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鬼后我卷起来了》实在太菜了

46、如果真的有来生

　　“您好，您有一位亲人离世，现已抵达地府，请在收到消息后一小时内到鬼门关接引。”
　　鬼信突然弹出的消息提示让沈思明一愣。
　　余悦偏头看了一眼，沈思明脸上有着不容忽视的无措与慌张。挥动着手里的梳子又给白糖梳了几下毛，余悦将小狗放在了地上，“去玩吧。”
　　“你怎么了？”余悦飘到沙发的另一端，坐在了沈思明身旁。
　　沈思明将手机举到余悦面前，心头发堵。他不知道这条消息说的是哪位亲人，他不敢去猜，他不想将这事儿按在任何一位亲人身上。
　　手机上的消息内容清晰可见，余悦立刻明白了沈思明的担忧，她使了些力气将手机从沈思明的手里取了下来，握住他冰冷的手。
　　余悦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不会的，你不要乱想。”
　　沈思明咬着嘴唇，“我只是……”做鬼的日子并不难过，他只是害怕那位亲人在死亡之前遭受了太多的苦痛。
　　沈思明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他曾经见过的垂死之人的面容，耳边仿佛也听见了他们因为长久的病痛发出的呜咽。
　　“我们现在就过去。”余悦有些强硬地拉起了沈思明，她不能让他再继续想下去。
　　余悦面上专注地开着车，心里却在猜测那位亲人会是谁。
　　两鬼从小一同长大，沈思明的亲人她也是熟识的，记忆中那些亲人也都是身体健康的。
　　“也许是出了意外，车祸或者是火灾。”沈思明笃定地说道。他眼神呆滞地望着前方，竭力保持着平静，似乎在强迫自己接受这种结果。
　　“不会。”余悦将车收好，紧紧握住沈思明的手，仿佛以这种方式给他力量。
　　“嗯。”沈思明点了点头，任由余悦握着他的手，脑海里仍是纷乱复杂的猜测。
　　按照消息提示里的要求，两鬼在一小时内到了鬼门关，本该冷清的关隘如今却变得异常嘈杂。
　　余悦粗略一扫，此处少说也有几百只鬼，他们要到何处去寻那位亲人？
　　“刚死的人站左边，来接人的鬼站右边，大家都排好队。”白无常一手拄着变大的哭丧棒，一手拿着喇叭高声喊道。
　　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余悦瞧了瞧，那正是接她入地府的白无常陈尘。
　　“陈大哥。”余悦拉住了飘得摇摇晃晃的白无常。
　　陈尘先是看了一眼被拽的袖子，又抬头看了一眼拽着他的鬼，他眯着眼似乎在回忆。
　　“我是余悦啊，几个月前我们还在无常科见过。”
　　陈尘眨了眨眼睛，迟疑了几秒后，拍了拍余悦的肩膀，感叹道，“妹子，别跟老哥计较，现在就是十殿阎王过来了我都不一定能认出他来。”
　　“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余悦皱着眉问道。
　　陈尘双手拄着哭丧棒，努力睁着眼睛，“阳间不知道出什么事儿了，这段时间死的人太多了，一个无常去阳间至少能带回来五十个鬼。”
　　陈尘身影有些摇晃，余悦虚扶了一把。
　　陈尘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地说道，“小余啊，鬼门关现在就哥一个无常在这儿值班，我现在眼睛一闭我就能昏过去。”他抬手又给了自己一巴掌，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沈思明虽然和陈尘不熟，但也是认识的，眼下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问道，“不能再调一些鬼差过来帮忙吗？”
　　“调过来的鬼差根本不够用，要不是实在忙不过来，也不会给大家发消息过来接鬼。”陈尘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眼睛又干又酸，他觉得他离再死上一回也不远了。
　　“陈哥，该点名了。”远处的鬼差招呼着陈尘。
　　余悦连忙说道，“陈哥先去忙吧，如果用得上我们尽管叫我们过来。”
　　陈尘点了点头，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后便飘到那鬼差处，继续工作了。
　　只见陈尘拿着名单，强打起精神说道，“我点到名字的新鬼到前面空地来。”
　　陈尘以十个鬼为一组点名，如果接引的鬼来了，那么新鬼签完字就可以拿着《新鬼成长指南》和流程提示表离开了，如果接引的鬼没来，那只能在原地等着下一轮。
　　从陈尘开始点名那一刻起，沈思明的心又悬了起来，恐惧着即将出现的名字。
　　“新鬼沈熙，九十岁，接引鬼沈思明。”
　　沈思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余悦，他好像听到了陈尘叫他又好想没听到。
　　余悦点点头，随后举起了手示意他们已经到了。
　　两鬼飘到前方，先领了《新鬼成长指南》和流程提示表，随后扶着沈熙签了字。
　　沈熙是沈思明的三爷爷，是他爷爷的第二个弟弟。沈思明小时候有几年的寒暑假是在三爷爷家生活的，三爷爷和三奶奶对他极好，只可惜三奶奶在两年前得了癌症去世了。
　　沈思明还记得那时候家里人都担心三爷爷伤心，小姑姑和小姑父还想接三爷爷一起生活，只是被三爷爷拒绝了。
　　“我哪也不去，我怕你妈回来找不到我。”
　　三爷爷当时的回答，让在场的人都红了眼眶。
　　沈思明永远都记得那天的场景，三爷爷抱着三奶奶的遗像，隔着玻璃轻轻抚摸三奶奶脸颊，他的手指颤抖着。
　　阳光透过窗子照了进来，三爷爷抬手挡了挡，再望向他们时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
　　那天他没有哭，此后的很多天三爷爷也没有哭，只是沈思明知道再热烈的阳光也驱不散笼罩在他心里的悲痛。
　　“三爷爷，思明来接您了。”沈思明有些哽咽。
　　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这几年沈熙总觉得记性越来越差，有时候也分不清孩子们都是谁。如今做了鬼，他倒是觉得自己脑袋有些清醒了。
　　其实小兰死后，他常常会想死是什么感觉，他做了很多预案，却没想到他就这么一直平平安安活到了九十岁。
　　九十岁了，在睡梦中死去，当是喜丧了，接他的无常也这么说。
　　他最后看了一眼他的孩子，便不在留恋阳间，这么久了他该去找他的小兰了，他应该早一点过来的。
　　沈熙看着扶着自己的男鬼，扯了一个笑出来，抬手敲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你这混账小子，竟然敢死在我前头，你爸妈还拿你工作忙当借口搪塞我，要不是被我发现了，这几个混球还想继续骗我。”
　　沈思明揉了揉后脑勺，眼眶红红，“我也是不小心。”
　　“你说说你，打小儿就怕虫子怕打雷，你那胆子都没有老余家那小丫头大，干什么非要去那什么鬼屋。”
　　听见沈熙的话，余悦不好意思地说道，“三爷爷，我也死了。”

