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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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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白月光
好像缺了一块
再拼不回来
再不存在
比空白更空白
——from 《假面的告白》蔡依林
痛。
撕心裂肺的痛。
足以毁天灭地的痛。时而尖锐,时而钝重。
我死了吗?
应该是死了吧!
那么长的一把匕首,抱了那样必死的决心,想不死,老天也是不会允许的吧。
人说自杀的人是上不了天堂的。
那有什么关系。天堂也好,地狱也好,我叶蓂子,从来都是一个人。
从来都只允许自己一个人偷偷哭泣…….
从来都只允许自己把自己伤的最重……
从来都只允许自己把自己推向毁灭……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所有纠结的,都可以从容的放下了。
这是哪里——
雾蒙蒙的树林里只有我一个人光着脚,破碎的衣衫上沾满了猩红的血迹——第一次!不再是父亲或者母亲,甚至不再是姑姑的,而是我——自己的血!
只是为什么我身上穿的不是那件白色的睡衣?
我的布娃娃呢?
林外有片白色的光圈,光圈的那头,该是灵魂安息的地方吧。
但是——
妈妈为什么没有来接我?
这一生,活着的时候没人爱我,即便是死了,妈妈也不肯来见我吗?
望着身后重重迷雾,忍不住落下泪来——
爸爸要怎么办?从今以后,真的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他还没有告诉我他为什么不爱我?为什么把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扔在外面不理不睬?
还有,
那个我从来不希望是哥哥的杜睿添,
我还有很多话,没有来得及说……
颓然的靠在一旁的树干上,乌黑的一双手突然自虚空里伸出掳住我的衣襟——
“放开我!救命!”惊恐的叫道。
黑手在瞬间扩大变成无边的黑影,慢慢笼罩了整片树林——无处躲,也无处逃。
浓重腥臭的味道蔓延充斥在喉咙里,带着挥之不去的恐惧。
□□声在空中久久盘旋不去,一张冷酷邪恶的脸幻化成型越来越清晰的贴在眼前,“你不是清高吗?今天就让你尝尝人尽可夫的滋味!”
人尽可夫的滋味……
“不要!”捂着耳朵大叫,而那声响带着穿透耳膜的力量,一字一字如利刃穿进内心深处。
恐惧将我紧紧裹在怀里,我只能无助的哭泣——
哥哥,救我——
……
“哥哥,救我!”
微弱的呼救声自唇齿间溢出,喉咙里微微觉得干痒,才想咳,眼睛便跟着睁开,一滴泪沿着发丝悄悄地滑落至无人会注意的地方——
费力的眨眨眼,我看到雪白的墙壁,和高高吊起的盐水袋。还有,父亲和杜睿添。
还没死。
这样居然也死不了。
“蓂子,欢迎回来!”疲惫而强忍着颤抖的声音在近在咫尺的地方道,我看到杜睿添眼里泛着通红的血丝。
微微侧过头,如常的想要扯起一边唇角,不想如此细微的动作对现在的我来说却是难如登天。嘴角结了痂的伤口被牵动着——我肿胀的脸一定很难看。
是我的错觉吗?爸爸的眼睛居然有些红。
“爸爸。”微微张开口,才发现居然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没有,碍事的呼吸机吞没了我虚弱的话语。
“平安回来就好。”父亲的语气仍是如常的淡然,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点头,牵动着伤处所带来的痛楚让眼泪决堤,瞬间便模糊了视线。许是我的错觉,父亲的手,似乎微微发着抖。
“好好养伤。有什么需要的,跟睿添开口便是。”扶着椅背,父亲缓缓站起身,慢里斯调吐出这一句。
几日不见,他竟似苍老了好几岁,挺得僵直的背脊似带着些萧瑟。这一刻,我突然觉得,受伤其实是值得的。
……
送走了父亲,杜睿添重又回到病房内,轻轻执起我的手。
他的瞳孔深不看不见底。“是我不好,让你受伤了。”
努力想要笑笑。
有多久了?杜睿添和我有多久没有如此心平气和的相处过?
