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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冬雨时节的来客 ...


  •   从海的方向刮来咸湿的风,瑟莉斯拉抬头看了看林间树叶缝隙中的阴沉天空,雨燕吱吱喳喳于低空盘旋,仿佛在诉说着暴风雨的来临。她并不想立刻回家,好不容易算上这十一月间冬寒霜菇生长季,上周下过雨,这周会收获不少,这总是生长在树洞与根须缝隙里娇贵的萤蓝色蘑菇,在温室的冬季模拟箱里种植失败了好几次,令她不得不花上时间奔波到距离村子十里外的森林深处仔细收集。

      采集草药是炼金术师的日常,深居这国度边缘小村的日子,每月去往东边镇子赶集的日子无非每周一次,货物交易的新鲜度也乏善可陈,每月还会去南边的港口城市交易一回,某些常年漂泊海上的水手们下船之后总是会找着一个漂亮姑娘就开口骚扰乃至动手动脚,她也厌烦得很,厌烦于揍他们一顿。所以,能在家附近解决的物资,多走几里地也心甘情愿。

      要不要花费一点钱去攒一套新的温室装备呢?或者再扩建一下温室?现在的温室已经不够种其他东西了。还有好多东西想种啊!

      瑟莉斯拉烦恼着,揪了揪自己红色长发的发脚。正在此时,头顶灰色天空划过一道闪电,随即轰隆的炸雷滚过耳畔,就算是胆大到独自一人深入森林的她,也不免心惊一瞬。

      不好,马上就要下雨了,得找个地方躲避。

      对这片森林熟悉得就像自家后花园的她,立刻奔向了记忆中最近的那个山洞,猎户与采药者经常会在那个山洞避雨或者过夜,久而久之,山洞深处储备了一些公用的柴禾,甚至有石匠与泥匠在山洞内垒了一口灶,有铁匠捐赠了一口锅,泥匠还贡献了陶罐,供人们在附近取水。

      时间已经是下午,瑟莉斯拉不着急今晚就回家,等到明早太阳升起,还能在雨后找到一些特别的植物。那些植物都可以入药,不如说出来一趟能遇到降雨,是不错的运气。

      不过她还是错误地估计了降雨来临的速度,在距离山洞还有一里半远的地方,天色迅速暗下来,冬雷在头顶巨震,随之而来的就是夹杂着冬季温度的冷雨,谢天谢地,她早有预感,带了一把大伞,才算撑到了山洞的洞口。

      呼,幸好有带伞。
      收起足够遮蔽三人的大雨伞,使劲甩了甩雨水,放回背上的药材背篓。冬季下雨也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这山洞里如果不生火就会很冷,现在赶紧生火烧一锅热水暖暖身子才是要紧事,身上带的肉干还能煮一煮,加上采集的一点食用菇,加一勺盐,在冬季的野外算的上一种享受。

      瑟莉斯拉吸了吸鼻子——在步入山洞深处时,一股异样但熟悉的气味钻进了鼻孔,是血腥味,还很新鲜的那种。奇怪,如果是已经有猎户刚刚打倒新鲜的猎物,猎户应该早就点亮了篝火,或者火把,光芒理应从尽头传来,反正这山洞也没多深。难道说是什么危险的野兽在受伤后躲到了山洞里?这种可能性也有,以前就有人遇到过,险些被自认为陷入危险绝境的野兽所扑杀。

      谨慎的她从腰间拿出简易的点火棒,点燃,蹲下来搜寻山洞通路的地面,果然发现了还未完全凝固的血,用指头捻起来,在鼻尖小心仔细地嗅了嗅,结果令她眉头一皱——是人血。

      噢,这个天气,是哪个倒霉蛋被野兽袭击了?
      瑟莉斯拉微微头痛地想,能在这附近活动的,想必都是朝夕相处的村民,来到这个村子一年,她凭自己的营生和本事,得到了村人们的尊重和崇敬,就算是她半开玩笑地说“要不要选我当村长”,前村长的那位大爷赶紧让贤,抓住她的手激动地说“求您当村长,这样您应该就不会离开这个村子了吧”……总之,顺水推舟成为了村长之后,村民们乐意听她的吩咐,她亦有更多责任要照顾村民们。

