　　宋玥拧着衣角：“就是，就是……”
　　“是不是偷来的。”
　　“怎么能叫偷呢，我就是想尝尝好不好吃。”
　　“好吃吗？”宋玥笑嘻嘻：“好甜！”
　　吴萍虚着眼，宋玥立马低头：“妈，对不起。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吴萍捏着眉心：“回回都说再也不敢，回回都敢。我拿你怎么办啊……你不为自己想，也想想你爸啊，他是村长，你错了就等于他错了。你爸一个读书人，一人一句都能淹死他。”
　　“哪有那么严重。”“还不严重？你以为人家真的没看见你闯进去，只看见了华子？别人是碍着你爸村长的身份，不敢来闹。他要是在村里乱说，你爸的官职都不保。”
　　宋玥摸摸她的手，满脸歉意：“妈，我真的知道错了。拿别人东西就是不对，我要去道歉！红薯要赔给他，听说他妈病了，我再去鸡圈捡几个鸡蛋。”
　　吴萍摸她地头：“这才是妈的好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