然而,想起挥刀自戕的那个夜里,零星飘过的些许蛛丝马迹。我眸色一黯。
似乎,再没有回到从前的理由了吧
睡意渐渐袭来,我却努力撑着不肯睡去。
了解的在我身旁坐下,轻抚了我额前的乱发,他道,“睡吧。我不走。”
……
握着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只是再张开眼睛,身边的人已经换成江若凯。
“睡美人。早!”鹰似的眼里有着淡淡的笑意。
这已是他第二次如此同我打招呼。
笑笑。
呼吸机已经撤掉,用力呼吸着带着消毒水味的空气,能够活着,也是不错的。
“你伤的太重了,做手术需要家属签字,不得不通知杜睿添。”他道。
了解的点头,想起昏倒之前跟他说的话。没想到他还惦记着。
“你真是个让人猜不透的丫头。现在已不是那个三贞九烈,把贞操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年代!真正爱你的人不会在乎你有着怎样的过往,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他的眼深邃黝黑,带着探究。
“不是贞操的问题。”懊恼的咕哝了一句,气息还有些微弱。不知为何,他总是有办法逼得我现原型。“活着的确很重要。但你不是我。你有你在意的事情,我也有我的。我无法面对那些照片会流传到我爸爸那里的可能性。我不敢想象。我不能!所以,我宁可死。”
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让我有些累。
他目光炬炬的看着我,神情中带着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他道,“你的同伴说,幕后主使是尚传海?”
我一怔,迟疑的点点头。
“还有别人?”他的观察力让人恨不得咬牙切齿。
“没….没有。”我闪躲着。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可以慢慢查。”毫不留情的戳穿我的伪装。“希望不会又发生什么大事!似乎不大可能啊!这一次,叶老大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说呢?”他反问。
冷哼。负气的转过头,却听得他爽朗的笑声。“你这么任性。这十年来杜睿添是怎么忍下来的?”
“查你的案就好,所有的警察都像你这么八卦吗?”转过头面对他,忍不住回了一句。
微微一笑,他脸上的线条变得柔和,“我很高兴:你在危险的时候第一个想起的是我,而不是杜睿添。”在我有些怔忡的时候,他手指轻轻抚过我唇角的伤处。“丫头,不要总是让人那么心疼。”
……
江若凯走后没多久,在医生的许可下,凌脂若带着唐糖等人杀进来。
本来就狭小的病房内变得拥挤,气氛沉重得让我有些招架不住。
唐糖抓着我的手一直哭个不停。我知道,她心里不好受。
“是我不好!”她哭得稀里哗啦。“如果不是我非要买什么七度空间,也不会遇到坏人。如果我没有留下你一个人,你……你就不会……”
这个傻孩子。不是这天,就是那天。该来的,躲也躲不掉。
安慰的拍拍她的手。“傻瓜。”我道,“你留下有什么用啊!搞不好现在要两个人一起躺在病床上呢!”
她泪眼朦胧的看着我,哭得说不成句。
“现在这样是最好的结果了!你看!我也没什么损失。不过是皮肉伤,总会好起来的!”我继续道,眼光扫过屋内众人。脂若的眼睛也是红红的,但却带着赞赏,轻轻向我点头。
微笑。
“而且,若不是你及时找来了警察。也许就真的再也见不到我了。你很勇敢呢!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有的没有的事情!”我耐心的说着,忽然觉得胸腔里的空气不太够。
“蓂子。”坚定的抬起头,唐糖道,“我发誓,如果以后再遇到危险,我会不够一切冲上去,即使会死掉,我也不会扔下你一个人的!”
笑笑。
其实,我并不是孤单的。
对不对?
第15章换日线
得不到的最美
不开不枯萎
——from 《当刺猬爱上玫瑰》游鸿明
脂若一行离开没多久,凌柯一个人又折返了回来。刚才他站在李大钟身旁,脸一直绷得紧紧的,半句话都没讲。
这次去而复返,他仍是那付玩世不恭的样子,然而眉眼之中却多了几分少见的严肃。相视沉默了半天,他说,“对不起,连累了你!”