      她比一般的女子要强壮,尽管肌肉没有明显到衣服遮不住男人看了怵的程度,一米八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在女性之中算是鹤立鸡群,遇到森林狼之类的野兽也不会害怕,甚至比男性猎户还要勇敢。家门口的小院里立着一个大大的沙袋,每天她都会在这里练习一小会,村里没有一个男人掰手腕能赢过她。猎户们遇到困难总是会跑回来央求村长大人帮个忙,我给您一瓶酒如何?这时,瑟莉斯拉就会豪爽地拍着男人们的肩膀,好的好的,走起走起,保证给你们摆平。

      迄今而言,村子附近森林里的野兽,还没有她出马摆不平的,这点令她倍受村中男性的尊敬,间接稍微提高了村中女性在家中的地位,毕竟他们心中还是庆幸自家老婆没生猛到这种程度。

      她一边深入山洞尽头,一边大声询问,到底是村里的谁受伤了,还有气就回应一声。不过,依然没有人应答。觉得古怪的瑟莉斯拉摸出了腰间的匕首,要么流血的人奄奄一息,要么是死了,要么就是村外的人一时半会没想好回应的词句。

      山洞的尽头除了一个小凹陷之外几乎都是径直的,深也不过二十多米的样子,以她的记忆来说,那里有灶有锅有柴禾,以及铺了稻草和旧兽皮的一个简易地铺。

      血腥味愈发浓烈,她十分肯定受伤的生命体一定伤得不轻。

      待她来到洞穴尽头的灶台附近,结果是什么都没有?!用点火棒晃了晃,烛火所照之处的确没有任何人影。但有些事情,欺骗得了眼睛却欺骗不了鼻子。瑟莉斯拉将手里的点火棒插在灶台上专门留下的一个孔洞里,不紧不慢地将柴禾塞进灶中,搬开锅具,将灶台上一个小油壶随便在堆好的柴禾上洒了些许,用点火棒引燃,很快,灶火的光芒充满了这一小片空间,幽冷的山洞一隅变得稍微有点暖和起来。

      接着,她突然又拎起小油壶,在灶台附近的小空间里随便撒了撒,很快,她听见一声“呀”的小声尖叫。

      哼,果然。

      瑟莉斯拉从灶台抽出一根点燃的柴枝,在空气中装模做样地挥舞:“别在我面前耍小聪明,管你们是什么东西,在这深山老林里一把火点了我也不会心疼的。”

      “请……住手!”居然还是敬语,瑟莉斯拉分明听见了一个男声,还特别像那种青春期小男生会发出的脱离童稚但仍未成熟的声音,她严厉地命令对方解除隐身术,否则她就一把火当会说话的怪物给烧了。

      眼见骗不过这闯入山洞的女人,施术者解除了法术,渐渐地,一位金发的年轻男子出现在瑟莉斯拉的眼前,与之一道的,还有身边躺着的一个满身血污的……男人,从身形来判断,唔,暂时还是不要当作尸体看待。

      将燃火的柴枝放回原处,她毫不客气地伸出手去攫住年轻金发小子的下巴,让他的面孔离自己凑近点,对方显然被面前这个“凶恶的女猎户”吓到——放下盛满各类草药和菇类的背篓,手里攥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背对着灶火的火光,阴影与光源对比强烈的面庞,外加中期十足的中低音,看起来这个小年轻并不怀疑识破了自己隐身术的女猎户有足够的力量徒手将他揍出个三长两短。

      “仔细看还挺俊的,小子。”瑟莉斯拉在手指上稍微用点力,肉眼可见对方的表情因为痛楚而扭曲,即便如此,金发的年轻人也没有放开手边躺在地上的那个人,似乎他的手心还淌着微微的光芒,那种在王都神殿很常见的治愈术的迹象,但是,以瑟莉斯拉的阅历而言,这点光芒太过弱小,治愈一点小伤还好,若是身受重伤的话,勉强也就够护着心脉不至于立刻去见死亡的掌管者。

      似乎金发的年轻人对于瑟莉斯拉的评判毫无心情,似乎经历了劫难之后连被调笑的正常反应都没有,他的头很想朝向手心触及的地方,明显是在担忧着身旁距离成为尸体没有多远的男子,这里光线不好,瑟莉斯拉不能完全看清这混身血污、毫无生气的家伙的脸,不过这不妨碍她在心中已经对状况有了基本的判断。

      啧啧了两声,瑟莉斯拉放开了对方,站直了身体,看着那金发小子对自己的身高在眼中刻出一丝恐惧的神采,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会采取怎样的行动,这种惊弓之鸟的面容简直令瑟莉斯拉心中泛起久违的愉悦,对方的弱点太过明显。

      这个濒死的男人和这个金发小年轻到底什么关系?答案引起了瑟莉斯拉极大的好奇心。很少有迷途的旅人能走到这蛮荒的天涯海角之处,想来想去答案只可能是被追杀了。

      “看样子你会一点三脚猫的法术,被野兽追也不至于能让人伤到这程度。”野兽只会活生生将人撕裂。“被追杀了?什么仇什么怨?”

