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第 8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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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铎！你我二族无怨无仇这多年，你为何偏偏在此时斩尽杀绝！”
林铎没有说话，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男孩”，他目光偏向了傍边的周芮。
一个月前，周芮携弟弟前往哈尔滨，目的除了落实周氏北迁的计划之外，还要完成和地府协商后必须肃清魇妖的任务。
周芮的脸色也并不好。
事实上，魇妖的要求并不过分，他们只是想要保有在城市中的土地和产业。而且他们和京城地区违背规则的族群根本没有交集。面对无妄之灾他们理所当然地奋起抗争。
“你们还是离开吧，”周芮无奈叹气，“我们只是奉命办事，和你族挑起纷争，并不是我二人的意愿。”
彼时周芮刚刚来到哈尔滨，就及时把这边的现实情况反映给了北京。可当时周氏好不容易和地府交好，因为魇妖一事获得了证明自己的机会，林氏又已经决心承接周氏北迁的工作，并以林铎和周芮的婚姻为契机，推动两姓家族整合，成立全国灵使管理中心……
没人想在这个档口上出差错，大家只得刻板地施行每一条命令，便如周芮得到的那张回复电报一样简洁明了。
“及时肃清，无可转圜，切勿节外生枝。”
同行的专员们已经追了上来，魇妖的法术只在幽暗僻静中取人性命，而对此等情形无可奈何，他无路可逃。
“带着你的族人离开，”林铎上前低声对他道，“等这段时间过去，未必没有缓和局势的机会，只要你们不触碰阴阳规则，不论是地府还是灵使都不会为难——”
林铎的声音戛然而止。
利刃突破血肉，和骨骼的摩擦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凌乱的脚步、紧接着是几声密集而强烈的枪响。
魇妖的身体痉挛抽搐之声淹没在他如释重负的朗笑之中。
“天道只屠悖理者！”
他嘶吼着，字句间满是和他外貌截然不同的沧桑。
“尔等今日以天道之名行无理事，早晚得尝恶果！”
“林铎！”
周芮大步上前，扶住林铎不自主倾斜的身躯。
那魇妖怀中藏刃，此刻早已没入林铎腹中。
魇妖只会一些阴诡的法术，这几乎是三界共识。他们身量矮小，终生都是人类孩童的形态，根本就没办挥舞刀剑修习武术，林铎根本没有防备。
视野骤暗。
像是一幕宏大的舞剧走到了中场休息的时候。
周栩目之所及只剩下一个林北生。
还好，在周栩从震惊出离，开始对黑暗感到恐惧之前，林北生就已经握住了她的手。
“我在，”他说，“别害怕。”
耳边渐有声音响起，比任何环绕音响都真实，施术者在百年前亲耳听到，又用这种方法传递给了后来者。
“林少主伤的重，好在年轻，只要好生将养，性命无虞。”
“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此次伤了元气，以后，恐怕不能再像从前那般剧烈活动。”
“怎么算剧烈？跑上一跑，舞刀弄枪都不行吗？”
“……”
“林爷，你我相交半生，而今恕我直言，林少主若想同普通人一般过活，绝对不成问题。但若继承您的斩鬼刀，继续行走在阴阳之中，恐怕是……不太合适。”
声音渐渐隐去。
空气中莫名浮动一阵哀恸和惋惜。
仿若少主捡回性命，并不是一件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周栩林铎和周芮的婚约有没有可能因为林铎的伤而取消？”周栩抬头问林北生。
“可能性不大，”林北生道，“两家联姻是因为周氏北迁的计划，林铎到底还活着，看周芮的样子和林铎之间应该是有感情的，婚姻不成问题。”
“可是……”周栩心中有些担忧，“这毕竟是一百年前，当时的周氏和现在中心对待灵使的态度大有不同。”
“我从前听泉翁——周泉讲过，那时候从鬿门中演化来的家族，非但不能和普通人成婚，倘若有叛逃之心，或者不想做斩鬼的工作的灵使，就会被当作叛徒看待。彼时斩鬼刀经过了几百年的损耗，数量并不多，品相优良的斩鬼刀更是稀缺，甚至会有人因为抢夺斩鬼刀而大打出手、伤人性命。”
“从鬿门时代开始，周氏就一直在灵使界保有绝对的话语权，周芮倘若是周氏嫡系，现在林铎出现问题，会不会有人出面阻拦婚事？”
林北生眉心微蹙，“现在的周氏‘嫡系’，不就是你家这一支吗？”
周栩被他问得一愣，是啊，自己和哥哥，不就是“周氏嫡系”发展到现在的两根独苗苗吗？
林北生：“往前数一百年，在灵使中不会超过三代，你就没听说过周芮这个名字？”
周栩仔细回想了一番，关于亲戚……她只知道周泉是爷爷的弟弟，除此之外，关于上上一代，她一无所知。
“爷爷在我出生之前就去世了，”周栩道，“上上辈子的事可能连我父亲都不太清楚，更别说我了。”
周家的老爷子已经去世多年……