诧异的看着他,我说,“你想得太多了。这事跟你没有关系!”
眼里闪着坚持,他说,“我知道是谁做的!别担心,我会处理的!”
电光火石般忆起阳心蕊说“你做初一,我自然会做十五”的威胁。这事是宣颖姿的手笔没错,肯定也跑不了阳心蕊的推波助澜。
挑挑眉,眼前浮现出很久以前在Princess June里撞见的深情缠绵一幕——曾经的爱人,就这么反目了?
半眯着眼打量他,声音里不自觉带了点鄙夷,我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得饶人处且饶人。”
瞳孔急速收缩着,他抿着唇说不出话。过了很久,他说,“你不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
唇角闪过轻笑,斜睨着他,我说,“我以为那个游戏已经结束了。”
烦躁的扒着头发,他颇有些无奈的点头,“是结束了!我承认我输了!可是——不可以是我吗?”
笑笑。我说,“不是说游戏已经结束了吗?”
孩子气的咬着唇,凌柯漂亮的面孔涨得通红,他说,“游戏是结束了没错!但是,我还可以重新追你!”
瞥过眼,淡淡的,我说,“别开玩笑了!”
……
过了几日,唐糖再来看我时,带来了阳心蕊退学的消息。
快速看了凌柯一眼:不自在的扯了扯唇角,他侧过头,故做一无所觉。然而那冰蓝耳饰上闪烁的光芒,却不由让我拧起了眉。
这次受伤入院,一住便是三个月。
并不是我太娇弱,而是所有人竟都有志一同的希望我养到完全康复才出院。
祥叔和杜睿添贯是小心谨慎的,奇怪的是连父亲居然也抱了同样的态度。
笑笑。
对于父亲这样难得流露的坚持,我是绝不会反驳的。但我很想知,父亲是不是也想起了姑姑去世的情景?
就这样,错过了期末考试,错过了暑假,又错了大四的开学。
我的学业,基本处于半停滞状态。
好在有凌脂若这个大靠山:她答应我只要能够将学分修满,还是可以跟唐糖一起毕业的。
在医院中住了这么久,我却并不觉得无聊。
每个星期五下午,脂若都会率众前来,有时干脆就在病房里开个小型餐会。
最初几次,唐糖还是一来就哭鼻子。
日子久了,眼泪是流不出来了;但她仍然很愧疚,每次总是抢着端茶倒水,削果皮倒垃圾。这些,都是她从前怎么也想不起来的。
经过了这次的事,明显能感觉到她长大了。尤其是对李大钟,不再像从前那样不管不顾的呼来喝去。也知道要心疼人了。
还有凌柯。
有时他也会单独来。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话说,也没有那些奇怪的礼物。摒弃了以前纨绔浮夸的作风,他收敛的像是换了另外一个人。有时是一束花,有时是最近一段时间的笔记,有时甚至是空手来。只坐十分钟,最长不过半个小时,说说天气,聊聊同学,话题可能是李大钟不色,也可能是他的姐姐凌脂若。
在我面露疲惫之前,他便告辞离去了。
这样的凌柯,让我有些始料未及。贯有的冷脸,突然无法适用在他身上了。
有些懊恼的想到,我的外强中干,似乎被越来越多的人摸得通透无比。
杜睿添本也是每天必到的。
如同之前10年间所做的,我的饮食喜好,我的生活习惯,他都事无巨细的遵从着,并且小心配合着。甚至我无理任性的要求和突如其来的坏脾气,他也都宽容的忍受着。
他如同一块巨大的海绵,毫无理由也不问原因的汲取我所有的一切,无论好坏对错。
然而,即使这样,杜睿添和我,现在就如同两颗不在同一轨道的星子,经过了相距最近的一点,就再没有靠近对方的可能。
我们就这样无法避免的沿着这样一条轨道,越走越远,直至连对方的背影,都看不清。
从加护病房转入普通病房的那一天,注定是个不寻常的日子。