      “说来话长,如果有命活下来,也许我会愿意向您陈述的。”金发小年轻没有再将视线停留于粗鲁的女猎户身上,他似乎想将自己仅剩的法力都留给保存同行者性命的治愈术上。“追我们的人应该就在附近不远,迟早都会搜到这里的,我不想给您添麻烦,快逃走吧。”

      外面在下冻雨,能走哪去?瑟莉斯拉闻言上下打量了这个金发的年轻人,过肩的金色长发在背后修剪得很整齐,虽然历经逃难而变得脏污,又被雨淋湿,身上的衣服也难免有些破损,从言语之间听得出估计是个修养不错的人,指不定是哪家神殿的神职人员,惹了什么麻烦的地头蛇才被一路追杀至此。

      等等,这小子长得这么好看,不会是某地腐败的官员或者势大的恶霸看上这家伙了?然后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看不过去带着逃亡天涯?瑟莉斯拉静静地看着对方徒劳的努力,在她眼里,地上躺着的男人尽管还留有一丝生机,不过都是即将燃尽的烛火,完全能够看见生命在一秒一秒的倒数。

      若没有治愈术的维持,一分钟之内,死神的使者就可以勾走他的灵魂了。除非……

      “不……不够!”突然,手心的治愈术光芒越来越弱,即便努力想要在掌心用力,多挤出一点的白魔法来维护住同伴的生命力,最终,像一颗星辰的终末那般,闪烁出最后一点微光,便戛然而止。最后一丝希望的破灭令这个年轻人不顾一切地尖叫起来,完全不像刚才那样躲避时的屏息宁人,仿佛此刻周围一切都不再重要,那些追杀他们的人下一秒冲进山洞来都无所谓了,这些都没有同行者的性命值得在乎。“亚历克斯!求你了……你不能死!”

      瑟莉斯拉以前见过女人哭也见过男人哭,也见过这般因为死亡恐惧而绝望的泪颜,若是给他们一点希望的光芒,他们都会像见到金麦穗一样拼死抓住。奇怪,为什么这个小男孩不愿求助就在现场的自己呢?

      这个名为亚历克斯的男人,生命的倒计时在瑟莉斯拉耳边向着终末逼近,犹如沙漏中最后几十颗细沙落下时几近静谧的沙沙声。

      “你为什么不向我求助。”瑟莉斯拉问他。

      “不能……不能再因为我而牵连更多无辜的人了……您不知道,一路追缉我们的人,就算是亚历克斯也杀不完!”

      “你的这个朋友这么厉害啊……等等。”瑟莉斯拉的记忆提示她这名字放在某个对应的人头上那可是很有名的,对许多人来说意味着英雄那般如雷贯耳,她仔细瞅了瞅昏暗光线下勉强被勾勒出来的脸的轮廓,被血迹乱涂过几乎没有勉强接近光洁的皮肤部分,愈发觉得眼熟,遂揪起金发年轻人的衣领,严肃地质问到,“是炎誓家的亚历克斯吗?!那个大陆最强的龙骑士?!”

      “您……您也知道?”金发的小年轻显然意外这么天涯海角边缘村落的女猎户也对炎誓家的英雄如此崇拜。

      红发的女人突然提高了音量,一堆的话从肺里炸出来,猛如冬雷阵阵:“废话!老娘在王都住了七年,不说经常能看到,好歹一年也能路过个两三次,即便没什么交道,脸也该认得出来,X的这家伙怎么被血糊成这副模样,我还以为是哪个普通的倒霉蛋!”

      “都是因为我……”

      “小子。”瑟莉斯拉一口气吐槽完后,语调冷静了许多,也松开了揪住对方衣领的爪子,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地盯住对方,“算你运气好,我给你个机会,做个选择吧。”

      “您……可以救他吗?如果能的话,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抢了我的台词呢,小子。你说……任何?”

