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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收留与救助 ...

  •   传送门的另一头是瑟莉斯拉家的客厅,约莫三十平米的样子,房屋的主人拍拍手,头上的魔晶石吊灯就发出了璀璨的光芒,炫得习惯了山洞昏暗环境的琉赛亚条件反射地用臂膀遮住了眼睛,过了几秒才渐渐适应了灯光的亮度。

      脚下踩着地方十分松软,琉赛亚稍加观察,分辨出是王国南境依米亚草原上朵莉羊驼毛做成的具有当地民俗特色纹路的织毯,身侧是抛光的兽皮做的皮沙发,冬季的缘故在座位上放置了似乎是带毛的不知名兽皮作为坐垫,浅褐色的茶几虽然没有镶金镀银但仍看得出木匠精工的手艺与心血,茶几上摆放的白瓷茶具倒是看得出来自自王都瓷匠的手笔,沙发茶几的正对面有一排矮柜子。

      “斯黛拉,给我从仓库里找几张干净的兽皮储藏出来,毛厚一点的软一点的,丢到我脚下。”茶几与对面的矮柜刚好放得下两个人的宽度,瑟莉斯拉依旧维持横抱的姿势抬着身受重伤的男子,她不想弄脏了自己花钱买来的好地毯,幸好这家伙已经没有再滴血了。

      十秒过后,房屋女主人脚下打开了一道裂隙,五张兽皮被规规矩矩地从裂隙里面拉出来,重叠在一起,瑟莉斯拉这才小心地把亚历克斯放下,琉赛亚担心她的动作,连忙护住了同伴的头,直到被稳妥地放进兽皮垫子里。

      “呼。”女主人舒展了一下胳膊,瞅瞅自己的外套沾染了血迹,赶紧脱下来丢到茶几边上,拎起茶壶在茶杯里倒了半杯水,一饮而尽,对着空无他人的客厅继续自言自语,虽然这并未引起琉赛亚过多的惊讶,以他在王都的见闻,许多法师都有各种各样古灵精怪的魔术仆人,“看起来你并不惊讶,这倒挺好,我不喜欢大惊小怪的家伙。”

      琉赛亚的站姿很谨慎,似乎害怕自己擅自移动一步都会给女主人家的地毯带来新的污垢:“我会尽量用不惊扰的方式向您请教不懂的地方。”

      “不错。”还挺有做仆从的自觉的,估计在神殿里可能也是被指使着跑腿的那种可怜老实人,瑟莉斯拉如是想,但过了几秒,她还是觉得,这小子努力在表现乖巧,应该是为了换取对亚历克斯·炎誓的救治,“斯黛拉,那两块水坨去哪了?”

      “元素仆从因为听说今天您不回家,赶上下雨,开心地去外面散步了。”

      这惹来女主人眉头一皱:“……没走远吧?”

      “就在屋后的崖下海滨平台溜达和钓鱼,我已经告知您回家的情况,它们会立刻赶回,五分钟以内。”

      “知道了。”瑟莉斯拉托着下巴考虑接下来该做什么,而矮她几乎一个头的琉赛亚则是小心翼翼地在等候她的反应,觉察了对方的不安和无处下脚的惶恐之后,转身去正门门廊旁的鞋柜里找了一双冬季拖鞋,“看来不给你找点事做你也于心不安,这样,今晚的冻雨起码得下到明天,如果不点燃壁炉的话我们都会很冷,看见走廊另一端的后门了吗?右拐的仓库里有处理好的木炭,拎上一桶,把客厅的壁炉先点着。”

      “好的,我立刻去!”换上拖鞋,琉赛亚迈着有点不适应的步伐,尽可能用快的步子走向了门廊尽头的一楼后门,瑟莉斯拉看着“小家伙”(在她的概念中体型偏小比自己矮都可以如此归类)的背影,咂了咂嘴,觉得自己的拖鞋对他来说是不是大了。