杜睿添办完了转病房的手续,小心翼翼的抱我坐进轮椅里。在贴近他胸膛的一瞬间,幽幽弥散着噬心紫毒的味道,就这样毫不留情钻进我的鼻尖。
身体不自觉变僵硬,瞳孔无法自制的收缩再放大,某些刻意不去忆起的记忆无可避免的被唤醒了。
注意到我不同寻常的目光,他以为我伤口有什么问题,连忙将我安置在轮椅上,急道,“不舒服吗?我去找医生来。你先忍一下,不要随便乱动。”
笑笑。拦住他。
我的举动让他有些无措。“不需要吗?还是让医生看看好一些!”他坚持着。
摇头。
我道,仍有些犹豫。“不是伤口不舒服。只是想起一些事罢了。”
他静静的看着我,等我自己想说或是不说。
有一瞬间,我心里是极其不忍的。然而那紫毒的幽香竟是含着如此大的怨念,只再看他一眼,我的目光中就再没了软弱。
“哥哥。”一动不动的盯着他,我道,“这么多年了,你很少坚持什么。无论做什么,要什么都是我说了算,从来都是我想怎样就怎样。几乎任何事情你都顺着我,不反对也不抱怨,从来没有强硬的要求我必须怎样怎样。可是,”我的脸上不自觉现出悲伤的神情,“在我出事前,你却坚持让我把电棍带在身上。为什么?哥哥,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我可能会有危险?”
他的身形微微一滞,即使只有短暂的一秒钟,也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我们,毕竟是太了解对方了。
脸上显出苦笑。垂下眼,我的声音有些哽咽,“为什么不骗我呢!你要说不是,我会相信的!”
“蓂子,我——”他的声音里带着叹息,正欲解释,我却挥挥手,截断他要说的话。
如同之前千百次类似的情况一样,他习惯性的住了口。细长的眼睛里,闪动着莫名的光芒,有愧疚,有深沉,还有说不出的痛。
看着他,我的心里除了悲哀,还是悲哀。
“是那个女人干的吧?哥哥,你到底有什么把柄被她攥在手里?还是你爱她爱到要发疯?”咄咄逼人的诘问着。突如其来的愤怒让我再无法自控,有些话,就这样说了出来。
“哥哥。”我道,声音冰冷的连自己都觉得陌生,“你每天工作那么忙,还天天来看我,这样我很过意不去。你还是安心工作去吧。等我有需要,再给你打电话好了!”
他仍是不发一言的看着我,没有坚持,也没有反驳。
细长的眼睛里,有光芒一闪而过。
努力扯动唇角,伤口忽然变得很疼,疼得我忍不住想要偷偷掉下眼泪来了。仰起头,我对自己说:叶蓂子,要微笑!哪怕全世界都背转过身了,也要微笑!
……
自那日之后,杜睿添果然没有出现。
他还真是我的好哥哥,对我的要求百分之百照单全收。
甩开心中异样的情绪,我跟自己说,我一定要赶快好起来,好好活下去!用力活下去!
不属于我的东西,连看,都不想要再看。
只有从根本上断了念想,我才能开心的活下去。
我要开心的活下去!一定要!
第16章迷迭香
分开的两个人怎么都不能回到起点
——from 《爱情字典》孙燕姿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也在挣扎中愈合着伤口。
杜睿添不在的这些日子,另一个男人却是每日都在的。
这个男人,便是江若凯。
我对江若凯警察身份的反感,因着他救了我一命的关系,渐渐不那么强烈。
但是,言语上的冲撞,却是半点不含糊。
“你不是刑警队长吗,怎么这么清闲?现在的治安已经好到没有案子可查了吗?”我不客气的问道。
撇撇嘴,犀利的眼睛里居然看得到纵容的浅笑。
“傻丫头!我是怕你无聊。有人陪你不好吗?”轻描淡写的,他道。
心里涌起某种难言的情绪,鼻子微微有些酸,然而我只是掩饰的皱着眉,故意装出生气的样子,“是谁说我无聊的?”