      “我只要他活着,他不能死,各种意义上。”

      亚历克斯·炎誓,拉克索王国龙骑士军团的统领者,公认大陆最强的龙骑士,炎誓家的骄傲,年轻骑士中最强也是最闪亮的一颗新星,追随他的年轻人将其视为天才与偶像。十五岁起随家中父兄征战国境,数次挽救同袍于困苦险境之中,与王家军队一起打退了敌人对拉克索王国的侵攻,尤其是一年前,奇袭到王国境内的敌人几乎已经兵临王都不足三十里的距离,亚历克斯坚韧不拔地率领龙骑士们从空中空投火药,硬是将来势汹汹的敌人主力军队在望月山脚下的平原地带炸得东倒西歪,折损大半,最终保住了王都。

      瑟莉斯拉也就是在那时听到王都可能沦陷的消息才决定提前搬走,来到这天涯海角的荒僻小山村静静生活。

      她将自己的匕首丢给了对方,对方并没有任何迟疑地接过来,表情近乎麻木地双手执起匕首,将匕首的刃尖对准了自己的喉咙,急得瑟莉斯拉一巴掌打掉它,生气这些祭司是不是把祭品这个词刻进了脑子里:“我不是那种没事喜欢拿命来开玩笑的人!听我说完!”

      疑似祭司的年轻人,脸上的麻木终于散去,转为了一点正常的慌张与不知所措。

      “捡起来,在手里划一道,流血了,覆盖到我的手心。”一个闪烁着荧光的紫色魔法纹路在瑟莉斯拉的掌心亮起,伴随她眼中闪烁的红光,怎么看都十分地不怀好意,“你认得这个图案的意思吗?”

      “是隶属符文。”重新捡起匕首,在掌心划一道之后,将流血的伤口覆盖到“女猎户”的掌心,这样的过程中没有任何停顿,哪怕是划开手心皮肤那一瞬的痛楚,足见这年轻人的意志之坚定。

      轮到瑟莉斯拉稍微惊讶了:“你既然知道隶属符文的意义,竟然还能这么快下决定?万一他还是死了,你就得一辈子卖给我,待在这穷乡僻壤了。”

      “若真是那样,我也愿意一辈子待在这里,给他守墓。害死王国英雄的我是不可能在其他地方有容身之所的。”

      “行吧,契约成立,以后你就是我的仆人了。”握手之后意味着契约成立,看起来这个年轻人会老实地待着不会乱跑惹麻烦,瑟莉斯拉愉悦地笑到,“这荒僻小村能识文断字的人没几个,我想支使那些人给我干细活我都不放心。虽然对你很好奇,但现在……还是先履行一下承诺,给。”

      她拉开斗篷下的外套,内侧别了几根玻璃管一样的物体,借着灶台的火光能看清里面流动的液体,液体的流光感染了寻求希望之人:“这瓶中级法力药水给你,中级治疗药水得先灌他,要不然几十秒后就得死翘翘了。”

      说着,她蹲下身来,用自己的手劲抠开名为亚历克斯之人的齿缝,管他会不会呛到,将一管子治疗药水都先灌进去,这种药水不可能让奄奄一息的人立刻恢复精神,起码能把小命的残余给暂时保住:“行了,小命暂时不会被死神勾去。我出门身上都不带高级药水的,这附近毕竟没什么野兽能是我的对手。赶紧把你的法力药水喝了,继续治愈术,我能感觉得到他身上除了伤还有咒术和毒,这些负面效果在这里解,缺少一些必要的诊疗条件,待情况稳定了,想办法把他弄回去再折腾。”

      “好的!”年轻人一口气灌下中级法力药水,数秒之后,感觉到身体中法力些许充盈,继续将治愈术覆盖到亚历克斯的心脏附近。

      眼见情况稍微稳定了一点,瑟莉斯拉刚想开口问对方与亚历克斯是具体的什么关系,能让炎誓家的大英雄冒险将他带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这不恐怕不是逃婚或者私奔那么简单的事。

      正在这时,山洞外面传来交叠的犬吠声,随即是人声的大喊:“老大!这里有个山洞!他们很可能就躲在这里!”