　　沈熙打量着这女鬼，“余悦？你这丫头怎么也……”他话中带着惋惜。
　　余悦抠着手指，声音也小了，“我下楼踩空了……”在长辈面前说自己的蠢事儿总归是难以启齿。
　　沈熙指着两鬼，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年纪轻轻的还没他这一把老骨头活的硬实！
　　“三爷爷，地府可比阳间好玩多了，待会儿走完流程，我们俩带您好好转转！”沈思明岔开话题。
　　两鬼先是为沈熙办了鬼籍，随后又带着他去了正常死亡管理科报道。有两鬼带着，沈熙的流程走得非常顺利。
　　从办事处出来，沈熙就有些魂不守舍，余悦看得出来他有心事，“三爷爷，您有心事？”
　　沈熙捏着他和沈思明的鬼籍，指着他鬼籍上配偶那栏的名字问道，“这个，我还能看见你三奶奶吗？”
　　两鬼哑然，三奶奶两年前就去世了，在新鬼培训期结束后是可以自由选择投胎还是留在地府的，谁也不知道三奶奶选了什么。
　　沈熙从两鬼的沉默中看出了端倪，他故作欣慰地说道，“她早点投胎也挺好的。”
　　沈熙比江桂兰大上一点儿，总觉得她是个小孩子，总是忍不住想多让一让她，眨眼间他和小兰生活了六十三年。小兰走后的每一天，这日子就变得难熬了，他每日都盼着跟她在梦中相见，现在想来她一定早早的投胎了。
　　沈熙除了有一点遗憾，更多的是释怀，他害怕江桂兰受苦，早日投胎也好过在地府受苦。
　　沈熙又嗔怪道，“好啊，你们两个背着大人自己就结婚了！都不给我托个梦！”
　　沈思明只好顺着沈熙的话说道，“入梦也对活人有伤害的，我这不是担心您身体嘛。”
　　沈熙作势要打，背后却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沈熙。”
　　这声音仿佛是从沈熙记忆深处的隐秘角落中破空而出，他不敢回头看，他更怕是错觉，沈熙呆立在原地，僵硬着身体。
　　沈思明循声望去，他揉了揉眼睛，那女鬼穿着素雅的旗袍，满头银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耳后，那是他三奶奶！
　　沈思明扑了过去，抱住江桂兰，略带哭腔，“三奶奶！您还在地府啊！思明好想您！”
　　江桂兰拍着沈思明的后背，安抚道，“羞羞脸！思明是大孩子了，怎么还哭鼻子呢。”
　　沈熙仿佛已经确认了这不是幻境，这是真实的江桂兰。他忽然觉得自己腰不酸腿不疼，就连那做鬼之后的轻飘飘的感觉都没有了，打心底觉得踏实了！
　　沈熙冲了过去，将沈思明一把甩了出去。
　　他不错眼地看着江桂兰，“你还是那么好看。”
　　江桂兰低垂着头，“你就胡说。”
　　朝思暮想之人就在眼前，沈熙再也克制不住心中所想，他抱住江桂兰，在她耳边说道，“你怎么才来接我，我差点就以为等不到你了。”
　　江桂兰有些愧疚，新鬼培训结束后，她再一次选择做了老师，她刚刚在上课，手机静音了，下课才看到消息。“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你来了就好。”沈熙低了头，掩盖着从眼角滑落的泪水，几百个日夜的思念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江桂兰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哥哥这么大的人，怎么还哭鼻子。”
　　“我没有。”沈熙否认着。
　　余悦看着深情相拥的两鬼，欣慰地笑了，三爷爷和三奶奶又在一起了，真好。瞧着三爷爷和三奶奶还要再叙一会儿旧，她便去寻了被三爷爷甩飞的沈思明。
　　“你怎么这幅表情？”余悦在沈思明眼前晃了晃。
　　沈思明回过神来，他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身下坐着的石头。
　　他被三爷爷甩开之后正好坐在了这块大石头上，手掌触到这块石头之时，他的脑海里凭空出现了很多莫名其妙的画面。
　　很多年前，他和余悦生活在一个小山村，两家大人指腹为婚。余悦及笄之年，他把她娶回了家。他看见了两人情窦初开的害羞，也瞧见了两人心意相通的欣喜。
　　那是他的前生。
　　他和余悦有前世，有今生，他们是夙世姻缘。
　　沈思明仰着头看着眼前的余悦，何其有幸，前世和今生都能与她相伴。“如果有来生……”
　　“那个小鬼，赶紧给我起来！三生石是用来坐的吗！我迟早要再被你们这些新鬼气死！”老鬼提着桶站在不远处，怒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