负气的调转过头,身后响起爽朗的笑声。这位刑侦队长,观察力还真不是一般的能要人命。
“丫头,你以为有多少人可以在捅了自己一刀后还能安然无恙的活下来?”他的话语时而戏谑,时而又正经到有些残忍。
看着他,我怔怔的接不过话头。
自顾自吃光了保温饭盒里所有的食物,满意的砸吧着嘴巴,他啧啧赞道,“真好吃!”说完,边拍着肚子,欠揍无比的打了个饱嗝。
与他接触的时间久了,我常常觉得自己也跟着变得异常粗俗。
本来思绪还停在之前的对话上不能自拔,看到他此时的举动,拧着眉,话没经过大脑就冲口而出,“你能不能注意点形象?接下来你是不是还想放个屁通通气?”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江若凯毫不客气的笑声就让我恨不得咬舌自尽。
他总是有办法轻易地撩拨起我的情绪,看着我火冒三丈暴跳如雷,看着我像小孩子一样使性子;总之,在他面前,我极易失控,常常不自觉地便暴露了内心真实的想法。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我有点怕。却惊慌的发现事情根本不是由我在主导着。
“想什么呢?年纪轻轻的哪里来的那么多心事!”状似无意的打断我的冥想,丢了一粒葡萄给我,他继续跟满盘的水果奋斗着。
自打我从加护病房里转出来,他几乎每天傍晚都会带了吃的过来找我。
不过即使是再美味的食物,最后也都是入了他的口,我只有闻闻味道的份。
“你身体还很虚,还是尽量以流食为主好了!”他总是以这样无赖的说辞堂而皇之的霸占了本该属于我的美食。
更要命的是,他每次带过来的食物都是色香味俱全,甚至连普普通通的米饭都可以煮的香气扑鼻,严重的挑逗着我的食欲,总是要我必须暗咽口水才能忍住扑上去跟他抢食的冲动。
恶狠狠地瞥了他一眼,我道,“下次你就不能吃完再来吗?这里又不是餐馆。”
“的确不是餐馆啊!”他点头,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我,“我这不是自己带东西过来吃的吗!”
强忍下翻白眼的冲动,索性闭上眼睛装睡不再理他,这样的对话若再继续下去,只怕我会气绝身亡!
但我却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江若凯警官从来就不是个容易被拒绝的男人!
在我身边慢慢坐下来,粗粝的指尖拂过我拧着的眉,暧昧的空气在他和我之间流淌。我有些无措,既想睁开眼睛,又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此刻的眼神。
我该怎么办?表情应该怎么放才对?
良久。
“丫头。”他的声音含在喉咙里像极了咕哝,“真睡着了?”
不语。
他轻轻叹息着,像在宣告着誓言。“你的骑士,并不只有杜睿添一个人。”
……
心里乱乱的。本来是装睡,后来竟真的睡着了。
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暗自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江若凯还是如常的每日前来报到。
有时早,有时晚。无视我的拒绝和冷脸。
“来,今天有好喝的红豆粥。”笑呵呵的拿出碗,自顾自的盛满了,他居然又拿出另外一只碗。“听说你也喜欢红豆粥?分一点给你!吃完了有奖励!”
皱着眉摇头,他的怀柔政策实在不怎么着,但我仍是拗不过他的坚持。
“快吃吧!不然我就一口口喂你吃!”他威胁道,边拿了汤匙作势要喂我喝粥。
拧着眉接过了碗,有一口没一口往嘴里送着,心思全不在这粥上,居然完全没有吃出味道来。
“怎么样?好喝吗?”他双眼闪闪发亮。
“还可以吧。”随意的应付着。
“只是还可以的水准吗?”鹰眼里带着失望。
点头。脸上现出不自知的涩涩表情。
“以前我每次生病,我哥哥都会给我煮红豆粥。里面不但有红豆,还有栗子和葡萄干。我很喜欢。”
“杜睿添吗?”鹰眼慢慢凝了下来。
我一怔,一直掩着盖着的心情不自觉的又被掀了起来。口里的粥,竟然变得有些苦苦的。
“不是说有奖励吗?是什么?”不自在的转移了话题。
锐利的鹰眼在我脸上徘徊良久,终是没有找到半点蛛丝马迹。
“奖励就是——尚传海找到了!”
