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橙黄橘绿时》沐童

12、第六章 灵犀

　　许是周六的缘故，已经晚上十一点了，邝晨和顾南星却还没回来。
　　苏樱仔细回顾、分析自己的心态，虽然自己从前没有过恋爱经历，可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心里清楚，自己是喜欢和张一山在一起的，而且似乎越来越喜欢他，这也是为什么自己对他的邀请对他的安排没有抵抗力的原因，对他偶尔对自己做出的一些亲密动作也并没有太多抗拒，比如今天在山上他摸她的脸，自己当时就没有反抗，而且内心产生的悸动，现在回想起来，仍然头皮发麻。自己对他的这些行为举措，其实是不反对、甚至是暗暗希冀的吧？
　　可是按照陆纭的说法，（自己还是蛮愿意相信陆纭的，她是自己从小到大的好朋友，掏心掏肺那种；而且陆纭的妈妈非常精明能干，处事非常练达，她对女儿的教育应该有参考意义），自己和一山是不登对不合适的，“基础不好”，很难有前途，那么自己还会有足够的勇气，去克服困难，为自己的感情和未来去主动争取吗？
　　苏樱直觉自己不会。自己在情感方面是个胆小怯懦的人，虽然也看过那么多心灵鸡汤，比如“我命由我不由天”，“人定胜天”，“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云云，但那都是些夸张的、戏剧性的影视剧情节，自己可不是在梦里面生活。
　　再说，他对自己究竟是怎么打算的？他是对所有朋友都这么用心这么好？还是只是因为她是她？她对他的圈子一无所知，完全无从进行比较分析。何况他自始至终也没有明确表示过什么。那太有可能是自己自作多情了，那可不就是一个笑话了吗？
　　想到如果对方只是把自己当作一个朋友，哪怕是好朋友，而自己却已陷入了深深的情感旋涡，而双方从家庭出生、生活条件而言还不匹配，即无论从世俗、还是从现实，或者情感对等方面，都像是一场误会或者笑话，可笑的自己还越陷越深。。。。。。
　　苏樱辗转反侧，纠结着那些早已想明白却又忍不住不再去想的问题，那么无聊，浪费生命，却又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苏樱气得直想捶打自己一顿。

　　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苏樱的纠结，张一山这方，却想要摊牌了。
　　其实这一次过来之前，他就想好了，要把两人的关系往前推进一步。
　　兄弟们说得对，竞争太激烈了，看到他们的新生晚会上那些文武全才的优秀男生，自己真是亚历山大，老欧点拨得对，感情这种事，就不能太佛系，两人平时又不在一起，具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了，自己不敢赌啊，只得步步为营。
　　而自己了解苏樱，在这方面是很单纯的，她未必体会得到自己的想法，那就索性明示吧！不仅向她的周围环境“亮剑”，更要向她的心表明。
　　至于她对他的感觉如何？他自信应该不差，毕竟他们也算是几年的相识了，他对她还是了解的，但是不是也已产生出，如他对她一样的“那种感情”，这个不好说，他心里还是很忐忑，就怕是一厢情愿、自作多情、弄巧成拙！
　　不过，如果，真的遭到拒绝，那怎么办？唉，千万不要发生这种可怕的事。。。。。。但如果真的这样，那自己也不会就此放弃的，迂回下，后面再来。。。。。。
　　真的是“想想想”，可还是“怕怕怕”，然必须得“冲冲冲”！

　　第二天周日。天气预报说是阴天，但太阳还是悄咪咪地露了头。舒爽的秋天要来啦。
　　张一山想让苏樱多歇歇，昨天的运动量，对她来说，是偏大的，她平时太缺乏运动了。所以，直到近中午，他才电话她，喊她一起去吃饭。
　　昨晚苏樱折腾到近三点才睡，她清楚地听到顾南星和邝晨一个个悄悄地回来，轻轻地上床，他们不知道自己比他们还晚睡着。
　　接到他电话，她确实刚醒来不久，饿了，正准备吃昨晚他塞她包里的饼干。

　　带着她这个路痴，他熟门熟路，在校园里东拐西拐，出了一个极窄的侧门后，就来到了一条店铺林立的小吃街，找了一个人少的饭馆进去。
　　不知道是因为还未到吃饭时间，还是因为这家名为“老吊梨汤”的饭店看起来就装潢得比别家要高档些，从而让人心生距离感，总之大堂里面只有寥寥数人。他们找了一个靠角落的半隔断的位置坐下。
　　“你以前来过这里？怎么感觉你很熟的样子？”苏樱好奇。开学没多久，校园里很多地方她都没跑到，更何况来学校周边。
　　“没来过也可以熟悉，你不用‘大众点评’吗？”
　　苏樱知道大众点评，手机也下了app，可是真没怎么用。好吧，在他面前，自己总是显得很笨拙。