      趁着琉赛亚在笨拙地尝试给壁炉点火时,瑟莉斯拉已经去楼上拿下来了平时给村里人处理一些外伤用的医疗箱以及治疗内伤的药剂箱。

      在“小家伙”点燃壁炉后,瑟莉斯拉轻微地点头表示对第一项工作的肯定,“过来,帮我先卸下他身上的轻甲。”

      在卸完肩甲、护臂、护膝和护腿的金属轻甲后,后门传来嘎吱的声响,有什么噗嘟噗嘟水在晃来晃去的闷响传来,很快,两个上粗下细的胖胖水元素出现在视野里。

      “给你介绍一下,”瑟莉斯拉对琉赛亚说,“这个颜色浅一点的,是淡水元素-雨歌,这个颜色深一点的,是海洋元素-鸣海,以后如果我没在你跟前,有些这屋子和村子里不太懂的,可以问它俩。”

      “好的……那个,你们好,我叫做琉赛亚·月咏……”

      “噢,你好。”两位水元素摆了摆自己水做的手,淡水元素-雨歌的元素核心附近飘荡着荷叶与水草甚至还有金鱼,海洋元素-鸣海的元素核心附近粘着海星珊瑚与贝壳,挺好区分。“请问,你是主人的客人吗?”

      “抱歉,我不是……”

      刚想要辩解,瑟莉斯拉截断了他的话,对两个元素仆人说:“弄错了,从今天开始,他和你们一样,是这个宅子的仆从之一了。”

      “哎……?!”两位水元素面面相觑,然后同时发生了强烈的水体波动,反映出人类那般的惊慌情绪,“主人!我们哪里做的不好吗!您要解雇我们吗!我们刚才就是出去看了个雨撒了个欢……您说过明天才会回来的!”

      “给我等等。”不是所有的仆人都像机械星仆斯黛拉那么高段位,令主人省心,毕竟她/它是来自瑟莉斯拉向往的上位世界的奇异造物,而这两个水元素,它们的元素核心则分别来自河流浅滩的鹅卵石,以及浅海附近的小砗磲,而且不知怎的还附着有在河边与海边失足淹死的人的少量灵魂碎片,因此而有着与其他元素仆从呆板沉默大相径庭的鲜明个性,说白了就是贵族家女仆与乡下村夫之间那么大的区别,“别擅自脑补!喊你们回来就是派事情的!”

      “请尽管吩咐,主人!”两个水坨立刻来了精神,恨不得自己有犬类的尾巴可以摇动。

      “赶紧给我去烧热水,越多越好,我这躺了个重伤号。”

      “好的,我们立刻就去!”水元素们接到命令,以最快的速度扭头出了后门,去倒腾热水。

      “我们继续,”瑟莉斯拉将一把剪刀递给琉赛亚,“将他的衣服先剪开,被血黏住皮肤的地方先避开,等热水来了再弄,我先上楼找找我的去年的旧浴袍,应该基本能合适他。”

      “嗯……”琉赛亚接过剪刀的手有些抖,似乎在努力克制心中的恐惧和担忧。

      “深呼吸,小子。”瑟莉斯拉用淡漠的语气鼓励他,“想想最坏的关头已经过去,现在至少你们都安全了,你也不想让他继续满身血污地躺在这里,仿佛在展示与你关联的命运是这般残酷。”

      这个有着近乎少年面容的年轻祭司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闭眼数秒,定了定心神,向他所信奉的星愿女神祈祷,握着剪刀的手终于稳了下来。瑟莉斯拉这才走上楼去,在衣柜里翻翻找找,找出一件合适一米八身高的人穿的浴袍,又在柜子的箱底找出了一件十年前穿的小一号的旧浴袍。

      “斯黛拉?我家的存货里有合适男人穿的衣服吗?”摸着脑袋仔细想,她觉着是似乎是没有。

      “正在为您检索虚空储物间以及本房屋的所有储藏箱……抱歉,暂未搜索到您需要的结果。”机械星仆说道,声音温婉若潺潺溪水,“考虑到本宅新入人员,是否加急到暗黑船城的‘次元随心购’平台订货?”