有些期待的等着我的反应,然而我的回答只是简单的哦了一声。
不甚满意的,他道,“你就没有更好一点的反应了吗?比如高兴,或者愤怒?”奇怪的看着我,眼里有着不解。
耸耸肩,我的兴致并不高。“逐日的江湖追杀令早就发出去了,找到他只是早晚的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更何况,”我垂下眼,掩住眼中流露的情绪。“他只不过是个被人用来放炮的枪。”
涩涩的笑了笑,胸口的疼痛依然深刻,而记忆,无论如何也不能抹去。
那一夜,那些人,那柄刀。
我能刀下余生,是因为在慌乱中那一刀扎偏了,并没有刺到心脏上,而是沿着心脏贴边刺了下去。虽然要医生们花8,9个小时来缝补,终究还是有惊无险的活了下来。
然而活下来,就是为了要我彻底看清这一切吗?
笑笑。
一抬眼,不知何时杜睿添竟立在门边。从他脊背僵硬的程度看来,他应该是来了有一段时间了。
“哥哥。”勉强笑了笑。
他的表情依旧僵硬。尤其在看见我和江若凯碗里正吃着的红豆粥时。
“若凯做了好吃的红豆粥,要不要一起吃?很好吃呢!”故作开心的,我道。
杜睿添的表情有霎时的难以自持。
冷眼看着我,江若凯对我突然改变的亲密称呼带着冷眼旁观的打量。
无视心中翻滚的情绪,将杜睿添的反应收在眼底,就像挥出了一柄双刃剑,伤人三分再自伤七分。我还是笑,“不饿吗?那我可要都吃掉了!”
“你们聊。我有事,先走一步了。”出乎意料的,江若凯起身道。
杜睿添的目光首次扫过江若凯,微微一点头,也不说话。
后者的鹰眼竟然出奇的在面对对方时没有现出犀利凛冽的光芒。那眼光,竟似带着同情,与某种了解。
“丫头。这样不好。”临走前,江若凯在我耳边道。
笑笑。
我何尝不知道这样不好。
江若凯一走,只剩我和杜睿添沉默的相对着。
他的脸紧绷着,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唇上笑意丝毫未去,低着头,慢里斯条喝着粥。等到终见碗底,意犹未尽舔着唇角,我说,“好喝!”
他的脸色更沉一分,从我手里接过碗,他说,“别跟他走得太近。”
挑眉,我说,“为什么?”
“他对逐日一直有成见。”他说,眼里闪着莫测的光芒。“他接近你,只怕是别有用心!”
冷哼。我说,“哥哥,你太杞人忧天了。”
他说,“你还太单纯,并不了解人心险恶。”
撇嘴笑,我说,“也许吧!不过,我至少还分得出谁是虚情假意,谁是真心实意。”
下意识的一怔,迅速抬眸看着我,不待他有所表示,我继续道,“江若凯虽然为人犀利些,但他是个好人。而且,”唇上扬着挑衅,我说,“他煮的红豆粥真的很好喝!哥哥,丝毫不比你的手艺差呢——”
贯来淡然的脸上突然涌起的怒意让我下意识的住了口。
“哥哥?”
狭长的眼里涌动着罕见的狠绝。他说,“蓂子,我可以任你予取予求,也可以为你上穷碧落下黄泉。但是,那个人,只能是我!”
“那个人——只能是我!”咬着牙,他狠狠的道。
第17章 塔罗牌
彼此终于退回陌生
我加上你两个人并不等于我们
——from 《两个人不等于我们》王力宏
尚传海找到了又跑掉了。
江若凯说起这话时,我已经在医院里住了两个月又21天,是我即将出院的前一天。之前的一个月,他被派到外省出差。头一天才下的火车,今天就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
“丫头,想我没?”
撇撇嘴,看着他晒黑了不少的面庞,我说,“没!”
鹰眼闪着笑意,他说,“你知道什么叫死鸭子嘴硬不?”
