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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惊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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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自习前我正在座位上整理笔记,只听见陈朋予对俞少涵说:“班长,可以借一下你的笔记吗?”
“可以啊,哪一科的?”
“物理和化学。之前在S市学的跟这里完全不一样,别的都差不多。”
“好,物理的在这里,化学……让我找找。”
我合上笔记本起身就往教室后门走,生怕他下一句是“要不你找别人借吧”。
出了教室门才发觉马上就要午休了,走廊上空无一人,显得我有些突兀,没办法,看来只能借职务之便去唐晓办公室逃掉午休了。
【唐晓办公室】
推开门却发现唐晓并不在办公室,因为鲁亦迪的事,整个建模、航模组的练习教室暂时都不能使用了,我也只能在唐晓办公室练习。看着临时搬来的桌子上摆着的模型,也没什么兴致练习,打算去图书馆借用一下电脑。
【图书馆】
大概因为是午休时间,不出所料图书馆里也没有人,甚至管理员阿姨都已经去午休了。
我刚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旁边便出现了一个人。
“失礼します。(打扰了)”
原来是国际部学生,我没理会,打开网页就进了学校的内部论坛。
学校的官网其实是有论坛的,据说是十几年前由学生创设的,我打算来这里碰碰运气,能不能找到十年前的那件事。
刚打开论坛却发现有人给我发了一条私信。
奇怪,我从来没在论坛里发过帖子,也没有回复过别人的帖子,更何况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我的论坛ID,是谁会给我发私信呢?
点开私信栏,是一个叫“羽”的人。
「羽:我猜,你是想来这里找十年前的那件事,那我明确告诉你,很遗憾,这里没有任何有关的信息,与十年前有关的所有帖子全部被版主锁定了」
这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事?
「coffin:你是谁?」
等了一会才收到回复:
「羽:这很重要吗?」
「coffin:这难道不重要吗?」
「羽:没想到你的观察力这么糟糕,是我高估你了」
我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正当我想问那人时,又收到了一条消息。
「羽:我就在你旁边」
我惊讶地转过头,那人也转过头看了看我,这才发现身旁坐着的是我的同学钟晴。只见她朝我僵硬地笑了一下,紧接着我又收到了一条私信。
「羽:图书馆保持安静」
「coffin: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论坛ID的?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论坛上找十年前的事?」
「羽:我们来聊点别的」
「羽:比如说,你的眼睛」
我一下怔住了。
「羽:别担心,我们是一样的」
「羽: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的眼睛有什么用」
「coffin:我确实不知道」
「羽:你的朋友们呢?」
「coffin:你先告诉我,这样的眼睛,有什么用」
「羽:这么谨慎?」
「羽:你想听我就告诉你」
「羽:民间的传说,管这个叫“阴阳眼”」
「coffin:“阴阳眼”?」
「羽:其实这是不准确的,眼睛是拥有“能力”的标志,但是不是每个有这样眼睛人都能拥有能力」
「coffin:那你的能力是什么?」
「羽:我的能力,就比较偏向大众认知里的“阴阳眼”了」
「羽:我能看见一些你看不见的东西」
「coffin:原来如此」
「羽:其实没必要问你,我知道江妤瑾的能力是预见未来,唐晓的能力是看见过去」
「coffin:那,你知道我的吗?」
「羽:如果我没有猜错,你自己也不知道吧」
「coffin:……」
「coffin:是」
「羽:其实,有能力未必是件好事」
「羽:尤其是你自己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能力的情况下」
「coffin:什么意思」
「羽:字面意思」
「羽:聊太多就没意思了不是吗」
「coffin:所以……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羽:没什么原因」
「羽:也不是所有事都有原因的」
「羽: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等我还想问点什么的时候,却发现钟晴已经走了。
为什么学校的论坛里没有提及十年前的那件事呢?
