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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赐婚圣旨 ...


  •   安国公府嫂嫂许玉卿和薛愈都在,高玖容这几日心情平复一些,薛珈进门时许玉卿正在书房指导他们两个的书法。两个孩子埋头专心写字,薛珈便噤声退了出来,并未打扰。

      还是许玉卿先发现他,出来时带上了门。

      “圣旨下来了?”许玉卿声音很轻,她估计是瞒着孩子出来的,将薛珈支到一边,薛珈顺手呈上锦袋。

      “是。陛下依例做了封赏,只不过……”薛珈欲言又止,摩挲着锦袋上封口用的丝带,“陛下给珍珍的封赏太高了,封了郡主之位。”

      许玉卿眉峰一颤,也吓了一跳:“大臣们没有反对吗?”

      薛珈失意地摇摇头:“联姻之事的消息已放出来三四日,大家心里有数,今日朝堂之上本该宣旨,司马沛却抛出关市之事,争议四起,倒是无人关心这桩婚事了。”

      “我直接去的太常寺领的旨意,珍珍封了郡主,她的谱牒也要送一份去宫里备着。我还得去太常那儿复命。”

      许玉卿神情冷淡,未见半分惊喜:“再补偿又能如何。”

      两人在树下聊了一阵,书房门再度被人推开,高玖容端端正正站在门口,薛愈紧随其后,两人都有些隐隐的怨怼,拧着眉,默不作声,只盯着薛珈看。

      两方隔着半个院子僵持了片刻。

      最后,仍是薛珈端起架子,他身着朝服,朝门廊下的人遥遥一拜:“沁阳郡主,请接旨。”

      ·

      司马析病倒了,烧了三四日,说来也巧,会稽王回府的那晚一直高烧不退的人突然病情转好,不仅烧退了,其他病状也好了大半。

      司马沛似乎非常忙,鲜少回公主府,府内依然冷清。司马析生病的时候找不到做主之人,下人们做起事来也便拖沓些,这烧一直退不下去大概也与此有关。

      福恩正想着要不要去大主子面前告状呢,司马沛倒是亲自过来探望了,这是头一回。

      “析公子醒了没有。”

      福恩也是个孩子,司马沛本就身量高大,神容英武,见人来是害怕大于惊喜,呆呆跪在地上忙不迭磕头:“殿下,公子……公子醒过来了。”

      司马沛走进内室,让婢子们退下,又阖上门。

      床上的人小小一团,穿着单衣,双手勉强撑起,半卧着,面容苍白,眉眼还算清明,盯着来人瞧,看起来精神不错。

      司马沛撩袍而坐,正好坐在窗前的卧榻上,从袖口中抽出丝帛卷轴,日光为他镀上一层光晕,稍微将他的气场柔和两分。

      对方久不出声,从容悠闲,司马析心底不安,咳了两声:“你认回我,便是利用我吗?”

      “你抛弃我与母亲多年,将我二人接回王府,把她关在院子里,羞于承认她,承认你的无情无义,现在又拿我去联姻。做你的儿子,非得这般?”

      因为生病,司马析的语气听着虚弱,这番话便不像发泄和质问,更像是推心置腹的交谈和倾诉。
      司马沛没有发火,反倒精神恍惚了一瞬。

      男人眉眼本就深邃,似鹰鸮,加之上位者的身份,平素眼神自然锋利一些。然他有意软化几分气势,望向你时,眼底的暗涌倒变成了深情。

      “的确,对于你们母子二人,我亏欠良多。”

      司马沛罕见地低下姿态,司马析也愣了愣,心底惊喜,以为事情尚有转机。

      男人在日光中抬眼,将圣旨往前推了推:“赐婚圣旨已定,从今以后,再无人敢非议你的身世。”

      语气像是天大的恩赐。

      司马析忽然发笑:“我的身世?”

      “我的身世如何?”

      “你以为我以自己的身世为耻吗?”

      掷地有声的诘问,司马析一点点攥紧被角,血色从脖颈弥漫到双颊,最后渗入他的眼底,那也是他的真心,赤诚滚烫:“我阿娘是这世上最好的阿娘,是这世上最爱我的人,也是我最爱的人。”

      “在我不知道所谓的‘父亲’之前,我们生活得很好,很幸福。她温柔、善良、勤劳、真诚、坚强,比你府里的那些女人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我有什么可耻的?”

      “我唯一可耻的,难道不是有一个薄情寡恩、抛妻弃子的父亲吗?”

      这话说得极为刻薄,司马析看见他的双手暗自攥紧,面容紧绷,似乎下一瞬便要甩给自己一个耳光。

      对峙了片刻,司马沛将身体舒缓下来,神容淡漠,恢复到平静状态,将圣旨递与他:“圣旨已下,这桩婚事便是定了。”

      “待高玖容及笄,你们便会完婚。”

      “当然,那是很久之后的事。”

      司马析不接,将头拧向一边,未看他。

      “好好养病。”

      门再度阖上,室内一片寂静,尘埃在光亮中飞旋起舞,司马析等人走了,确定不再有任何声响,往那人刚才坐的地方看了一眼,无声抹去眼泪,擤了鼻涕,才捡起床边的圣旨。

      他解开丝绳,手指又顿下来,眼睫幽幽抬起,看向前方,眼底却是空洞的,没有焦点。如此反复了两三回,才舍得将半尺长的锦帛打开,文首便是一句“朕承天命”。

      “两姓结谊,实为翼业之鸿章,弼佐相睦,辅朕业之千秋,生民万盼,公卿切切,姻缘之会,共宣海内。”