白了他一眼。此时,我和他二人正在医院外侧的回廊里晒太阳。将轮椅安放在朝阳的树荫下,他坐没坐相的瘫在长椅上。
虚应的笑笑,闭了眼睛继续享受阳光恣意的抚摸。
回到之前的话题,他说,“丫头,我说尚传海跑了,你怎么都没反应呢!不怕他再偷袭你吗?”
惯有的冷笑浮上脸,眯着眼睛看他,我道,“你会不会傻到被同一块石头绊倒第二次?”
“如果他就是这么锲而不舍的人呢?”他半句不肯放松。
皱眉。他总是不自觉流露出警探的作风让我心生反感。
“你又想打探什么?”我尖锐的。
这次换成他笑笑,伸手在我眉心揉着,“才这一两句话不合心,就又团成刺猬了!你啊!”他宠溺的,“不要总是这么敏感!”
躲开他仿佛带着电的手指,“男女授受不亲,江队长不知道吗?”
笑着收回手,满眼含笑的斜睨着我,他像宠溺着使性子的小孩子一样,双手交握,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我。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道,“你的护法金刚呢?”
心里一跳。故作不知的问,“你说谁?”
挑挑眉,他说,“你知道吗,我这次出差,全是拜你所赐呢!”
“你什么意思?”有些生气的,我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是说——”下意识的捂住唇,有些不置信的摇头,我说,“我不信。”
鹰眼里闪着莫名的光芒,他说,“丫头,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你到底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
慢慢垂下眼,我说,“糊涂一点不好吗?”
夜里拥着被,手机的液晶屏一分一分从12点变成5点。
我居然又失眠了。
两个身影最近常在我脑子里打架,让我的大脑浑沌如浆糊。
有一个男人,十年来一直陪伴在我身边,像海一样包容我所有的一切,满足我生活上的需求;可是他从来都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或许是他根本就不想要给予我想要的。十年一梦,也许说的正是我的自作多情呢。他现在不是已经选择了他的立场了吗?为什么我还会如此犹豫不决?
还有一个男人,总是丫头丫头的叫我,整日里以撩拨起我的怒气为乐趣;最喜欢看我气嘟嘟的样子。他说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我才是热乎乎,活生生的。他还说,我的骑士不是只有杜睿添一个。
他的意思是他想要作我的骑士吗?
他说这话时的表情是那么温暖,温暖的让我有想要流泪的冲动。
可是我的心里又现出不切实际的希翼,若这话是出自另一个人的口中,我是否就会毫不犹豫的点头,然后义无反顾的跨上他的白马,与他携手出击,哪怕要打败再多的恶龙,也不会说个怕字?
从前跟杜睿添说过,要么左,要么右,我从来不想要走中间。可是现在,我却想着,也许只要留在中间便好……
出院的日子不是周末。
唐糖和李大钟尽管不能来接我,也都早早的打来电话。凌脂若一早送了花篮过来,说上午还要开会,就急匆匆的走了。她是忙人,不能也不方便留她下来。
这次出院搞得好像搬家,杜睿添和祥叔用了两个多小时才帮我整理好行李。
医生给我做了最后一次检查确认情况许可,又确定了复诊的日期,关照了需要注意的事项,才让去办了出院手续。
可能因为最近跟医院特别有缘,遇到的医生竟也都是慈眉善目,和蔼的不得了。
江医生自是不必说,连这次的医生居然都对我友善的不得了,不知道我是不是特别有医生缘的缘故。
当我在电话里把这个想法透露给江若凯时,如同往常一样,他毫不客气的拿我取笑,“你个傻丫头,医生缘?吼吼!你还真是会想!你的那个主治医生,是我姐姐的好朋友!”他嘻嘻笑着,“你怎么越来越笨呢!医生缘?!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觉得自己跟医生有缘。你还想再住一次医院吗?”
“江医生的好朋友?”我为之气结。
然而江若凯的话更令我火大,三分羞三分赧再加四分怒,不由分说的就挂了电话。
兀自撅着嘴,猛然发现杜睿添自后视镜看我的眼神,深沉的像暴风雨前貌似平静的深海。
想笑。嘴角却涩涩的。
这种感觉,还要多久才能够翻越?