　　饿得发慌，饭菜又合口味，两人美美地吃了一顿。吃饭的时候，两人“埋头苦干”，没多交流，等到“汤足饭饱”，苏樱想，这次自己一定要抢付饭钱了，昨天上山，包括来回车费，各种吃食，还买了鞋，可花了他不少钱。虽然他比自己有钱，但是没有理由自己一直占他便宜。从小父母就教育自己不能占外人便宜，尤其和男孩子相处，更要注意这一点。
　　她这边正在做心理建设呢，那边厢张一山盯着苏樱，跃跃欲试却欲言又止，仔细斟酌着措辞。
　　苏樱想利用上洗手间去时把账先结了，刚站起来，张一山正开了口：
　　“小樱！”
　　“诶？”
　　“你干什么去？你坐，你快坐下来。”
　　苏樱被他严肃的口吻有点惊住，乖乖坐下，他觉察出自己想要去结账的意图了？
　　张一山自己倒站起来了，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小樱，我。。。。。。这个请你收下吧！” 他说话的口吻，怪怪的，口气有点重，却又带着不安，似乎还带着点讨好。今天出来他没带包，从口袋里掏东西时，着急慌忙地，东西还差点掉地上。
　　“这是啥？。。。为什么要。。。。。。？”送我？她话未及说完，就诧异地看他拉过自己的手，把手里的盒子塞进她手里，眼睛瞟到盒子上面有“SWAROVSKI”字样。
　　这个牌子，她是知道的，在老家，和陆纭逛街，经常经过这个专卖店，是个国外的首饰牌子，装潢得极其高端，东西老贵。
　　送她首饰？送首饰这个事。。。。。。
　　没容她多想，
　　“小樱，你，做我女朋友吧！”他鼓足勇气，在这一刻，他极度紧张，自己这么直白，她会拒绝吗？如果她摇头，那他该说些什么来应对？怎么才能把眼前的尴尬描补？以后怎么相处？怎样才能给自己留好下一步再来的台阶？
　　而他的话，让苏樱产生刹那的眩晕感，幸福来得太突然，有种被猛一下砸晕的恍惚。苏樱内心狂跳，难道他知道她的心思？莫非他们心意相通？
　　她该怎么说？怎么做？才是最合适的？
　　一下子，以前自己担心过什么，又决定过什么，完全想不起来了，只是脑海里有个声音大声冲自己嚷：“去你的般配不般配，快答应他啊，你喜欢他啊，很喜欢他，对不对？
　　“这什么朝代了？还看家庭般不般配，是不是太俗气了？太封建了？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苏樱，快答应他啊！”
　　于是，苏樱顺应内心叫嚣的狂潮，晕乎乎地、傻傻地点了点头，“嗯，好”。

　　终于等到了这句，他一直期待着的话，哪怕是如此简短，却比世上任何再美妙的音乐都动听！他快乐地笑起来，庆幸自己并没有再迂腐下去，并没有再坚持什么“行动比言语更有说服力”，这是谁他妈的狗屁恋爱指南？直白、勇敢和果断才最有用啊！
　　如果这时有个第三者在看着他们，就能见到这么两个人，在一个独立空间里面对面傻笑，一个维持着递物的姿势，可是手里是空的；另一个手紧紧抓着一个盒子不放，整个人僵在那里，只知道微仰着脸笑。
　　突然，结界破裂，魔法解除，仿佛梦回现实，他清醒了，迫不及待地说：“小樱，你，打开它。。。。。。”
　　她听话地打开首饰盒，看到的是一条闪着明光的项链、连着一个黑色天鹅型状的坠子。
　　他抬手想要帮他的女孩戴上去。
　　“不，不。。。。。。”她哪好意思在众目睽睽下让他戴项链。“给我，我自己回去戴。。。。。。”
　　他没有坚持，他已经觉着够满足够幸福了。成了，他成功了！
　　幸好幸好！幸好我直接说出了口，也幸好你能答应我！感恩！

　　回去的时候，两人似乎都有些喝醉了酒的感觉，晕乎乎的，可是明明没喝酒。
　　他略作迟疑，就装作自然地牵了她的小手。她略僵了下，没有抽出来，然后，反握住了他的，十指相扣，两人甜甜蜜蜜地出门去。饭钱呢，还是由他付了，她笑眯眯地看着他付钱，有了一种一家人出去吃饭男主人管付账的感觉。
　　他们就这样牵着手，连通过学校那道小窄门，需要两人一前一后走，手也没有松开。