      “按照那两人身形,参考王都风格的普通民众服装,从内到外一人采购三套先,还有单人配套的洗漱用具,你看着酌情添加。”

      半分钟后——

      “采购订单已下,一共六十金币又四十银币,平台发货将在二十秒后到达。账户余额还有三万一千二百零八金币,是否需要兑换已有的龙币?”

      “那个太大额了,一个龙币能兑换一万金币,不要必要就不要换,没剩几个了。把今天那些倒霉鬼的武器挂平台二手,估价卖掉。”有些东西不能在市场以及本国内交易的,瑟莉斯拉都会丢给机械星仆,让它通过隐蔽的第三渠道最快速度折现。

      “系统评估一共在四十三金币上下。”

      “啧,一堆破铜烂铁,行吧,补点亏空,改天我再搞点药剂。”

      订购的衣物和生活基本用品通过机械星仆操纵的次元裂隙到达,打开纸箱,女主人给收容的两人分别拿了一整套可置换的衣物后下了楼。

      琉赛亚就这么跪在地毯上,极其小心地将重伤者的衣物解开并剪开与被血粘着的部分,元素仆从已经烧好了一盆热水与一盆温水放在了一块干净木板上以免烫坏地毯,淡水元素-雨歌凭着元素亲和操纵水体,汲取温水,让液体温柔地清洗腹部被血黏着的伤口,总算将破碎的布缕给清除掉。瑟莉斯拉仔细观察那道长长的伤口,并喃喃自语:若换了其他人,这道伤口都能要了命,幸亏腹肌够结实,不然肠子都得出来了。

      琉赛亚向她投来求助的目光,似乎他又有些下不去手。

      瑟莉斯拉心想大概他现在不太敢擅自搬动亚历克斯,她只能走上前去,稍微抬起伤员的上半身,将外服与内衣通过剪开的地方一把从背后抽出,再将半身放回兽皮垫子……

      “怎么不剪了?”她奇怪琉赛亚的迟疑,“腿上的伤没法处理。”

      腿上还有断掉的箭矢的箭头,他们估计没有时间与合适的条件拔出来,亚历克斯就忍着这些锥心的痛楚继续带着琉赛亚一路逃亡。

      “可、可是……”这小子似乎憋着有什么话想说,又觉得为难而说不出来。

      “唉……剪刀给我。”说着,她从他手上接过了剪刀,对方很有礼貌地将手柄那头朝着女主人,起手麻利地沿裤缝线从脚到腰喀嚓喀嚓剪开,三下五除二就把整个伤号按急救流程处理,遂眼见这年轻的新仆人对着同伴的躯体立刻害羞起来,下意识用手遮住了半张脸。

      “……你们真不是那种关系啊。”联想最后一个倒霉蛋死前的宣言,又抬眼看看眼前琉赛亚的反应,瑟莉斯拉觉得他们就算有点双向箭头,可能真还没到确定关系的那一步——这分明还是个纯洁又纯情的神殿小祭司而已。

      “我们只是很要好的朋友。”琉赛亚垂下眼帘,难过地回答,“认识他的七年,一直都是。”

      瑟莉斯拉暂时没有提出新的问题或者引发新的话题,默默地像料理一具死尸一样,用尽可能不大的动作将所有多余的粘着血污的布条丢进垃圾桶,嘱咐雨歌缓缓地清理身躯与明显的伤口,鸣海在一旁帮忙将同僚汲上来血污之水的盆子端到后院去倒掉,接着端新烧的水进来。

      “克服一下你的不适,将他当作木头人,这样就不会过于难受,急救处理难免遇到这种狼狈和大量出血的情况,我猜王都的神殿,你还没遇到过这种程度伤员被抬来抢救,对吗。”她得到对方一个点头的肯定。