3月6日惊蛰
学校传统是在惊蛰这天办为期两天的运动会,今年K市的天气不太正常,上个月月底还在下雪呢,这会儿已经可以脱掉羽绒服了。
我还是来顶替了广播站成员来主持这次的运动会。
考虑到是开幕式,好歹是个正式场合,我还是非常不情愿地穿上了学校正装制服裙。
等我到主席台,算是彻底后悔答应唐晓了。
“没想到是你啊。”俞少涵起身移了一下椅子。
我皱了皱眉,看着桌子上已经理好了的稿子,拉开椅子整理了一下裙子再坐下,“我也没想到是你。”
“毕竟广播站也算学生会的范畴嘛,站长不在,那就只好我来顶他的班了。”
“你们学生会应该不会缺人啊,为什么不找别人,非要唐晓来找我。”
“就是因为不缺人才不能在剩下的人里面找人啊。”俞少涵轻声说。
“啊?为什么?”我不太理解。
“话说回来,你当初为什么没有去广播站呢?”
“我当时已经进建模组了,不太喜欢分心同时做几件事。”
“难怪……”
“难怪什么?”
他好像很喜欢说难怪。
俞少涵手上的工作顿了顿,“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是吗?”这么像扯谎的话我也就没放在心上,随意应和两句。
“嗯。”
我专心看起了运动会的流程,俞少涵也没有再来找我搭话。
很快就到了运动员入场的时间。
大约是顾及到我并不是广播站的成员,之前也没有参与过类似的活动,俞少涵给我的稿子里没有多少是需要我来说的,基本都由他一个人就能搞定。我坐在他旁边,处理一些通讯稿,以及播报一些比赛的时间。
“请参加初三年级组男子100米预赛的运动员迅速到检录处检录。”
我放下话筒继续整理送来的通讯稿,俞少涵则在一旁登记结果已经出来了的比赛成绩。
“你们看到邹北昉了吗?”
抬头便看见陆文轩气喘吁吁地站在主席台下。
“没有。”我说。
“有什么事吗?”俞少涵这时刚登记完成绩,闲下来回答他。
“我已经找了他半个小时了,马上男子组100米要检录了,他还是没有出现。”
“他报名了男子100米?他不是过敏性紫癜要避免一切剧烈运动吗?”俞少涵问。
“徐逸那会登记报名的时候就问过他了,他说这是最后一次运动会了,而且医生也说现在只需要按时吃药就行,不要长期进行高强度剧烈运动就没关系。”
“你教室去看过了吗?”
“半小时之前去过了。”
“我和你再去找一找看吧,他应该也不会去别的地方。”
“你去张贴一下比赛结果。”走过来了一个体育老师,指了指俞少涵。
“那……”
“我和他去吧。”我站起身对他说。
他点了点头。
我整理了一下裙子,直接跳下了主席台。
“我去我们班的休息区再看一下,那就麻烦组长你跑一趟教室了。”陆文轩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往教学楼方向走。
一口气跑上了四楼,推开教室门,发现并没有人在。
正当我准备走的时候,却听到讲台挡住的视觉死角处传来了微弱的呼吸声。
我急忙冲进教室看,果不其然邹北昉倒在了讲台后面,不过还好没有昏迷。
我蹲下问他:“你怎么样?”
只见他奋力抬起手,手里死死攥着一个东西,隐约看得出是一只叠得很好的千纸鹤。
“许萧忆你找到了吗?”陆文轩这时跑了过来。
“你快去找老师叫救护车!他情况不太好,喘息声有点大,暂时还没有昏过去。”
“好!”
突然我的袖子被邹北昉拉住,我感觉他想说什么,但是难以出声。
我俯下身,想听清楚他到底想说什么。
就当我凑近时,只听见他说。
“救救我。”
随后便昏了过去。我这才注意到,他身边摆着一个药瓶,里面的药已经空了。
很快救护车赶到,我并没有跟着邹北昉去医院。
看着地上因为脱力掉下来的千纸鹤,我犹豫了一会,还是把这只千纸鹤捡起来放进了口袋里。
等确定救护车已经离开了学校,我才起身离开了教室,正当我失神时,我已经回到了主席台边上,这才回过神来,看到俞少涵看着我。
“找到邹北昉了吗?”
