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蔷薇 右手玫瑰》木光

3、第三章

　　晚上，季沫馨不遗余力地烧了一桌美味的菜肴。在客厅里把餐桌打理整齐，晶莹剔透的红酒杯摆到位子上，然后将红酒启开，等待尚卓和艾然回来后一起用餐。

　　看着自己忙碌了半天的成果，她露出了一抹满意的微笑。将围裙解下，在沙发上坐下来，看了下时间，刚到六点。尚卓大概还要半小时才能下班，打开手机发了条信息给艾然，告诉她一放学就快点回来。

　　手机刚放下，想到生日蛋糕还在厨房里没有端出来。于是，她起身走进厨房。蛋糕是她亲手做的，精致诱人的黑森林，上面还特别贴心地写着：祝尚卓永远开心，爱你的家人。

　　她知道，“家人”这两个字会带给尚卓什么。想到了已去世的男人，朝墙上挂着的他那张面容祥和的遗像看去，意味深长。

　　“你放心吧，虽然我们没有做多久的夫妻，但这个家我会好好地照顾好的。还有尚卓，我会把他当成真正的家人看待。今天是他的生日，我想你一定也很高兴吧。”说这番话时，季沫馨的心里着实的平静。

　　的确，她已打算就这样维持现状好好的生活。纵使在外人眼中她是个十分不幸的女人，但现在，她有个懂事的女儿，有间不错的蛋糕店，还有一个虽然不是亲生但却非常尊重她的儿子，想来唯独少了个男人，她的生活比常人又能不幸到哪里呢。

　　走进洗手间面对着镜子看了一会，镜中的自己脸色依然白皙，却透着从前不曾有过的苍白。将头发在脑后挽起用发夹夹住，瘦俏的脸型搭配着分明的锁骨更衬得整个人格外孱弱。

　　简单的梳洗了一番，回到卧室坐在梳妆台前擦了些乳液，起身打开衣橱选了件浅蓝带白色蔷薇印花的连衣裙换上。这件裙子是和第二任丈夫结婚前两人一起逛商场时买的，试穿后男人满口夸赞，一定要帮她买下来。他说她穿着这件裙子就像他上初中时教语文的女老师一样漂亮。

　　其实，她试穿这件裙子更主要的一个原因是出于上面的白蔷薇花的图案。第一任丈夫对她说过的话还残留在心中，也是因为那些话，她钟爱着这种花。

　　然而现在，她选穿这件裙子却并不同于买裙子时的心理。蓝色，忧郁，澄净如天空，深邃，平静如大海，和她此时的心境如此契合。

　　将发夹取掉，及背的大`波浪即刻柔软蓬松地倾泻下来。随意地梳了几下，整个人独特的古典和温婉的气质不经意间便流露出来。

　　她今年37岁，和大多数同年龄段的女人一样，成熟，内敛，独立，庄重，不失雅致，惟独可贵的是，她在未被时光夺去年轻容颜的同时还保留着那颗如同少女般纯洁的心灵。

　　一切就绪，她便走出房间来到客厅。刚想着这时候尚卓应该差不多快回来了，门就被打开。紧接着一个身穿白色短袖衬衫打着白色斜纹领带，修身黑色长裤和锃亮黑色皮鞋，身材英挺，面容清朗俊逸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你回来了。”她微笑着招呼道，随上前去接下正弯腰换鞋的尚卓手中的包。

　　尚卓表情略显疲惫地抬起脸，正对上她的视线。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定格了几秒钟后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谢谢。”他报以一笑，却不知此刻脸上竟泛起了一抹羞涩的红晕。“你今天……穿的很漂亮。”

　　“哦，这裙子是……”本想说是他爸陪她买的，转念想到会勾起他的难过，便绕了过去。“以前买的，今天第一次穿罢了。”

　　说罢，她转身回客厅。

　　尚卓心里暗自思酌，自己刚刚那一瞬间的心跳加速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心动吗？这个肮脏的念头刚浮出脑海，他便毫不客气地努力将它压制了下去。

　　“哇，做了这么多菜呀。”看到摆满餐桌的菜肴，他有些差异地说。

　　季沫馨指了下一旁茶几上的黑森林蛋糕，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和艾然商量好要为你庆祝的。”

　　尚卓怔了怔，接着脸上慢慢浮现出有些失落的苦笑。“我自己都忘记了。”

　　季沫馨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慰道：“我不知道以前你的生日都是怎么过的，但是，我想以后你的每个生日我都能陪着你一起庆祝。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只要你愿意，我和艾然随时都会在你身边。”

　　“嗯，虽然爸他现在不在了，但我很幸运这个家里还有你们。”