      “管他在不在,我们都先避避雨!怎么,有火光?去看看!”那令人厌恶的粗俗佣兵的声音回响在这不深的山洞中,惹得瑟莉斯拉一阵厌烦,非常像过去在海港城市胆敢骚扰自己的粗俗水手,不由得在心头怒骂了一句“找死”。

      金发的年轻人险些吓得口齿不清,还是把隐身术的简要咒语念完了,几乎咬到舌头。

      “这些就是追杀你们的人?就算知道是亚历克斯也要杀掉?”笼罩在隐身术中,瑟莉斯拉用极低的声音问对面的金发小年轻。

      “……是的。”

      红发的女人在喉咙里咕哝了两声,挺想往地上啐一口痰,可惜没有:“这些个臭嗨,连拉克索王国的大英雄都敢动,我觉得血愿王家不会傻到自断臂膀,摄政王又昏庸到嫉贤妒能,所以说,莫不是敌国派出的特务雇佣了贼胆包天的佣兵来趁机搞死他。”

      “一切的缘由因我而起,发展到现在的确也是我们两个人的灾难了,我劝过亚历克斯早点回去……”

      “好了,别哀怨了,总之我们得干掉这波混球。”瑟莉斯拉并不会有多么喜好惩奸除恶,她起码知道,敢在这档口追杀王国大英雄的人非蠢即坏,到时候战火重燃,少了重要的将领对于战线的损失得是有多大,若王都被攻破,侵略者们一路平推征服整个拉克索王国,劫掠到这天涯海角之地不过也只是时间问题,她可不想流落到荒岛去生活,此处名为多弗尔的海角小村落已经是退无可退的最后乐园了。

      “……做、做不到啊……”年轻人被“鲁莽的女猎户”的更鲁莽发言吓得差点发出足以被人听到的叫嚷,一只手放开了愈疗亚历克斯的心脏而拽住了瑟莉斯拉的手臂,“我们忍耐一下吧,希望能熬到他们逃走……”

      这个动作被瑟莉斯拉反手敲了他的头,劈头盖脸地吐槽到:“虽然我是不知道你怎么得罪人才被追出来的,可这么傻白甜的想法足见你的天真。你以为我采的这些草药的味道就能盖过你身上那股白桂花糕以及他身上的血腥味了?你能施法堵住那些狗的鼻子?”

      “白、白桂花糕?”金发的小子看起来一脸茫然,嗅了嗅自己的衣袖,好像没有相信她说的话。不过,让狗的嗅觉失灵的法术……还真没有,王都的法师们才不屑去研究这种旁门左道引人发笑的法术,当然不排除偶尔有怪癖的那些个别人。

      这小子是鼻塞还是嗅觉失灵?瑟莉斯拉一时语塞,刚才捏着他的下巴隔着十几厘米就能闻到淡淡的白桂花糕味了,如果是用香水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自己香水的味道,然而逃亡途中但凡有点正常智商的人都不会傻到往身上喷标记气味,用混杂的薰香熏一熏倒是很常见:“回头再废话,你确定是这些人追杀你们?”

      “是的,我确定,我们当时费了很大劲才从附近的镇子甩掉他们,亚历克斯干掉了一拨人,没想到后面的又追上来了,我用尽了所有的法术才想办法将重伤的亚历克斯带到这里躲避……”

      “行,我知道了,被他们得知我见过你们,也后患无穷,他们必须毫无迹象地消失在这片森林里……”

      “请、请小心,需要法术辅助强化吗?”

      “省点法力,顾好你的大英雄吧。我没让你出山洞之前,老实呆着别动。”就算这么说,想来也不会。

      说完,借着隐身术发动突袭的瑟莉斯拉如风般冲了出去,手中的匕首舞得虎虎生风。听到复数的短促惨叫时,亚历克斯的同行者愣得险些停下了手中的治疗。这国土边境的极远海角的村落里,为何有这等世外高人?如果这位大姐是居住过王都的人,为何还愿意屈居在条件苛刻的边陲地带?

      “亚历克斯……坚持住,或许我们,有救了。祈祷星愿女神卡琪雅庇佑我们……”

      洞外,森林的悬崖边,在将最后一名佣兵缴械之后,瑟莉斯拉单手掐着男人脖子将他整个身体悬空,他脚下是高约四十米的悬崖,悬崖下面是不断拍打崖边的海浪:“最后问一个问题,如果好好回答我就会饶你一命:是谁派你们来谋杀王国最强的龙骑士的?”

      “当然是摄政王……啊!脖子要断了!”很可惜,这个男人用尽力气也掰不开面前这个女人的手,毕竟她单手就将自己拎在这悬崖边,轻松得就像抓一只小鸡仔。瑟莉斯拉手上只要恰到好处地用一点力,这佣兵的颈骨立刻就会完美错位。

      “撒谎要打草稿,我不觉得小王子长大了会这么失智……他们不是战场上能互相托付后背的战友吗。”

      “那只是你不知道王都发生了什么,女人!那个金发的娘娘腔的惹到了摄政王!摄政王派人抓他到王宫,结果却被亚历克斯截胡了!到最近的一个镇子去打听吧!现在到处都在传亚历克斯是个见色忘义的叛徒!”