      何为赐婚?不过一纸政治宣言书罢了。

      又见圣旨中封了高玖容“沁阳郡主”之位,想来是对她的补偿。他无力叹了一声。

      看来这门婚事确是自己高攀,不是会稽王府高攀了安国公府与薛府,而是司马析高攀了高玖容。

      他细细读了两遍,看着诏旨中端正优雅、并列齐立的两行正楷:高玖容,司马析,竟也登对。他便写不了这么好看,一边自嘲,一边将圣旨收好,掖进床枕下。

      ·

      联姻风波虽在朝堂民间渐渐平息,可在太学才刚刚兴起。

      高玖容与司马析同在新学,两人自那晚消息传出后竟同时默契地消失了三四日,今日一大早有人瞧见司马析领着书童去了学舍,立刻奔走相告,想着好戏便要开场。

      最不快活之人大概属崔松。圣旨赐下,不仅说明他舅父朱润汝的兵权没戏了,而且司马析得了爵位,名义上压过自己一头。

      少年们勾肩搭背涌进新学:“早知道你就把高玖容给娶了,也封个爵位!”

      “可算了吧,高玖容一看就是个母老虎,除了长得像个女子,哪里有半分女子的仪态?”

      “司马析那打三棍闷不出个不字的性子倒是合适!”

      “哈哈哈!”

      正从竹林穿过小路的司马析躲在树影下,隐去半个身子,身后福恩鼓着腮:“公子!你别听他们胡说,他们这是嫉妒你呢!”

      司马析没说话,福恩察觉到他的心情不好,弱弱问道:“要不您今日再休息一日?反正您的风寒也没痊愈,赵夫子不会为难您的。”

      鼻息声重,司马析幽幽开口:“一日讥讽,一日逃避,难道要逃一辈子吗?”

      “啊!”

      新学院内传来一声突兀的惨叫。主仆二人相视一眼,赶紧跑过去查看情况。

      竟是薛愈,表情狠厉,双手攥着拳立于人群之中,他身量比新学弟子高出一截,赫然醒目,司马析一眼注意到他,薛愈也偏头看到了人群之外似置身事外的司马析。

      人群中央还有几人,不过都被撂倒在地上,捂着肚子惨叫,其中一人正是方才乖张放荡、出言不逊的崔松。

      薛愈背起书箱,看戏的儿郎们连连后退,生怕怒火殃及自身。

      薛愈径直越过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

      那是高玖容的书箱,他认得。他想追上去问清楚,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得不压住了内心的疑窦与欲望,免得再生事端。

      “喂!司马析,高玖容不会来太学了。”还是某个同窗好心告知。

      司马析心下一紧,却想不出什么回应的话。众人像看好戏般意味深长地打量他,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还好赵夫子及时登场,看着院内一地鸡毛,有些恼火:“还不去上课,围在此处做甚,是想抄书吗!”

      学生们一听,马上吓得飞跑。

      司马析这才敢问一问赵夫子:“老师,高小姐还会来上课吗?”

      “自然,她只是身体不适,多请了几日假。你不用担心。”赵夫子语气柔和,并未因这些日子的风波对眼前的小公子另眼相待,“洛平城就是这样,流言蜚语多,许多人会迷失其中。”

      “入了太学,好好念书才是要紧,快去上课吧。”

      司马析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多谢夫子。”这心才落到实处。

      ·

      另一边,薛愈背着书箱没好气地回到薛珈的书舍,他正埋头处理公文,门被人一脚踹开,一瞬间他还以为是珍珍,抬头一看竟是薛愈,即刻放下笔。

      这些日子薛愈的心情也很糟糕,一副心事重重、寡言少语的沮丧模样,没了少年人的神气。

      这一脚尚算有点生气。

      “珍珍的课本都取回了?”

      薛愈放下书箱:“是。”

      薛珈瞧儿郎状态带点萎靡不振,道:“这几日你也不曾睡好,今日你便先回去好好休息,沈大人那边我帮你告假。”

      男儿没理,倚着门栏,一言不发。薛珈也耐心地等,半晌,薛愈神容消沉,看向薛珈:“舅舅,你说联姻的人为什么不是我。”

      薛珈身子一震,原来薛愈一直纠结的问题是这个。

      “你又自己给自己套了个枷锁是不是?”薛珈将人揽过,安慰他,“其实我也怀疑过阿耶,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是不是有些‘重男轻女’的意思。所以我也不服。”

      薛珈示意他坐下,给他倒了一盏茶。

      “后来我去找了沈祭酒,他与阿耶是同窗、知己。我去的时候,他正在撰史,写到了慜帝末年,正巧是司马沛那段。”

      “我认真拜读,才品出一两分意味来。”

      “联姻之事虽由阿耶提起,实际上主动权在司马沛手里。”

      薛愈迫不及待地答话:“所以是司马沛选中的珍珍?为何?”

      “联姻之事可大可小,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但在当下,珍珍比你更合适。说到底,她先是安国公府的嫡女,其次,才是薛氏的女儿。在世人眼里虽是司马氏与薛氏握手言和,可真到了结婚这一步,出面的仍是安国公府。”

      “以封赐一事来说,珍珍郡主之位凭薛府是够不到的,可安国公府不一样,高居云、高博彦均有军功在身,封个郡主也说得过去。”

      薛愈听得似懂非懂:“那姨父知道这回事吗?他和姨母都在淮安,也不曾写信来,珍珍嘴上不说,心里那道坎只会愈来愈深。”

      “所以啊,你去安国公府要好好照顾她。你整日拉着一张脸,珍珍见了能高兴?”

      薛愈听进心里,想了想,略略提起一些精气神:“我知道了。”背起书箱,礼貌地带上门,看来确有开悟。

      茶案上满满当当一盏茶,人走了,薛珈方敛了神色,有点丧气,与刚才的薛愈别无二致,他将清茶饮尽,收拾桌上的公文,准备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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