车子在沉默中绕过关公铜像,停在正门口。
习惯性的想去呼吸满园郁金香的香气,一抬眼,才看到院子里的郁金香都已过了花期,只剩下枯萎的花瓣,孤零零的散落在叶片上,带着说不出的萧瑟。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浑浑噩噩的想到这么一句话。
自嘲的笑笑。为自己突然多愁善感的心思。
叶蓂子该是冷血的。
凌柯送我的水仙,才应该是我本来的面貌。
想着,尾随祥叔进了屋。父亲披着外衣端坐在沙发上,膝上盖着薄毯。脸上神情不见喜怒,但眉心却是舒展的。
“爸,我回来了!让您担心了!”
“回来就好。”父亲仍是淡淡的,“不用急着回学校去,那个毕业证,不用看得那么重。”
心里暖暖的,脸上不自觉漾着浅笑。“嗯!”我点头。窗外颓败的郁金香竟然也似带着生气了。
父亲似乎也被我难得的笑脸感染着,道,“有什么想要的吗?算是劫后余生的礼物。”
想想,摇摇头。再想想,还是摇摇头。“没!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不急。什么时候想到再说也不迟。”
点头。
起身欲上楼,窗外响起急促的刹车声,让所有人不禁一同调转了目光看向门口。
“老爷子!天大的好消息!这次您可得好好奖赏人家才行!”
没看清人脸,只闻到一阵香风飘过,火红的人影已经投进我爸的怀里。
拧眉。
这个女人显然已经不要脸到极点,完全不分时间地点场合的卖弄风骚。
而且,她居然还敢来?
祥叔不自在的轻咳,美女皇后故作后知后觉的吐着舌头做不好意思状。
“呀!太开心了。居然忘了规矩!老爷子,这次真的是天大的喜事呢!”几次交手,她今次的笑意居然阳光到让人无法逼视。
绷着脸站在旁边,本来打算上楼的身形竟似钉在了地板上,移不开半步。
父亲移开宣颖姿环在他腰间的手,一边眉毛不易察觉得挑了起来。
“睿添,你可以去忙自己的事了。蓂子,你去楼上换衣服。你,”他起身,指着宣颖姿,“咱们去书房谈。”
“爸。”我上前一步拉住他,眼睛一直盯着宣颖姿,半点都不放松,“您不是说要送我礼物吗?什么都可以吗?”
父亲点点头,表情不是释然,也看不出不耐。
冷笑着指着宣颖姿,我一字一字道,“我要这个女人从我面前消失,永远,不要再出现——最起码不要在我出现的地方看见她!”
小心翼翼的盯着父亲的反应,我的心狂跳着。
父亲有一瞬间的失神,然而却似乎真的在考虑我的话。宣颖姿也发现了这点,惊恐的怪叫了起来。“老爷子,我在您身边这么久了,您不能这么对我!我——”眼里噙着泪,她抛出一个重磅炸弹,“我怀孕了!老爷子,我怀孕了!是你们叶家的骨肉!”
冷笑。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你和阳心蕊还真是发小,连怀孕都一样会挑时候啊!”双手在袖中握成拳,我恶狠狠的道。
看着我,她眼里现出孤狠。从背包里掏出一叠纸摔在桌上,她孤注一掷的道,“我有医生诊断!你自己来看看我是不是在说谎!”
不由自主拾起来,潦草的墨迹给了我最惨痛的一击——三个月?
我心里一痛,控制不住的扶住椅背,顾不得伪装自己,下意识的看向杜睿添。
宣颖姿如泣如诉的声音还在继续,“老爷子!我一定可以给叶家添个男丁的!您可以不认我,可是您不能不认我肚子里的孩子!”
冷笑。
冰冷的眼扫过场内众人——宣颖姿,杜睿添,父亲。
很好!不是我的侄子,便是我的弟弟。
真的很好!
这里面,最多余的,是我。
踉踉跄跄走上楼,关门。一室黑暗,彻底隔绝了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