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换跨越十二年的我》小猫你好吗

24、撑

　　墓碑上的照片笑靥如花，过于青春的黑白照片，让人看到都不免心生惋惜。许妮站在方灵的墓碑前，打扫着一旁的落叶后，放上了一束鲜艳的花。
　　“方灵，看到现在的我会不会觉得很陌生呢？”许妮自言自语着，蹲下身摸着墓碑上的名字。方灵两个字深入石碑中，一如当年她自戕时的决绝。
　　身后响起的脚步声，让她不得不站起身来，背对着身后的人就要走时，就被喊住了：“既然来了，就陪她说说话吧！”
　　十二年不想见的时光，那样熟悉的声音中，转身看到是头发已灰白的方娟。许妮无措地理了理自己并不凌乱的头发，客气地对她寒暄着：“好久不见。”
　　对于她的疏离和客套，方娟反倒有了些失望：“前段时间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明明还像十几岁那样。你好像突然一下就变成大人了。”
　　“我已经快三十岁了，本来就是大人了。”许妮挤出一丝笑，勉强回应着她：“我想跟方灵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我该走了。”
　　她退了好几步，只觉得后脑的疤痕在隐隐作痛。方娟把贡品一点点摆在了墓碑前，余光瞟着许妮：“你现在过得很好。”
　　原本打算转身离开的许妮，一听到她的这番话，触动了早已绷紧的神经：“你总是能一句话就能把我击垮。”
　　许妮握紧着拳头，控制不住牙齿在口腔里激动得打颤：“下一句是不是该说，我当年就该去死，方灵才应该活下来。”
　　“我这里治了很久。”方娟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茫然望向不知为何突然发火的许妮：“我有说过这些话吗？我不记得了。”
　　她泄了一口气，为自己根本没人在意的怨气道：“我跟你计较什么呢？我关心你的精神状态的时候，你也没有看过我一眼。”
　　“算了，算了。我真是个可笑的人。”许妮释怀得冲方娟笑了笑，往下山的方向走去。
　　方娟擦拭着墓碑，目不斜视地望着墓碑上的每一个字：“方灵啊！你要是还活着的话，现在的你一定也能过得很好。”
　　下山的台阶怎么数都数不完，许妮好似陷入到一种循环之中，怎么都走不出这些弯弯绕绕。心不在焉地抬起眼看向山间光秃秃的树木，荒凉之地的墓园，方灵真的会呆得开心吗？
　　她失去了继续往下走的想法，干脆坐在了台阶上。此处如此寂寥安静，方灵居然在这种地方躺了十二年啊！
　　许妮头埋在膝盖上，无声地哭泣起来。为自己还是为方灵而哭，她已经分不清了。明明前几天还在看到方灵活蹦乱跳，一晃神之后她已经逝去了多年。
　　“现在的你，多少有点十七岁的样子了。”上山来找她的陈会安，挨着她身旁坐下来：“以前我总觉得你是无懈可击的，你把自己保护得很好，让我望尘莫及的优秀。”
　　“看来十七岁的许妮，让你受折磨了。”许妮不在意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撑着下巴俯瞰着下山蜿蜒曲折的路。
　　陈会安仰起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接着话茬道：“我一点都不讨厌。”说完他转头看向许妮的侧脸：“你讨厌她吗？”
　　好久没有跟他这样坐着谈谈心了，许妮拾起台阶上的枯树叶，反复观看着它的纹路一遍又一遍：“她很痛苦，我想去救她，却总是无能为力的。她明明就是我，有时候我却觉得她离我太远了。”
　　“我这样算是成长了吗？”许妮转动着落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陈会安闻着空气中干燥的泥土气息，想起那年十七岁夏季，在路边碰到来给自己过生日的二十九岁的许妮。
　　“你还记得你给我过的十八岁生日吗？”陈会安从口袋里取出那个钥匙扣，在她面前摇晃着:“钥匙扣还在，你就是你。不管是十七岁还是二十九岁，许妮就是许妮，陈会安就是陈会安。”
　　许妮接过他的钥匙扣，想起了他爸送给他的鞋子：“那时候你爸送给你的球鞋，你穿过吗？”
　　“没有。”陈会安平静回答了她，让许妮略微诧异：“那可是我暴力威胁逼他去商场买的啊！你居然一次都没有穿过吗？”
　　陈会安伸了个懒腰，脸上散发着淡淡的笑意：“那个鞋盒是空的。他最擅长骗人了。”
　　“这样啊！”许妮叹了一口气：“他真的太过分了。”陈会安没有再去讨论父亲的事，而是转移了话题：“那么你呢？你一直说着方灵的事，我的事，那么你自己呢？”
　　许妮把钥匙扣还给了他，漫不经心地眨了一下眼睛：“我习惯了。”习惯了什么？习惯于作为倾听者，习惯于作为安慰者，习惯于忘记自己，把自己裹得严丝合缝，渐渐地往往午夜梦回时，睁开眼睛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我唯一为自己考虑过的一次。”许妮认真地望向他：“是在那家快餐店主动跟你打招呼。那时候你不是每天都来吗？”
　　陈会安点了点头：“是。我每天都来其实是为了看你。我每天都在想你什么时候会记起我，我以为你讨厌我了，故意装作不认识我。”
　　许妮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脸上带着并不明朗的表情：“我们回去吧！”陈会安站起身与她开始并排往下面走去。
　　“你在想什么？是不是不想结婚了？”陈会安的试探让许妮摇了摇头：“我在想十七岁的我，为什么会切断了我高中三年的记忆。她依然是恨着我的吧？”
　　“她可以恨我的，可是我真的希望她有快乐一些。虽然我也不知道她要怎么快乐起来，妹妹没了，妈妈去了精神病院，爸爸杳无音讯。在我们那个县城里，她到底要怎么撑下去呢？”
　　许妮越说越激动，自己怎么可以那么过分，以二十九岁的身份要求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去拯救方灵，去原谅自己的母亲。
　　陈会安握住了她的手，诚实以告地答：“她远比你想象的坚强。你能顺利走到现在，就是她撑下来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