　　幸福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他舍不得走，都想改成明天的机票了，可是终究理智还在。
　　在他要上车去机场的时候，两人牵着的手还是不愿放开。离愁别绪充斥在两人心间，依依难舍，似乎不用学不用教，他转过身抱住了她，而她的手则自然环住了他的腰。
　　他向着她俯下头去，她终于没有敢在众目睽睽下再进一步，害羞地撇开了头，他的吻就落在了她的鬓边。

　　前往机场的出租车上，他一直在偷偷地乐，时而还笑出声来，司机感到毛骨悚然，几次通过后视镜窥探他。
　　一山确定自己长大后肯定没有吻过别人，虽然妈妈以前经常说他小时候如何如何可爱，如何如何受欢迎，幼儿园就被人家小女孩“夺了”初吻什么的——那可不能算——长大后他连父母都不肯吻的，苏樱必须是他的第一吻，虽然他还没有亲到实处，但他已迈出了关键性的第一步不是吗？
　　至于拥抱，自己就不记得了，也许也拥抱过别的女孩，那估计是在喝多了的情形下，或许根本也没有过，反正肯定没有过属于情人间的拥抱，那是种手指痉挛心头软得一塌糊涂的感觉、那种想把人直揉进自己身体内的欲望，确定从来没有过。圈子里一群人有时候在一起，喝多了，唱K时，打闹时，也会发生身体接触，但肯定没有过类似的心动的感觉，没有过那种极其清醒状态下的沉醉和快乐！
　　现在才懂了，这是喜欢到极致的爱，是完全不一样的感知，所以，只有苏樱，只要苏樱，她是他的第一，也会是她的唯一。

　　苏樱回到宿舍，宿舍里空无一人，不知他们是去学习了还是去玩了。
　　从小包包里拿出他送的“SWAROVSKI”首饰盒，珍而重之地取出那条小小的颈链，对着镜子比划，看了片刻又把项链放下，先把头发用夹子盘起来，再对着镜子反手摸索着戴。
　　宿舍门背后的镜子，是淘宝买的4片拼接的穿衣镜，最上面那片镜子正好照到头和肩，清晰无比。
　　只见细细的白金链子，链着精致优雅的黑色天鹅，那么细细巧巧，垂在自己莹白的脖子上，荡在浅浅的锁骨窝里，竟然透出些许性感。镜子里的脸颊红扑扑的，洋溢着快乐和健康，甚是好看，人生头一次，苏樱对自己的脸、自己的脖颈和身体的其他几处地方，细细地审视，觉着还挺不错，头一次对自己的容貌满意起来，说起来这真是“佛靠金装人要靠首饰装”啊。这是他送她的首饰，是她第一次收到的男孩子的礼物，他是她的第一，也是她的唯一。

　　晚一点，顾南星回了宿舍，跟她随意讲着话，无意间注意到她颈项上的黑天鹅，“哇哦”了一声。
　　“这是施华洛斯奇的经典款啊，真好看，可不便宜哦。。。哎，是不是，那个帅哥送的？” 前天迎新晚会那天，他们可都见到了，她也不想隐瞒：“是啊”
　　“哇喔，你们是中学同学？”
　　苏樱不想讲一个长长的故事给旁人听，就说，
　　“是同学”，心里说，此同学非彼同学。

　　当晚一直到十点，飞机才降落，又是误点。张一山急得简直要抓耳挠腮，飞机还在滑行中，就赶紧换掉了手机的飞行模式，先给苏樱发了平安落地信息。
　　上了出租车后，又立刻打电话给她。两人又淅淅索索聊了个把小时，一直聊到下车，进宿舍区，又在宿舍楼前徘徊了许久。
　　不知道怎么就会有这么多话要跟她说，总体上是他说、她应。想到明天第一节都有课，才恋恋不舍相互告别，临了最后挂电话时，他不由自主轻轻唤了一句：“老婆”。。。。。。他心底里念叨过不知道多少遍的称呼啊，现在就那么自然的喊了出来，出声后才觉出不妥，是不是太快太唐突了？
　　“嗯。。。。。。”没想到她竟然轻声地应了，那么自然，毫不矫揉做作地轻声应了，仿佛正该如此，仿佛这个称呼也在她心中潜伏了许久，被盼望了许久。
　　两人明明才捅破窗户纸，却仿佛已经相知很久、很久了。张一山自然欣喜若狂，苏樱也扪心自问这样进展是不是太快了？可又找不到不如此的理由，顺着自己的心意，就该这样啊，所谓“水到渠成、瓜熟蒂落”，就是如此吧。

　　身无彩凤，心有灵犀。
　　若有知音见采，不辞遍唱阳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