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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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在我们一起升入国高一年级的时候，事情都在朝着规定的路线行驶，我专心备考，每天挑灯夜读，目标是要考上心仪的东京大学。
羽生去年升组了，每天忙着学习、训练和去世界各地比赛，成绩也非常出色，俨然成为了花滑圈冉冉升起的新星。
我觉得上天造人的时候果然还是很偏心的，不然为什么会让羽生在滑冰滑的这么厉害的同时，学习竟然也一点都不耽误呢？
他对理科独有的天赋和理解让我羡慕不已，即使再困难的题目，他似乎一眼就可以解答出来。
而且……而且他还长得那么好看。
我抿了抿嘴，晃晃脑袋，把脑子里的某只柚子丢了出去，让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眼前的作业上。
我们当时都以为只要我们一直努力下去，就一定会达到理想的那个样子。
2011年3月11日13点16分，日本东北地区发生了9.0级的特大地震，称为东日本大地震，震中为宫城县，与仙台仅相聚130千米。
那天下午，我照例在家里学习，我知道羽生在离家不远的冰场里训练。我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耳边传来很大的响动，有人在大喊我的名字，然后画面一转，就只记得我和爸爸妈妈奶奶一起躲进了抗震房里。
但是我的爷爷，再也没有从废墟中走出来。
那段时间是我这辈子最黑暗的时候，我们一家，羽生一家，包括好多邻居一起住进了仙台中学的体育场。我生活了十六年的家变成了废墟，曾经种满樱花树和绿植的街道如今凌乱不堪。我挚爱的家乡，在那一次地震过后，变得千疮百孔，我几乎悲痛到不敢呼吸。
这场灾难带来的毁灭性伤害所波及的人远远不止我们一家，我从羽生口中得知，冰场被摧毁了。
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他那是的眼神，那是一种，像是经历了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很绝望，很绝望的眼神，他没有哭，但是我却难受的喘不上来气。
那时候我几乎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开心起来了。
因为那场地震，我失去了挚爱的爷爷，他失去了自己的梦想。那时的我们像两只受尽折磨的小兽，狼狈不堪，只能互相陪伴着舔舐伤口。
但随后不久，羽生决定去全国冰演，为家乡募捐的同时来练习花滑。
我知道这是他的命，我选择支持，但是我不想接受。
我希望在我最最难过的时候，我喜欢的男孩可以在我身边陪着我，陪我一起走出这片黑暗，寻找光明。
可是，滑冰是他的命啊，他比生命更加热爱的东西，我怎么忍心去打扰他追随他的命。
所以在羽生临走跟我告别的时候，我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不高兴。我知道他极其的敏感，我不想让他已经非常不容易的离乡变得更加难过，即使我已经连续哭了好几个晚上。
在征得父母同意后，我和羽生单独呆了一会儿。聊了几句之后，他突然沉默了一会儿，我转头望向他，随后就听到他小声的轻轻的跟我说了一句。
“奈奈，我真的可以吗？”
少年已经长得很高了，这几个月的奔波使他又瘦了一些，我看着他满面疲惫，语气十分不安。
我只能面带着微笑紧紧的抱住羽生，在他耳边悄悄地说着，“如果是柚子的话，绝对，绝对没问题的！”
我这次放任了自己的私心，把头轻轻的靠到他的脖颈处，那一瞬间我真的好想哭，但是我忍住了，我怎么忍心会做出哪怕一丁点的会惹他难过的举动。
我感受到了他的手轻轻放在我的背上，又轻轻的拍了拍。
那是我上大学前最后一次见到他。
五
高考前的那段时间里，我每天都在没日没夜的复习，忙的晕头转向。
羽生也走了快有一年了，这一年里，他在全国各地冰演，因为没有固定的训练场地，所以只能在冰演的时候随演随练，更何况他还要忙着备考。
高考成绩出来后，我虽然没有达到东京大学的录取分数线，但是也被名古屋大学录取，学习了金融专业，羽生也顺利考入了早稻田大学。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录取通知书下发的那天羽生和我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有些恍惚，当初那个敏感脆弱的小男孩也变成了温柔可靠的男子汉了啊。