“嗯,他在教室里晕倒了,救护车送他去医院了。”我跨步直接上了主席台。
“陆文轩呢?”
“他跟着去医院了。”
俞少涵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这时范思卿跑了过来。
“你刚才去哪了,顾老师到处在找你。”她对我说。
我只好又跳下主席台,余光里好像看到俞少涵在盯着我看。
“有什么事吗?”我有些疑惑。
“没有,你快去吧。”俞少涵回答我。
大概是错觉吧。
“顾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邹北昉晕倒了,是你回教室发现的?”
“是我。”
正当我以为他会继续追问下去的时候,顾老师的电话响了。
只见他小声地“啧”了一声,僵硬地笑了一下,然后对我说:“去忙你的事吧?”
我点了点头,转身离开的时候听见他对着电话那头说:“ta又动手了。”
我一愣神,再转身回去,发现一向面带笑容的顾老师,表情阴沉的可怕。虽然他背着阳光,我却清楚地透过眼镜看到了他的眼睛,犹如这即将到来的春天一般的深绿色,没有一丝光亮。
3月7日运动会第二天周五
今天的工作就没有昨天那么清闲了,在主席台的工作让我忙碌地连水都难喝上一口,直到中午吃完饭才勉强闲下来休息一会,我一口气灌下一瓶水后瘫在椅子上不想动弹,连一句话都不想说。
今天是晴天,中午的太阳使人犯困,正当我打算趁这个时间赶紧午休一下,俞少涵突然问我:“你有兄弟姐妹吗?”
“没,我是独生子女。”我只好又开了一瓶水。
“这样啊……”
“有什么问题吗?”我听出了一点沮丧。
“没,我就随便问问。”
“那你有?”
“我有一个妹妹。”
“哦?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她不太愿意我在学校里提起她。”
“那么你妹妹也在我们学校?”
“嗯。比我们低一届,她叫沈默。”
“沈默是你妹妹?!”
我有些惊讶。沈默是我在建模组最看好的组员,她可以说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就算是已经拿了很多比较大的奖项的我面对她都要自愧不如,虽然手法上还比较生疏,但她的空间想象力和每一次的设计思路都已经达到非常专业的水平了。
“嗯,亲生妹妹,她不太喜欢我在学生会,所以叫我不要在学校里提起她。”
“哦?那你为什么跟我提起呢?”我眯了眯眼睛。
“为什么呢?”他也学着我的姿势,往椅背上一靠,“可好像,能和我说说话的,只有你了。”
又是一阵沉默,我突然发现很奇怪的一个点。
“明明你和你妹妹都挺排斥学生会的,那你为什么还要加入学生会呢?”我不是很能理解这层逻辑。
“因为我需要随意出校门的许可。”他回答得很干脆。
“为什么?”学生会的特权可不止这一个,随意进出校门的许可对我来说都有些微不足道,毕竟我们建模组也是可以随意进出校门。
“她经常生病,我要去医院照顾她。”
这么回忆起来,沈默的确经常缺席,我并不习惯打听别人的私事,也就从来没问过她为什么总是缺席,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能解释通了。
俞少涵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却看见顾老师赶了过来。
“你们今天能不能去医院看一下邹北昉的情况,我临时要赶去N市出差,他的父母现在还在外地,今晚ICU的探视时间肯定是赶不上了,最好是能知道一下他现在的情况。”
“我没问题。”俞少涵答应得很爽快。
我思索了一下,算了算爸爸上班的时间,今天他应该是上中班,便也点了点头。
“那就拜托你们了,他在ICU七号床。”顾老师似乎是很赶时间,直接往停车场的方向跑走了。
“你放学方便走吗?”俞少涵问我。
“我骑车,学校离医院挺近的。”我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如果你觉得尴尬的话,我可以叫上范思卿。”
“这句话应该我来说吧。”俞少涵有些哭笑不得。
【放学时】
回寝室拿了点东西之后范思卿和我一起走向自行车棚,我们两个家住很近,周末一般都是我骑车送她回家。
“你今天有空吗?”我问。
“有什么事吗?”