      宅子的女主人被年轻小祭司蓝汪汪的眼睛给看软了心神,她差点就想腾出手去摸摸对方的脑袋,就像在王都生活时每天都会去逗房东家的小狗一样,那么可爱的小家伙,自己在外面买了牛排骨都会记得分给它香到内里的骨头尝尝鲜。

      刚才的简短对话引发了魔女新的一轮联想。

      一般上流社会军政要员贵族商贾,到了二十八还没成家的人少之又少,除非是那种特别风流成性或者干脆性向为同的,或者脑子铁到一心为国,家族本来就特别人丁兴旺不少自己一个的。炎誓家族是个大家族,旁枝叶盛不说,家主膝下三个儿女,亚历克斯是最小的那个,大哥二姐和他一样都是军人,两个圣骑士,他是独苗的一个龙骑,长兄二姐都已成婚各有子女。

      据王都的流言,早在五年前,总的来说不苟言笑的摄政王(那时还是第二王子)在一次战斗凯旋后,对亚历克斯开过玩笑,这次我们也算有幸平安归来,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当时亚历克斯反问了一句我也等着喝殿下您的,两人相视一笑这事都没了下文。也有流言称亚历克斯拒绝了许多千金和显贵家族的婚约,说自己迟早有一天会报销在与敌国的战场上,不希望让美丽的千金们过早当了寡妇,但其实年轻的龙骑将心里有人,而且,是他熟识的人。

      这份流言被添油加醋,分散为了各种版本,一时间谁也没法笃定亚历克斯的心上人到底是谁,但市井街坊都公认一点——很可能是七年前将亚历克斯从“龙怨”诅咒里救出来的人,因此炎誓家族才将这个口风捂得很紧,对外说是一位隐居避世的老人救了年轻的龙骑士。

      于王都生活的日子,一年见过两三回亚历克斯骑着军马在王都的街道上穿梭,时不时能听到姑娘大妈们热情的拥戴呼喊,瑟莉斯拉对那张坚毅且帅气的面孔其实颇有好感,不得不说她的品味其实跟世俗少女没太大区别,颜值不错的自然会有些许的小心动。

      本以为远方没有再传来战事的消息,大英雄们也能安然地过着平稳日子,谁能想到自己离开王都一年后,今天王国引以为豪的龙骑将就躺在自己脚下跟条离了水的咸鱼没差,半死不活。

      男子汉的选择往往就是耿直的一根筋,在没有找到值得托付的人手之前,亚历克斯绝不会抛下他的朋友,扭头回去王都承受叛徒的罪责。

      唉,是个仗义的好男人,如果不救救他,瑟莉斯拉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忍心。这乱世里,好人不算多了。

      用手术刀和手术剪从腿部剔出三枚箭头,瑟莉斯拉指示打下手的琉赛亚用治愈术催生细胞的加速分裂与快速愈合。只是普通神殿祭司的治愈术水准不算高,勉强愈合的伤口会非常脆弱,即便肉眼看着愈合了,内里的肌肉和神经血管还是会痛,神殿祭司们会稍微用一点药膏镇住疼痛,嘱咐伤者回家小心养伤几天,直到完全无碍,当然这都是对缴纳低水平诊疗费的平民,对有钱人和贵族以及军人所使用的治愈术,效果便大不一样。

      倒也不是对琉赛亚的治愈术抱有特别的怀疑,出于保证亚历克斯能够被尽快治愈的角度,在灌了一瓶高级治疗药水确保内伤不会继续损耗心脉和大部分肌体后,瑟莉斯拉没有心疼自己的维护药膏,仔细在每一个伤口涂匀,包括背后,在琉赛亚的协助下,用绷带将涂抹药膏的伤口处扎实地捆好。