　　季沫馨的话像一阵温暖的春风拂过尚卓被悲伤包裹着的寒冷的心。然而她未曾想到，以亲情的名义给予的细致的关心将他眼中那令人心疼的忧郁化解开的同时，也正催化着他心中对她原本那份感觉细微的变化。

　　爱情在心中萌发的时候，往往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很微妙。女人不会因为一个男人对自己好就爱上他，而当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并不会仅仅因为她多么美丽动人，很有可能就取决于她对他是否非常好。

　　尚卓洗完澡，换了件白色T恤和宽松的睡裤，湿漉漉的头发随意地往后拨了几下，整个人焕发着无比成熟的气息。来到客厅，见季沫馨正在厨房忙着煲汤，刚准备过去帮忙，就听见她惨叫了一声。

　　他忙跑过去，紧张地问：“怎么，烫到了吗？”

　　季沫馨一只手紧紧攥住另一只手的掌心，摇了摇头：“没事，不小心碰到了瓦罐上。”

　　尚卓抓过她的手一看，掌心处被烫的红了一大块，转身打开冰箱拿了些冰块敷在上面。

　　“已经有了那么多菜，干吗还非要再弄这个？”

　　“听店里的杨师傅说玉米排骨汤对经常上网的人很好，你们每天都和电脑打交道，所以想烧点给你们喝。”

　　尚卓心头一热，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在季沫馨的现场指导下，尚卓有些笨拙但还是成功地将汤煲好。他有些兴奋地用勺盛了点尝了尝，为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艾然很会挑时候回来，尚卓刚将汤端到餐桌上就听见门铃急促地响起。不用说，这丫头又忘记带钥匙了。尚卓门一打开，艾然便像只小鸟一样扑了过来。

　　“哥，生日快乐！”将手里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塞到他怀里，三下两下换了鞋直冲餐桌。

　　艾然看上去永远是那么快乐，好像这个世界上所有不开心的事都跟她挂不找边似的。任何人看到她都很难想象到，这个女孩子5岁前的时光曾经是在社会福利院度过的。

　　“哇，今天可真是沾了你的光了，这么多好吃的菜。妈，哥，我们赶快开饭吧！”

　　季沫馨笑盈盈地责怪道：“瞧你那副饿狼相，先去冲个澡吧。”

　　“是啊，我们保证等你一起开动。”尚卓将礼物放下，不忘拨拨她的头发。

　　艾然撅了撅嘴，说：“在我洗澡之前，不如你先拆开礼物看看吧。这可是我想了好久才选中的呢。”

　　艾然对季沫馨调皮地一笑，两人看着尚卓将礼物包装纸拆开。

　　是一个水晶相框，但并不同于普通的相框，很别致。它的底座是一块半圆形的水晶，三根可以摇动的弹簧状的支柱一头固定在水晶底座上，另一头分别支着三个独立的心形水晶框夹。中间的框夹里是尚卓一个灿烂笑容的特写，左边是季沫馨不经意时被捕捉到的沉思的瞬间，右边则是艾然伸着两根手指放在嘴角甜美可人的样子。值得一提的是在水晶底座的正面显眼处，刻着一句“a household”的英文。

　　“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最温馨的礼物，明天我会把它带到公司摆在我的桌子上。艾然，谢谢你了。”尚卓郑重地说。

　　“真的，太好了！” 艾然更加开心了。

　　“好了好了，赶快去洗澡吧。”季沫馨柔声催促道。

　　艾然用最快的速度洗完澡回到客厅，三人便在餐桌前坐了下来。

　　将生日蜡烛插上点着，关上了所有的灯。柔和的烛光摇曳着，映得三人的脸有些朦胧不清。一同唱了生日歌，尚卓闭上眼睛许了个愿，随即将蜡烛吹灭。

　　“哥，能不能告诉我你刚刚许的什么愿？”艾然边吃着蛋糕，边问。

　　“生日愿望说出来的话，不就不灵了吗？”季沫馨说。

　　尚卓浅淡一笑，艾然颇失望地“哦”了一声。

　　“阿姨，我敬你。”尚卓朝季沫馨举起杯子，可嘴里叫出“阿姨”这两个字的时候却觉得从来没有这么别扭过。

　　“妈，我也敬你。”艾然晃了晃杯中的红酒，瑰丽的宝石红在杯中微微荡漾，衬得整张脸更加红润好看。

　　不论是面对尚卓还是艾然的邀杯，季沫馨总是很安静地举杯迎合，笑容平静如水。她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孤寂，嘴角常常带着笑意，但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却道尽了两段婚姻后心灰意冷的凄楚和忧郁。她的心似乎变成了一个沙漏瓶，正一点点地流失着在爱情里去追求幸福的渴望和动力。