林北生记得当时周栩来到伦敦的时候，爷爷还特意问过他。
可是……林北生莫名地想起在上火车之前和爷爷的那一通电话。
他说的那一句“有罪的人已经死了”。
周老是所有灵使都崇敬的人物，他带着灵使走在阳光下，走向了新的时代，这样的人怎会是……
正想着，周栩拉了拉他的袖子，“林北生，他们管林铎叫少主，万一他属于那一支后来迁走的林氏，那他有没有可能……和你是亲戚？”
或许林周两家绵亘百年的所谓仇怨，就是从眼前这一桩姻缘开始的。
林北生已经隐隐有了感觉。
只可惜爷爷发给他的那些资料还没有看完，海量文字和图片中叙述的，怕就是眼前这一场故事。
不待林北生回答，就听得些细碎的开门声，眼前的黑暗角落已经逐步退去，房屋中暖黄的光弥散开来。
林铎的面色依旧苍白，但精神明显好了不少，已经能够自己走路，周芮扶着他，两个人缓步走进了屋内。
“这是李柠月的那一间屋子，”林北生忽然道。
周栩也看过姨夫发来的监视组在李柠月住所周边提取的资料，可面前的间房子毕竟是一百年前的样子，和现在相比较已经天翻地覆……
“你看，”林北生伸手一指，窗外隐约看得见一座色泽鲜艳的建筑。
这是……周栩看过去，“是——尼埃拉依教堂！”
林北生颔首，百年间不断出现的建筑把窗外的视野遮挡了。实际上李柠月的公寓和教堂的直线距离并不算远。
“本来是哥哥买来给我们两个做婚房的，”林铎颇有些遗憾地低声说，“现在要多空些时日了。”
周家邀请林铎前往北京，延请名医为他调理身体以外……还顺便将婚礼办在京城。
两家结亲，林氏家底、声望本来就比周氏稍弱，起初周氏也有过在京城办婚礼的想法。毕竟周氏即将举族离开，在京城多少有些关系，正好借着喜事交代清楚。
可北迁一事毕竟要林氏做的工作太多，林家家主——也就是林铎的大哥是个又强势又有手腕的人，周氏也不愿意触其锋芒，索性就全权由林氏安排。
但如今林铎已经成了半个废人，话语权自然就落在了周氏手中。
“不多时我们就回来了，”周芮笑着柔声说。
林铎抿唇，拍了拍周芮扶着自己的手。
周芮：“我如今倒是希望你在京城多住些时日，在京中找个名医好好调理，你年轻康健，这点小伤怎么会像医师说的那么严重。”
林铎抬眼看了一下周栩，眸中浮上一层莫名的情愫。
魇妖的刀并不是什么切菜杀鸡的普通刀刃，其上用秘法封印了咒术，定是那魇妖首领准备好了要和“敌人”同归于尽的。
魇妖的法术自成一派，就是天庭地府尚且有管束不了的时候。不然这种驱逐一族、拿天界俸禄的事情怎么会忽然落到已经被天道抛弃几百年之久的灵使身上……
这些都是不必说的话。
林铎抬眸看进周芮眼中，个中道理他们都再清楚不过。
“小芮，”沉默了一会儿，林队开口，“倘若……”
周芮听着，林铎却又顿了一下。
“我此后不能拿斩鬼刀了，”他的喉咙有些发涩，“在族中……无异于废人，你……”
林铎“你”了半天，都没“你”出个结果来。
他难以想象以后他们会受到多少非议和白眼，他们身在鬿门的最中心，身边所有人都是最出色的斩鬼师，更不要说周芮乃是斩鬼师中的皇帝——周氏、的嫡女……可这样的她，却要和无能的自己相配。
周氏决定把婚礼转移到京城办，也是因为现在的自己实在委屈了小芮吧。
“林铎，”周芮上前，捉住了林铎的手，“当年我遇到你的时候，并不知晓你身份。”
林铎神色一顿。
“大学迎新时候我们相识，那时候我是给哥哥写了承诺的——进了大学单纯学习文化知识，绝不搞男女关系，婚嫁之事全凭家中做主，”周芮说着，笑了出来。
“但是从和你走得近了些，这颗心早就不归我所属。那时候我从没见过你舞刀弄枪，只是觉得你在阳光下翻书的时候、在台灯下夜读的时候……写粉笔字儿的时候、写蓝墨水儿字的时候，都赏心悦目。”
“我彼时下定决心，要挑个黄道吉日从家中逃跑，以后就跟着这个普通人，我们过只行走在阳间的日子。”
林铎的眼睛已经通红。
这些都是他们的回忆，每一分每一秒中都填满了他们两个。
“谁知道第二天那个星期六的早晨，哥哥老早使唤人将我叫起来梳洗，说家中来了大贵客，父亲还冷着一张脸，告诉我这人就是芮儿未来的夫君……”
周芮也落了泪，被林铎颤着手拭去。
周芮：“我拔腿便想要跑，却被哥哥拦腰送到了客厅。”
林铎也忆及此，不由得笑道，“……多亏周兄，如此才又见面了。”
周芮点头，被林铎小心翼翼地拉进怀里。
“林铎，”周芮伏在林铎耳边说，“等我们婚礼完了，咱们就逃走。”
林铎身子一僵。
“你读书时不是说过，向往做个教师的吗？”周芮道，“咱们学历不错，想必到何处都是好找工作的，教不了大学就去中学，再者给小孩子开蒙也是好的……总归新式学堂这样少，全国有太多太多需要知识的人。”
“以后我们一起做普通人。这一辈子这么长，阳间的事已经足够我们消磨了，不必拿着刀在阴阳交界中喊打喊杀。”
“我要跑了，林铎，咱们私奔，你愿意是不愿意？”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第 8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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