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魔修却要舍身殉道》山巷

66、雁仙祠2

　　院内空无一人，那桂树上落下的树叶与桂花瓣，铺满了庭院的角角落落。
　　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桂香，深吸一口气，只觉满身轻盈舒爽，香甜气息在唇齿口鼻间流转。

　　柳浪走进院内，四处看看，道：“看来自从失踪案发生、伏雁山被封锁以来，这里就再也没人来过了。”

　　“妖气。”金风道。
　　此言一出，在场众小道士皆是一惊，有些已经手脚麻利地将背上的剑取下，紧紧握在手中。

　　柳浪哭笑不得：“你别吓唬他们，虽然有妖气，但很是稀薄，这里距离登山口又那么近，十有八九是自伏雁山中流泻下来的吧。”

　　阿越好奇道：“丹先生不是道门中人，竟然也能感知妖气吗？”

　　柳浪张口就来：“妖气这种东西，习武之人随随便便都能察觉到，更何况是我这种旷世奇才。”

　　金风懒得理他，踏着一地落叶向庭院深处走去。
　　推开斑驳破落的木门，屋内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两尊雕刻极其简陋的石像。

　　因为许久无人打扫，屋子已经密闭多日，突然被金风打开，无数呛人的灰尘扑面而来。
　　一股令人作呕的腐味涌了出来，顷刻将院中香甜的桂花香气掩盖过去，在场众人无不倒退着连连干呕。

　　傅流英掩着鼻子抱怨道：“好难闻……咳咳咳，这都什么味啊，呕……！”

　　柳浪见金风一直看着那两尊石像，于是也抬头看去。

　　只见这两尊石像雕刻极其简陋粗糙，面部表情狰狞有如夜叉恶鬼。粗略辨认下来，勉强能看出雕的是一男一女，相对而立，目光直直看向对方，两双手交握在一处。
　　仔细看去，柳浪发现这两尊石像的衣袍下摆处，都有一簇拖地的尾羽。

　　想必这就是那两只殉情而死的大雁精了。
　　但这雕工过于可怕，活生生把一对爱侣雕成两个直立行走的夜叉，实在叫人看不下去。

　　柳浪忍不住调侃道：“这些善男信女是怎么对着这么怪异的石像参拜的？向这两尊……”
　　他一时语塞，实在找不出话来描述石像的畸形，接着说道：“若想心诚则灵，好歹也先捐些钱物将石像修整一番吧。”

　　金风不语。他顺着这两尊石像在屋内转了一圈，在一地灰尘中踩出一圈脚印，然后道：“没什么特别，出去罢。”
　　听了他这话，众小道士如蒙大赦，从这又脏又破的破庙里争先恐后逃了出去。

　　出了院门，金风走在最后，将门重新关上。
　　傅流英还在担忧之前他说有妖气的事，心中惶惑，凑上来问道：“师叔之前说有妖气，真如恩公所言，是从山中流泻的吗？”

　　金风道：“大约如此，不能完全定论。”

　　傅流英小心谨慎道：“伏雁山不是有厉害的前辈设下过阵法么？有阵法在，伏雁山内的妖精应该下不来吧。”

　　金风还未答话，忽然一名弟子大叫一声：“什么东西？”

　　傅流英迅速回头：“什么！？”

　　那弟子指向树上，却也不确定，犹豫道：“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树上看着我们……”

　　柳浪一愣：妖物？不可能啊，从始至终这里的妖气都单薄到可以用忽略不计来描述，也没有出现过气场波动，怎么会突然有妖物出现？

　　傅流英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临阵指挥道：“子兰师兄、阿越、徽之师弟！你们快上树看看是什么妖精在此作祟！！！”

　　被他点到名字的三人神情肃穆，立刻得令而去，只见他们手脚灵活地攀住树干，如同灵巧的猫，三下两下顺次爬上那棵老桂树。

　　傅流英站在树下当统领，指挥这个去这棵树干，那个去那棵树干，循环往复，折腾了大半晌。

　　终于，在他们充满活力的折腾下，这棵老树难以承受三人的重量与动作，传来清脆的一声“咔嚓”——
　　“扑通！”
　　“扑通！”
　　“扑通！”
　　随着树干的骤然折断，三人纷纷从树上跌落下来。

　　还好柳浪金风眼疾手快，一人捉住了一个，这才免得他们直接跌在地面上。

　　最后一个是阿越，他不偏不倚，刚刚好砸在树下的傅流英身上。
　　他自己安然无恙，慌慌张张跳起身，和众师兄弟把傅流英扶起来，一脸愧疚地问道：“都怪我不小心，我没抓稳……师兄你要不要紧？我，我背你去看郎中！”