      “差不多,如果顺利,再晚一些,或者明天早晨,他就会醒来,你可以把心放回胸膛里揣好了。”女主人收好急救器具,命令淡水元素拿到外面去统统酒精消毒然后一百度沸水煮上二十分,又指示海洋元素将垃圾桶里装的碎布条和其他医疗垃圾拎到后院去一把火点了。“至于所中的诅咒我需要向你了解,血液样本我回分析后再判定用什么解毒。”

      “真的,非常感谢您,拉斯特小姐。”

      “没什么特别值得感谢的,我可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好人。”瑟莉斯拉狡黠地翘了翘涂过口红嘴角,“别忘记,亲爱的小朋友,你签的可是终身服务契约哟。”

      琉赛亚哑然了一小会,又抬头平视对方,正色到:“感谢即是感谢,并不因为我付出了什么代价而改变。能在那样紧急的情况下决定救助我们,这份勇气与果断已经是我们莫大的幸运,为此,我愿意为您效力。”

      哎哟,这小子说好话挺中听的。
      琉赛亚质朴而恳切的言语可谓正中瑟莉斯拉好感的靶心,要不是这可怜的小家伙满身脏污又湿漉漉,她都想双手伸过去愉悦地揉揉他的脸,就像疼爱附近邻居家未来可期的小橘猫。

      手伸到半途最终拐了弯,指着沙发上叠好的一套换洗衣服和浴袍,对琉赛亚说:“既然现在不用那么担心亚历克斯了,你先去清洗一下自己,热水让雨歌给你调好,换下来的衣服丢到浴室外面的衣物栏里,鸣海会给你拿去烧掉以免后患。”

      “是,我这就去。”过去在神殿中,琉赛亚习惯了位阶比自己高的前辈的命令与支使,在这里就适应得很快。

      在两人协力给伤患穿上病号服并盖好暖和的被子后,前神殿祭司终于彻底放下心来,拿好女主人给自己准备的衣物,去了浴室。

      与最初想象的浴盆不同,浴室是与厕所隔开单间,里面有着大约三米长两米宽深约零点八米的浅色鹅卵石铺就的长方形浴池,橘色的暖光照耀下,的确让人的精神非常放松。淡水元素放好了热水,琉赛亚试了试水温非常合适,便小心地踏进了浴池,这时水元素并没有想走的意思,尽管它已经按照往常侍奉主人的习惯在浴池边上放好了沐浴露洗发水养护素这些瓶瓶罐罐。

      “那个……我自己洗就好了。”

      “哎,不需要我提供搓澡服务吗?”水元素困扰地做了一个挠头的动作,甚是可爱,“主人让我这么做的。”

      “可我与您一样,只是侍奉拉斯特小姐的……”

      “我觉得无妨吧,不做点什么的话,我们平时也就是在屋子周围闲逛,浇花、种菜、打扫卫生、主人的活体鱼缸,逗邻居家的狗玩,农忙的时候去村里的田地帮忙,去附近的水源补充新的循环液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一点事。你的头发很好看,我会给你做保养的,主人喜欢精致好看的事物。”

      “那,有劳了……”过于推辞似乎反而为难了勤劳的元素仆从,琉赛亚只能表示接受对方的好意。

      水元素的搓澡跟王都大澡堂里的搓澡工手法大不相同,据说那些卖力的搓澡工恨不得把你全身上下都刮出一层泥来,跟亚历克斯去混过一次,在刚抱着衣物栏去更衣室看了一圈,他就被各路冲动的男性荷尔蒙爆棚的室内气氛给吓出来了,从此以后乖乖回住处洗浴。

      琉赛亚很快理解为什么女主人要使役水元素提供搓澡服务,这些精致的元素仆从真的会很温和地将液体像史莱姆一样在你身上来回蠕动,润湿皮肤后将沐浴露在身上搓出一层薄薄的白色泡沫,头发在清洗过两次次后,用上护发素,用一团温水半固定维持滋养的效果,接着,水元素放掉浑浊的池水,又换上新的。