      瑟莉斯拉的表情一时很复杂,她不知道该怎么消化离开王都一年后这庞大变故带来的信息量,敢情在海角村落里安安静静地种东西也有错了?因为走神,她松开了手,佣兵惨叫着掉下了悬崖,跌入了海中。过了数十秒,崖下传来一阵叫嚣,大概内容是“傻了吧女人!劳资会游泳!你给我等着……”

      懒得理会那徒劳的叫嚣,瑟莉斯拉啧啧了两声扭头往回走,她才没好心到用同样大声的音量告诉那个蠢蛋,脚下的海域是巨大龙虾和鲨鱼游弋捕猎的场所,刚刚迈开步履没走几十米,崖下的惨叫声再度响起,这次,很快便消弭了。

      走回山洞,在躺着的十几具尸体身上摸索并收缴了一番,得到的东西统统一股脑丢进虚空储物间,打算回去再整理有价值的东西,没价值的可以丢到交换箱里换点零碎的铜币,给村里的小孩子当一点随手的零花钱,至于这些尸体嘛……

      瑟莉斯拉敲了敲左手的秘银手环:“斯黛拉。”

      在她身后出现银色的十字空间裂缝,从里面走出金属的机械女仆,她的面孔是一个虚拟投影,用空灵的电子音回应道:“主人,请问有何吩咐。”

      “这些尸体都保存起来,我以后有用。对了,那两条狗分开保存,这周煲肉汤喝。”

      “遵命,斯黛拉立刻为您办理。”机械女仆的背后伸出两条金属的触手,将尸体们毫不客气地丢进了异空间。

      “收好了就回去待命,我得去接那两只惊弓之鸟了。”

      经过一阵提心吊胆,瑟莉斯拉的身形再度出现于洞穴内,金发的年轻人虽然谈不上惊喜但依然感动得泪花涌出眼眶,红发的女人颇有成就感地拍了拍他的头顶:“都处理干净了,那些人从未来过此地。”

      “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对了,我还没问过您的名讳。既然应允了契约,我该怎样称呼您。”

      “如果想要讨好我,可以称呼我为主人,若是觉得难以开口,唔,‘拉斯特小姐’也可以。”

      看起来在嘴里嘟哝了半天没把前面那个称呼喊出口,最后只好怯生生地选择了后面一个:“拉、拉斯特小姐。”

      瑟莉斯拉察言观色,对方似乎还担心着昏迷不醒的亚历克斯·炎誓,本能地想要找个安全的,遮风避雨的环境,要么就最好再索求一份药水,这样可能还撑得到雨停,走出这山洞,到最近的村落寻求更好的医疗条件。以及,尽管山洞里有灶台的火能够暂时驱走一部分寒冷,这并不能保证签下契约的仆从此刻仍然因为浑身湿透而被寒冷所困扰。

      “啧,我啊,就是爱多管闲事,怎么都改不了。”说着,她又敲了敲手环,呼喊机械仆从斯黛拉之名,“开门,我要带这两个倒霉蛋回家。”

      应许她的呼唤,空间中拉开了十字的裂缝,渐渐扩大为一个圆,裂缝中是一间屋子客厅的影像。

      “把我采药的背篓背起来,小子。”瑟莉斯拉半跪下,用一般女性难以想象的结实臂膀,横抱起了昏迷不醒的亚历克斯,忽然想起了什么,对金发的年轻人问到,“对了,还没问你的名字,总不可能以后在邻居面前也说不清你姓甚名谁。”

      对方依言照做,幸好装在背篓里的草药不算特别重,这个身材不高的年轻人似乎也不是那种娇生惯养、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少爷:“我,我的名字是琉赛亚·月咏,以前是王都神殿的一名普通祭司。”

      “这样啊,唔……走了。”这名没听说过,就连飘过大街小巷的王都八卦都未曾提起。瑟莉斯拉晃晃头,示意琉赛亚穿过这道门,“我是瑟莉斯拉·拉斯特,在海滨小村深居简出的一位……魔女。曾经嘛,在王都写过一点三流小说混口饭吃,然后地下市场卖过一点药剂。”

      ——我是瑟莉斯拉·拉斯特,喜欢交易,推销绝望的同时,也会兜售一点点的希望。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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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冬雨时节的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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