　　红酒芬芳醇美的气息在空气中溢开，和着满客厅的菜香，三人时不时迸发出一串开心的笑声，气氛温馨而又颇为浪漫。

　　季沫馨时不时会为艾然和尚卓夹菜，玉米排骨汤也精心地一勺勺盛到两人的碗里。她虽然年轻，但却很努力，也非常适宜地扮演着母亲的角色。

　　艾然更多的注意力则被尚卓深深吸引住。她坐在他的左手边，只要微微侧眸就可以看见他完美的侧脸。她毫不掩饰地和他交谈，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能引起她内心的波动。

　　她最喜欢听尚卓的声音。的确，他说话总是有条不紊，声音虽不浑厚却低沉悦耳，充满磁性，常常会让人联想到深夜时分电台里主持情感节目的男主持人。

　　而此刻，尚卓在与艾然聊天的间隙却始终留意着季沫馨的神情。尽管他在心里一直不断努力告诫自己，这个女人是自己的继母，不可以用欣赏的眼光去亵渎与她之间的关系，可就是无法抗拒她那双秋水般透着凉意的忧郁眼眸。

　　在他眼中，她笑或者不笑，似乎都无法掩饰她内心那种无法诉说的痛楚。记得第一次和她吃饭时的情景，她神情淡然自若，他却始终隐约能感觉到她内心紧张而又焦躁的气息。只不过现在，她看上去更加平静了，平静得让他无法忽视想要了解她内心到底是怎样的感受。

　　可是尚卓却产生了错觉，他开始分辨不清自己对她所产生这样的感觉是出于同情，还是怜惜？

　　他轻轻晃了下有些发胀的头脑，想要遏止住自己无边际的胡思乱想。可是却毫无作用，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他直到晚餐结束。

　　帮着收拾完桌子，尚卓回到房间在电脑前坐下来，闭上眼睛，双手按住太阳穴揉了一会。再次睁开眼睛，深深呼了一口气，打开电脑开始浏览自己的广告策划案。

　　隔了一会，门外传来季沫馨的声音：“尚卓，我可以进来吗？”

　　尚卓怔住了，心里突然一阵莫名的紧张。他舒缓了下心跳，说道：“请进。”

　　季沫馨打开门，手里端着杯牛奶走了进来。她将牛奶放在电脑旁边，然后另一只手拿出一个黑色的袖珍盒子递到他面前。

　　“这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希望你会喜欢。”她示意他打开来看看。

　　尚卓犹豫了一会，抬眼看着她说：“其实，你今天已经送了我最好的生日礼物，亲手做的蛋糕，晚餐，更重要的是只有家人才能给予的温暖。根本不需要再送我礼物，我已经很开心很满足了。”

　　“这没什么。既然我们是一家人，就应该互相关心和理解。我只不过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不用在意这些。”

　　尚卓点了点头，只觉得心里无比的温暖。他接过礼物，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洁白无瑕的玉观音，散发着剔透莹润的光泽，配着一条黑色的线，非常好看。

　　“以前听人说过，玉能给人带来好运保佑平安，我想，在你生日这天送给你一定非常好。”

　　尚卓将玉观音拿在手上仔细地欣赏着，嘴角露出一个纯净迷人的笑容。“我很喜欢它，现在可以戴上吗？”

　　“当然可以啊。”她回答。

　　尚卓随即将两根绳子挽成结，然后戴在脖子上。玉观音坠在胸前，泛着微光，看上去别致而又大方。

　　“看上去低了些，绳子应该留的短一点。”季沫馨看了看说。

　　“是吗？”尚卓低头看了下玉观音吊坠，“好像是太低了。”

　　“等等。”

　　季沫馨走到他身后，想帮他将绳子解开重新系。由于结系的太紧，她不得不将头低得更深些才能够看得清楚。不经意间，耳鬓的一束头发从肩后倾洒下来，落在尚卓的脸旁。

　　尚卓浅浅地吸了一口气，一股淡淡的清香顺着发梢进入鼻腔，沁人心脾。进入休息状态的电脑屏幕上映着季沫馨清丽白皙的脸庞，不知不觉他竟看的出了神。

　　后颈隐隐能感觉到她呼出的微热的气息，痒痒的感觉，有一种暧昧的麻酥感顺着脖颈渐渐蔓延全身。

　　“好了。”

　　“啊，哦谢谢。”尚卓猛地恢复了意识，有些窘迫地低头看着胸前的玉坠。

　　季沫馨看出了他的不自在，还以为是自己在这里让他觉得不方便了。“没事了那你早点睡吧，晚安。”

　　“晚安。”

　　季沫馨转身走出了房间。尚卓转过身看着紧闭上的房门，心里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