      在换掉第三次水后,雨歌终于评定为清洗干净,说你可以换上内里的一套衣服,或者裹着浴袍出去了,屋子一楼的温度应该渐渐起来,你在短时间内不会感觉到寒冷。

      “在这里,入浴的流程都是这般标准的么?”琉赛亚询问到,这事关女主人对新仆从的要求。

      “并非,但我觉得第一次的话应该将你清洗干净。往后可以简单一些,保持个人卫生即可。”

      待到琉赛亚穿好浴袍出门时,赫然发现刚才那双松松垮垮的大拖鞋已经换成了合脚的中号。
      一位相当细心的女性——在敬意涌上心头之时,琉赛亚也为方才在山洞里将其当作“鲁莽的女猎户”而感到歉意。

      “洗好了?来吃饭。”屋子的走廊笔直通完宅子的后门,分割了一楼两侧,进正门方向,过了玄关门廊后,右手边分别是客厅以及通往二楼的楼梯,左手边是小餐厅连通厨房,厨房的隔壁是厕所以及浴室。瑟莉斯拉听到动静从厨房门口探了个头,唤他赶紧来吃晚饭。

      走廊墙壁上的挂钟播报了晚上七点的时间。

      “照理说,宅子里来了任何新人都是我的邀请,我应该给做一顿好吃的接风才是。今天太急,等那家伙醒了,一起给做,我明天去村子里看看有什么大补的料理素材没。”尽管这么说着,在安排新住客去洗浴的时间里,她做好蘑菇洋葱炖牛肉汤,以及鲜虾鱼排混蔬菜沙拉的三明治,另外配了一点村民们送的最好的爽口酱腌菜,将今早去埃尔文家打的鲜牛奶热了热。

      琉赛亚坐在椅子上半晌没拿起勺子,看起来对此感动到有点想哭,眼泪挂在眼眶上怎么都不肯掉下来。

      别哭了小子!
      瑟莉斯拉在心中咆哮,她简直想拍桌抗议——你知不知道你哭起来比那些千金小姐还要惹人心软啊!指不定大英雄是见不得你难受见不得你哭才冒着各种危险以及前程断送的代价拼死带着你逃到这边陲海角的来的!

      为此,女主人决定说点什么打断对方关于这些逃亡时日的忆苦思甜:“咳,我能理解,逃亡的日子里没能吃过几顿像样的饭菜,尤其是最近对吧。对了,你们从王都逃走,到今天算过了多久?”

      用浴袍的袖子擦干眼泪,琉赛亚这才抬起头来:“从离开王都已经过去了四十七日,我们辗转各地,避开各路眼线,亚历克斯原本准备将我托付到雨燕城他过去的部下那里,结果途中生了变故,他才决定带我到最远最荒僻的地方来,没想到终归还是有赏金猎人和佣兵锲而不舍地追踪我们。事情本不该这样的,是我连累了他。”

      “别愣着了,该吃吃,吃饱了才有力气考虑接下来的生活。”女主人的厨艺不上不下,属于高不成低不就的那种,好歹不是厨房杀手,看对方吃相正常,反应无异样,悄悄松了口气,“四十七天?这么久了,凭王国的力量逮不到你们两个?这是什么大笑话。”

      “亚历克斯熟知军队的运作,也了解道上的行动方式,他的反侦查意识很强。当然……他为我,杀了一些人。”

      “别傻了。”瑟莉斯拉差点就将“放屁”一词脱口而出,话到嘴边最终咽了回去,“亚历克斯逃得过军队的搜捕我相信,毕竟军队里有很多他的崇拜者,就算遇到一个关卡,放水的也大有人在,我有没有说错?”