“顾老师让我和俞少涵去医院看一下邹北昉,我怕尴尬,就问你空不空,你没时间也没事。”
她有些为难地看着我,犹豫了一会说:“我家今天没人……应该没事吧。”
“好,那我们先去吃晚饭吧。”
“嗯,走吧。”
【医院】
ICU有指定的探视时间,一般只有一个小时,但对我们三个来说是绰绰有余了。
周五的ICU病房门口人总是会格外多一点,可我们三个初中生到底还是有一些格格不入,为了不太引人注目,我们无奈只能背对着众人站在角落里。
突然,ICU病房的门被医生刷开,在外面等候的家属条件反射一般冲了进去,我没有第一个进去的打算,俞少涵则好像有些不知所措,范思卿便主动先进去了。
“等会进去先穿防护服,然后戴好头套、鞋套,最好在门口用消毒液消一下毒。”我以为她是不了解ICU的进门程序,低声对他说。
“啊?哦,好。”没过一会儿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谢谢。”
范思卿很快就出来了,我示意俞少涵进去。
“怎么样?”我问。
“没什么事,应该是过敏性紫癜复发了。”范思卿甩了甩手,让挤得有点多的消毒液干得快一点。
俞少涵很快也出来了,我把一直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抽了出来,进了ICU。
熟练地穿戴好三样东西,用消毒液洗了洗手,凭借着记忆径直走向了七号床。
只见邹北昉的上肢和脸上都已经泛起了皮疹,看了一下开药的单子上有泼尼松,依稀记得他身边的那个空瓶上写的就是这个。
我把千纸鹤从口袋里拿出来,这时才注意到那只千纸鹤上写着三个英文字母——ZHZ。我拉下被子,小心地把千纸鹤塞进了他的衣服口袋里,然后再把被子拉起来。
我松了一口气,这种压抑的地方我真的是一刻都不想呆下去,转身就离开了。
等我出ICU的时候,发现范思卿和俞少涵似乎在交谈着什么,见我出来了他们便停止了谈话。
而这时,病房内的警报铃突然响了起来,我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范思卿急忙过来把我拉走了。
“那我们先走了。”范思卿对俞少涵说。
“好。”俞少涵回答。
“你刚才怎么进去了这么久?”范思卿坐在自行车后座拉着我的衣服问我。
“没什么,把捡到的东西还给人家。”
“哦?不像你的风格。”
“我也觉得,”我自顾自笑了笑,“他昏迷之前对我说:‘救救我’。”
“‘救救我?’”
“对,我觉得应该不会是因为痛得没法忍受才说的这句话吧。”
“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肯定发生了些什么不太正常的事。”
“这个想法从何而来?”范思卿分析问题总是很讲究证据。
“他当时身边有一个空了的药瓶,我刚才看了病床边架子上挂着的单子,是同一种药。”
“其实,这也不能说明太多问题,可能刚好药就是吃完了,然后病情复发了也说不准。”
“确实。”也许是我可能想太多了,不应该把事想得这么复杂。
很快到了范思卿的小区门口,我停下车,她从后座上下来。
“周末好好休息。”
“你也是,我走了。”
“嗯,到家了告诉我一声。”
“好。”
没两分钟我也就到了自己家,停好车上楼打开家门,还没来得及脱鞋就赶紧给范思卿发了一个“我到家了”。
这时,我突然收到了一条消息。
「郑晗梓:打扰了,许萧忆,你知道邹北昉发生什么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