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宫女》金水蕊

37、第三十七章

　　唐闺臣听到武则天说树叶上有字，不免的心里一惊，知道一定是史幽探写的，只怕史幽探写出什么让武则天看了不高兴的诗句来。

　　见宫女捡了几片呈给武则天看，心里不免的惴惴不安。

　　武则天随意在宫女的手里拿起一叶，看了树叶上的字，便念道：“深宫锁燕燕难飞，愁云遮星星不美。”

　　又在宫女手中拿了一片叶子，念道：“但有男儿英雄气，喝告君王任儿归。”

　　武则天念完了诗句哈哈大笑：“但有男儿英雄气，喝告君王任儿归。这是谁写的诗句，真是好大的胆子。”

　　将手中的两片树叶放在石桌上：“宫里的女子还有这般狂妄的，怎么，住在朕的皇宫里是委屈她了么，又是深宫锁燕，又是愁云遮星的。还说她若是个男子，就喝告朕任凭她回家呢。”

　　唐闺臣自然知道是史幽探写的，偷瞧了瞧武则天的脸色，虽然武则天说着责备的话，但脸色却是透漏着一些欣赏和玩儿味的。

　　武则天其实没有不高兴，倒是觉得有些意思。

　　问守着上林苑的小太监：“你可知道哪个宫女喜欢在树叶上写字的？”

　　小太监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并不知道有哪个宫女喜欢在树叶上写字。

　　武则天让宫女把写了字的落叶都捡起来放在石桌上，武则天走到石桌前坐下，拿起落叶一片一片的来看。

　　落叶上所写的诗句都是在说呆在皇宫之中如何苦闷寂寞，希望能得自由离开皇宫。

　　武则天看这些诗句的风格，猜写诗的宫女应该是个普通百姓人家的女儿。宫女之中也有等级之分，也有门第家世高低的攀比。但凡家里有点权势的，在宫里做的都不是苦差事。寻常百姓家的女儿没有权势庇护，自然是最受欺负的，做的活也是最累最苦的。

　　武则天看着这些树叶不禁摇了摇头，虽然寻常百姓家的女儿没有权势庇护，但若是努力读书像上官婉儿那般有才情，一定能得到她的赏识。或者学一技之长，也能在宫里谋个女官，又怎么会不好过。

　　武则天心中喜欢她的才情，却又觉得她有些怨天尤人，不思己过，不努力进取反倒说起宫里的不好来。

　　站起身来道：“有这些把字写在树叶上的功夫，怎么不在纸上好好写写，拿给我看，我也会给她个官职。”

　　唐闺臣道：“也许这个宫女有些难处，没有笔墨纸砚，心中又有心事，所以只好写在树叶上。”

　　武则天道：“没有笔墨纸砚的都是蠢笨的下等宫女，一般的宫女每月至少四次，都要聚在书塾里读书的，她这般才情，没有笔墨纸砚可用？”

　　唐闺臣不知道史幽探把诗句写在树叶上的原因，她猜测是因为没有笔墨纸砚，所以史幽探才写在树叶上。

　　若果真是因为没有笔写，没有纸用，唐闺臣也就明白了史幽探为什么一心想离开皇宫。史幽探被上官婉儿降成了下等宫女，这对于一个参加了科举考试，又中了榜眼的人来说，是多么大的侮辱。

　　下等宫女学不会写文章诗句，才被降为下等宫女的，这叫中了榜眼的史幽探情何以堪。

　　当年父亲本来中了探花，被武则天降为了秀才，都羞愤的病了大半个月离家出走，更何况如今被降为下等宫女的史幽探。

　　“斗胆回禀陛下，如果是微臣的话，若是在皇宫里过的好，一定不会生出懊恼和委屈，把些诗句写在树叶上寄情。”

　　武则天听了先是默默无言，而后对守门的小太监道：“你带着我的口谕去各处打听打听，哪个宫女常在树叶上写诗。”

　　守着上林苑的小太监忙领了口谕去寻人。

　　快到午时用饭的时间了，武则天正要回紫薇殿，刚走到上林苑的门口，却和一个宫女撞了个满怀。

　　要不是身后的随侍宫女忙上前扶着武则天，武则天险些被宫女撞倒。

　　宫女撞了武则天吓得花容失色，忙跪倒在武则天的脚下：“陛下恕罪，奴婢没有看见陛下，不是故意的。”

　　唐闺臣一看，原来是史幽探。心一下提了起来，陛下刚看了史幽探的诗句，虽然有些欣赏，但也有些责备的。而且这都是基于不知道诗句是史幽探写的情况下，若是知道是她写的，陛下会不会觉得史幽探辜负她的期望，有负皇恩？

　　武则天站好了身子呵斥道：“在皇宫之中如此冒失，成何体统，宫里的规矩白学了？”又见宫女的手边放着一个小竹篮，竹篮里盛着一些干净光亮的树叶，已经有两片树叶写好了诗句了。

　　武则天让宫女把竹篮呈上来，宫女犹豫一下，低着头把竹篮双手呈给武则天。

　　武则天从竹篮里捡起写好了诗句的两片叶子念道：“九重天上银河险，相思桥前雀儿娇。”武则天皱起眉头来，这是一句描写男女相思的诗句。

　　又看了另一片树叶：“若得君王心怜爱，牛郎织女定相逢。”

　　武则天呵呵笑道：“原来你就是在树叶上写诗的宫女。”低头看着跪倒在脚下的人有些眼熟，连声音也是耳熟的，但宫中宫女上万，武则天又怎么能全都记住认得。

　　让宫女抬起头来，史幽探皱了皱眉，慢慢的把头抬了起来。

　　武则天一看不禁诧异，望着史幽探满脸的困惑，史幽探不是应该在蓬莱殿任职么？

　　又想起之前上官婉儿说史幽探有些惫懒，不思进取，只在屋中睡觉。武则天让上官婉儿惩罚一下史幽探，不曾想史幽探却成了眼前这幅模样。

　　武则天沉默了一会儿，矮身将史幽探拉起来：“这些日子都在哪个宫里任职，做些什么？”

　　史幽探道：“做洒扫宫女，做些扫落叶翻土浇花的事情。”

　　武则天觉得上官婉儿做的这件事失了分寸，好言安抚史幽探道：“这些日子委屈你了，午后就传旨，你还在蓬莱殿任职。”

　　唐闺臣满心欢喜，原本还怕武则天会惩罚史幽探，结果武则天不但不怪罪史幽探写的怨诗，还尽量安抚她。又想起武则天夸奖骆宾王讨伐她的檄文来，这是何等的胸襟和气量。

　　史幽探犹豫了一下，又拜倒行礼：“奴婢自认为蠢笨，处理不好宫中的人情和事务，请陛下放奴婢出宫。”

　　武则天皱着眉头看着史幽探，十分惋惜道：“以你的才情，出了皇宫岂不是埋没了人才？”

　　史幽探态度决绝：“奴婢自认为才疏学浅，且奴婢是个懒散的性子，恐怕辜负了陛下的一番心意。”

　　武则天看着史幽探道：“你再好好的想一想，十分笃定了，再来和朕说吧。”

　　武则天让唐闺臣好好的和史幽探说说，抬脚离开上林苑回了紫薇殿。

　　史幽探见武则天并随侍宫女都出了上林苑，站起身来，看着唐闺臣：“我主意已定。”

　　唐闺臣点了点头，看着竹篮里写着字迹的两片树叶：“这两句诗是什么意思，你有心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