　　他说着就要上手去背傅流英，后者奄奄一息地直起身来，勉强推开他，哼哼道：“我没事……”

　　这时，一只金毛松鼠从他脚边窜过，甚至驻足了一会，对着他发出“吱”的一声尖叫，像是在抱怨他为什么把自己的家给破坏成这个样子。

　　柳浪：“……这就是你说的妖精？”

　　傅流英欲哭无泪：“这，这算怎么回事……”

　　柳浪劝慰道：“树干没砸到人，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傅流英低头看看一瘸一拐的自己，无比悲苦地想：树干是没砸到人，但人砸到人了。

　　随着树干一同倒塌的，还有拴在树干上五颜六色的彩条。这些彩条失去了依托，大都飘落在地，有些随风飞舞着，落到了众人脚边。

　　金风随手拾起一条来，只见上面写着两个名字。

　　第一个名字是宋颦儿。像个姑娘的名字。
　　但第二个，他们熟得很——
　　姜却邪。
　　这两个名字中间以丹砂重重地画了一点红，像是一颗红心，似乎表达了两人永结同心的美好心愿。

　　傅流英探脑去看，道：“这不是姜府公子的名字么？宋颦儿是谁？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们的名字为什么会挂在树上？”

　　柳浪知道他年纪小，且很早就入了道门，对这些男男女女之事一窍不通，于是揽过他的肩膀，另一手扶着他的后脑转向那庙前匾额，道：“来来来，这上面写的什么字？”

　　傅流英：“雁、仙、祠。”

　　柳浪道：“人们是来干嘛的？”

　　傅流英道：“来求姻缘的呗！……啊，我知道了！一定是这女子跟姜公子相好，所以来这里祈祷神仙保佑他们的姻缘长长久久！”
　　提及“相好”两字的时候，他小脸一红。

　　金风道：“未必是相好。”

　　说罢，他又从地上拾起四五条五颜六色的彩带，递给柳浪看。

　　柳浪接过来，只见这些彩条虽然颜色各异，但上面写的名字，却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宁柔，姜却邪。
　　孟九娘，姜却邪。
　　苏念衿，姜却邪。
　　……，姜却邪。

　　不管前面的名字是什么，后面统统都是姜却邪！

　　傅流英凑上来，一一把这些名字读了出来，读到最后，他很是不解道：“姜却邪怎么能同时跟这么多姑娘定终身？难道他有分/身术吗？”

　　柳浪扶额：“并非他有分/身术，而是这些姑娘个个都盼望着能成为与他定终生的人。看来这家伙的桃花运还不是一般的红火，我猜这些彩条中十有八九都写着他的名字。”

　　阿越点头道：“论家室、论相貌、论才华，确实是人中龙凤了。再加上福星的身份加持……简直是一块抢手的香饽饽呀！”
　　他说着说着，拿手指在树上点了点，道：“除去那些系了好多条相同的，这上头起码有两三百张彩条上都写着姜公子的名字呢！这么说来，雁丘城中大半的姑娘都把她们和姜公子的名字拴在了树上。可是，就算神仙想帮她们实现心愿，也不知道该帮谁的呀！”

　　柳浪心想，喜欢上这样的人，跟他讲话的时候，情话说出口全都变成咒骂之语，听起来不会觉得奇怪么？

　　傅流英在满地的彩条中翻找，果然如柳浪所言，十之八九都是雁丘的姑娘们祈求与姜公子结上姻缘。
　　他找着找着，没过多久手里已经满满当当抓了一大把，都是写有姜却邪名字的彩条。他突然“咦”了一声，将一张彩条从地上捞起来：“林大壮……姜却邪？前面这个名字，怎么好像，是个男人？”

　　众人：“……”

　　柳浪道：“他长得俊美，有男人看上他也是……额，情理之中。”

　　听了这话，傅流英登时涨红了脸，将彩条扔回地上，口中喃喃道：“打扰打扰。”

　　他又蹲在地上拾了十几张，其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做这个活，可能是为了掩盖刚刚自己瞎指挥的尴尬，这会子想给人留下认真勤恳、手脚麻利的好印象，又不知该做些什么，只能往乱七八糟的方向上卖力。

　　他一边捡还要一边读，读了无数个“XXX，姜却邪”之后，柳浪觉得自己已经快认不清这三个字了，正要喊他停下这无谓的活计，忽然，一个名字飘入耳中：
　　“安盈盈，姜却邪。”

　　这名字，听起来好生熟悉？好像之前在哪里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