羽生为了进修四周跳，去了加拿大多伦多拜师奥瑟教练，这让本来就很难见面的我们距离变得更加遥远。
刚刚结束高考，羽生就马不停蹄的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训练中，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法国世锦赛容不得他有片刻的松懈。
对于刚刚高考完的我来说，这却是一个难得的假期，于是在妈妈问我想不想去哪里度假的时候，我没有一丝犹豫的说了多伦多。
收拾行李的时候，想了想，我和羽生也有一年多没见过面了啊。
从小到大几乎每天都黏在一起的两个人，突然分开了一年后再见面，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一些紧张。
“诶？怎么会？”
我把这件事情和闺蜜爱子说了以后，她似乎有些不能理解，“开什么玩笑啊，奈奈不是和羽生关系最好了嘛？你们两个可是幼驯染诶！”
“虽然是这个样子，但是爱子，一想到要见到他，果然还是会有些紧张啊。”我两只手捂住脸，也对这个情况有些无奈。
“奈奈就放心好啦，你和羽生关系那么要好，就算一年没有见过面，但是见面了以后一定还会和以前一样的！”爱子拍了拍我的肩膀。
“和以前一样……吗？”
当我坐上飞机的时候，我甚至还在想，这个事情是不是有些太过于荒谬，出于自己想和羽生见一面的私心，让全家人都陪我一起来到了多伦多。第一次如此任性的举动让我有些不安，我不止一次的想过放弃这个念头，陪妈妈去她喜欢好久的莫斯科。
但我对羽生的想念在某一刻大过了一切，它像一个深深埋在我身体里的蛊虫，吵闹的叫喧着要我去多伦多见他一面。
坐在飞机上，看着流逝的时间，我开始对即将到来的重逢感到手足无措，甚至有些想要逃避的恐慌。但在我托着重重的行李走出大厅时，一切的紧张彷徨从我见到等候多时的纱绫姐姐之后，烟消云散。
纱绫姐姐告诉我们，羽生还在俱乐部训练，大概要五点后回家，由美阿姨为了迎接我们一家的到来，正在准备晚饭。
由于纱绫姐姐和羽生叔叔也来到多伦多，我们一家便住在了羽生家附近的旅店里，一切都安顿好之后，我们便一起来到了羽生家租的小屋子里。
小小的屋子不大，却被由美阿姨收拾的整齐温馨，由美阿姨一看见我们就表现得十分高兴，尤其在看见我之后，边拉着我的手边温柔的给了我一个拥抱。
妈妈和由美阿姨在厨房一起准备晚饭，爸爸和羽生叔叔一起陪着奶奶喝茶聊天，于是纱绫姐姐就准备带着我溜去外面玩。
我们去了商业街，纱绫姐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走路时很自然的牵着我的手，一边和我压着马路，一边讲着羽生这一年的糗事。
“奈奈我和你说哦，”我们慢慢走着，“我听妈妈讲，结弦今年刚刚来多伦多的时候，有一次他去市中心买东西，之后居然迷路了。然后他就去问旁边一个大叔，结果那个大叔听不懂他说的日式英语，他也听不懂大叔说的是什么，但是两个人鸡同鸭讲的说了一会之后，你猜怎么着，结弦竟然自己走回来了。”
我笑的喘不上来气，“柚子的英语还是那么差劲啊。”
“就是说啊，即使是在加拿大，那孩子的英语也没有什么长进。”纱绫姐姐头疼似的说着。
玩笑了一阵后，我犹豫了一下，对纱绫姐姐说道:“柚子这一年来很不容易吧。”
纱绫姐姐明显愣了一下，沉默了一会，随即笑了笑，“嗯，不过都会好起来的。”纱绫姐姐摸了摸我的头，“生活不可能总是会很如意的，所以奈奈和结弦都要加油哦。”
“嗯！”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们在步行街上遛达了一个下午后，时间也快到五点左右了，于是纱绫姐姐便提议，“阿拉，快到五点了呢，奈奈要不要去结弦的俱乐部等他一起回家呢？”
“诶？可以吗？”听到这话，我突然有紧张，虽然说很期待和羽生见面，但是真的等到要和他见面的时候，我还是从内心生出来一股紧张的情绪。
“对啊，当然可以啦，我们去俱乐部门口等他一起回家好了。”
就这样，我被纱绫姐姐拽着迷迷糊糊的就走到了蟋蟀俱乐部的门口。
我们站在门口的一颗大树下，即使今天是周末，仍然还有好多人聚集在这里。我看着从里面陆续走出来的各个国家的年轻男女，他们或高或矮，或精瘦或健壮，但毫无例外的是，所有人有着像羽生一样的白皙皮肤，那是常年在冰场里训练的结果。
我们等了大概十几分钟，就看见一个穿着一身黑色运动装的，瘦瘦高高的男子走了出来。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他，纱绫姐姐显然也是，“柚子——”纱绫姐姐朝着羽生边挥手边喊他。