      “嗯,您是对的,我们的确靠着他的声望,逃过了半数以上的军队把持的关卡,甚至进城歇息了几次,购买了逃亡所需的物资,在那里,他甚至分开变卖了自己的铠甲和大剑,换了轻装和简装,水和食物。”

      “搜捕亚历克斯和你的消息尽管没传到我这穷乡僻壤来,但我可以想象,以拉克索王宫的行事风格,”确切的说是摄政王的行事风格,“不把你们逮回去交差,搜捕悬赏就不会结束。道上的赏金猎人群体可没军队那么讲道义和崇拜的人多,亚历克斯和你可是两条大鱼,想讨好摄政王的人很多。另外,想必炎誓家族同样在寻找亚历克斯,希望在被王宫方面逮到你们之前,至少先掌握亚历克斯的行踪,然后不论手段地将他活着带回去。不然的话会夜长梦多,就像现在这样,潜伏在王国境内的敌对势力会趁此对亚历克斯下手,到时候你就是王国的大罪人了,这口锅可重着呢,你背不起。”

      “在途中我们已经接触到一次炎誓家族的斥候了,那时我和斥候都力劝亚历克斯随斥候一起回去。斥候带来了一大笔钱,说只要我能劝亚历克斯回去,他立刻会为我在雨燕城买一座小房子落脚安家,疏通关系,让我在城中星愿女神的神庙中度过余生,斥候还说,炎誓家族不会薄待于我,他们会为我在雨燕城的生活打点好一切,直到王都再也没有人觉得我值得提起,一切总会风平浪静的。”

      女主人总觉得对方没有说到关键的事项,这么大的事总得有起因:“哈?亚历克斯为你闯了这么大的祸,炎誓家族怎么可能饶过你?就算他家童养的……也不会这么惯着吧?怎么看你也不像炎誓家族的成员……毕竟他们一族有个持续了几百年的著名诅咒,自那以后发色都是蓝色的。唔,你应该没染过头发。”

      “这个……嗯,我原本的发色就是这样的。”

      “你在逃避我的问询,琉赛亚。若是不如实告知你与亚历克斯真正的关系,我很难审时度势保证你俩的安全……毕竟,我是个商人,你懂我的意思?”

      年轻的祭司被女主人的话中话吓了一大跳,立刻反应过来,签了契约的自己,随时可以被主人转手卖走。放下勺子,他的双手下意识聚拢到胸口,似乎整个胸腔中的气息都充满了要不要如实陈述的纠结。

      这时,瑟莉斯拉捕捉到一个细节。
      她对新仆从说过去的一切衣物和不必要以及容易被辨认身份的随身物品都要烧掉,然而对方似乎并没有将脖子上棕色绳子挂着的一小块石头坠饰给丢弃掉,而且也没有在路途中卖掉换钱,那么这意味着那玩意,很重要。

      她站起来,两步径直走到琉赛亚跟前,前祭司被吓了一跳,立刻从凳子上弹起来,紧接着,高大的女主人一伸胳膊,用体型优势逼迫对方的后背贴到了本来就靠墙放置的餐桌背后的墙壁上,另一只手迅速伸到浴袍的衣领间,将来不及护住的那枚石头坠饰给拎了出来,捏在指尖反复摩挲,甚至凑近鼻孔嗅了嗅。

      琉赛亚紧张得口水都不敢咽下喉咙,像是一只被恐吓过的猫头鹰类生物,缩紧了全身的羽毛。此刻自己面对的不是过去那些凶恶的敌人,女主人红色的瞳孔令他想起传说中世界上最高贵也最危险的生物——红龙。

      而涂过红色唇膏的嘴唇微张,露出保养得当的一口玉齿,似乎是即将开餐咬断猎物喉管的血盆大口。

      “这是什么……嗯,我看看——‘龙血石’,小子,没说错吧。”

      被直接戳中答案,恐惧在琉赛亚蓝色的瞳孔里晕染了墨色的痕迹,他的手在发抖,不用回答肯定和否定,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瑟莉斯拉满意地品味着这份真相识破的恐惧:“既然如此,炎誓家族以及亚历克斯如此维护你的理由就很简单了……七年前,是你救了他,而不是什么子虚乌有的世外高人。”

      大概过了十秒,女主人才得到一声从胸腔里挤出来,气如游丝的回答:“……是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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