羽生听见以后便朝我们这边望去，我看见他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随后马上朝这边跑来，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
我看着少年越跑越近，像是和记忆中那个小蘑菇重叠在了一起，我还没来得及跟他挥挥手笑一笑，就被他结结实实的抱在了怀里。
少年的身躯温热，还微微喘着气，我被他扑的往后退了几步，又被他捞了回来，他的大手附在我的背上，只感到一片滚烫。头顶上传来好听的声音，带着笑意，“什么嘛，我还以为奈奈明天才会来，怎么来找我都不和我提前说一声呢，姐姐也是，都不告诉我。”
我也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也随着他一起笑了起来。“提前跟你说了不就没有意思了嘛。”
不过好在这个灼热到烫人的拥抱瞬息间便结束了，不然我觉得我的脸一定会比夕阳还要红。
“阿拉，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你看，姐姐专门把小奈奈带过来接你回家，你还不赶紧感谢我啊。也不知道是谁天天念叨着‘奈奈还有五天就来多伦多啦’或者‘等奈奈来了之后我一定要陪她一起出去玩啊’之类的话。”纱绫姐姐背着手站在一旁，好笑的看着我们。
我听着这些话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我偷偷的看着已经炸毛的羽生，那照这样说的话，羽生……大概也是很想念我的吧。
想到这里，我又有一些莫名的开心。
这几天大家都玩的很尽兴，妈妈和由美阿姨每天忙着去街上购物和研究料理，爸爸和羽生叔叔似乎也十分投缘，纱绫姐姐白天就陪着我和奶奶一起聊天，羽生虽然白天要去训练，但晚上休息的时候也会抽时间陪我一起聊天散步。但是五天毕竟很短暂，转眼间就到了回国的时候。
临走的那一天晚上，我坐在床上，有些闷闷不乐。等到明天回国以后，再见到他的时候，大概就是新年了吧。
我打开书包，翻开最里面的夹层，里面藏着一个小东西，我想亲自交给羽生。
我拿着那个小小的东西，咬了咬嘴唇，又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很久，最后打开了LINE。
“柚子现在有空吗？”
那边很快就回复了。
“现在是在休息，怎么了？奈奈是有什么事情吗？”
羽生回复的如此迅速，让我没有更多的思考时间，我来不及纠结犹豫，就把事情全都说了出去。
“我……带了一个东西，想在走之前送给你。”
“诶？是礼物吗？好厉害，那我现在去找奈奈吗？”
“好的！那我们在公园碰头吧！”
我关掉手机屏幕，长舒了一口气，跟妈妈打了一声招呼就下楼朝公园走去。
现在是晚上七点，加拿大的夜晚显然比日本要繁华的多，路灯在月光下昏昏晃晃，公园里的长椅上挤着谈情说爱的恋人，年轻的父母们正带着小朋友散步。进了公园后，走了两步，我就在一颗树下看见了穿着白色夹克衫的羽生。
羽生显然也看见了我，又露出了那个标志性的笑容，很有感染力，让我也发自内心的开心了起来。
我没过多的说什么，只是拿出了我一直攥在手里的一枚小小的御守，递给他。
“这个是我在高考前去找了弓弦羽神社，帮你求的平安御守。”我把御守塞给他，“神明大人会保佑你的，所以一定不要受伤哦，绝对，绝对，要保护好自己哦。”
“哇，好厉害，就是那个神社吗？”他看起来很感动的样子，“真的是太感谢了。”我看着羽生小心翼翼的把它收好，抿着嘴笑了一下，“好的，我一定会小心不让自己受伤的。”
我们沿着甬路散了会步，聊了小时候的事情，聊着现在生活的烦恼，但都很默契的谁也没提明天回国的事情。
“话说你明年就要参加奥林匹克了吧。”我抠了抠手指，偏头望向他。
“是这样呢，在俄罗斯的索契。”羽生把手插进衣兜里，耸耸肩膀。
“所以说，刚刚的御守里，也包含了‘希望柚子奥林匹克夺冠’的意思呢。”
“诶？奈奈觉得我会夺冠吗？”羽生偏头冲着我笑着，那个笑容不是听到夸赞之后的羞涩，也不是过分张扬狂妄的刺眼，当时我不知道他确切是什么意思，只感到他很开心，仅此而已。
“嗯，没错啊，因为我觉得，如果是柚子的话，一定没问题的啊。”
时隔多年，我仍然还记得在那个夜晚羽生露出的那个笑容。后来想想，那大概就是，结合了极度的温柔与极度的自信的，光一样的笑容吧。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