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6封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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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谨下班的时候才看到周榕的消息，距离他发出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四十分钟。
她在便利店门口找到他的车，低调的黑色外漆，不低调的车牌号，车膜贴的密实，看不到里面分毫。
霍谨试探着敲了敲驾驶位的车窗，周榕降下车窗，车内饰干净空荡，他打了个招呼，推门下车。
“东西呢？”霍谨不咸不淡地问道。
“你先上车。”
她打开车门，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挤在驾驶和副驾驶之间的狗头，咧着嘴，吐着舌头，开心得很。
周榕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它自己做错的事就要它自己赔礼道歉。”
周榕回到驾驶座，拿出了一个袋子，递给霍谨告诉她这是弄坏的那一个，又转过头从小狗脖子上拿下来一个袋子，袋子有点大，拖到了脚下，“这是它的赔礼，你看看能原谅它吗？”
一人一狗眼睛亮晶晶的。
霍谨先拆开自己的本子，翻开里面，轻舒了一口气，又默不作声地打开另一个袋子。
周榕坐在那，左手拇指叠在右手上摩挲。
车外吵吵嚷嚷，车内声音的唯一来源就是礼袋摩擦，再无其他。
“还...喜欢吗？”他仔细研究她的表情，却未知所以然。
她低垂着头，脸上的不自然全部隐藏在光影之下，轻声喃喃：“其实，你不用这么麻烦的，本来就是我不小心丢了东西。”
周榕自己也顿了一下，是啊，为什么要这么麻烦，赔钱就好了，最多再买个差不多的就可以了，以前芋圆又不是没有弄坏过别人的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他，“这个本子我收下了，围巾你留下吧。”
像是不可置信，“我留下干什么？”也像是出于真心，“这本来就是买给你的，我戴不了，送给别人也不合适。”
总之他的音调都高了一些。
霍谨看向他，认真道：“不合适，这围巾看起来就不便宜，我没有办法还礼。”
周榕盯着她的眼睛，同样认真：“这是赔礼，不需要还礼。更何况，价格并不能衡量一件东西的价值。”
看着霍谨欲要再说些什么，开口打断，“要不这样，你请我吃晚饭吧，就...你们学校南门的椒麻□□。”
“我们学校南门？”霍谨眨眨眼。
不解于她的疑惑：“对啊，你不是北安大学的吗。”
霍谨有些警惕地盯着他，“你怎么知道？”
周榕解释：“我姐是北安的老师，你要是她的学生只能是北安的啊。”
“可是我记得我只跟你说过我是董老师的助理吧。”霍谨还是盯着他不放。
周榕胳膊肘搭在车窗沿，略漫不经心：“那你是哪个学校的？”
“我毕业了不行吗。”霍谨扭过头看向前面。
周榕轻笑出声，“行，那上次我姐要送你回学校。”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挑眉，“怎么，你租的学生宿舍啊？”
霍谨紧闭双唇，抿出了一道线。
等不到她的回答，周榕又欠欠儿地问一句吃吗？
半晌，霍谨皮笑肉不笑地挤出一句，“走吧。”
周榕扭过头看向车窗外偷笑，启动车子。
不巧，今天是周五，无论是打工族还是学生，忙碌了一周的人都想靠着周末续续命。
果然，到了地方发现门口坐了一圈人，手里捏着老板写的小纸条作为号码牌。
车停在店对面，两人走过去询问前面还有多少桌，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内的数字，周榕提议要不换一家吧。
人声嘈杂，霍谨提高音量：“你不是想吃这个吗。”
“那等一会儿？”他征求她的意见。
“等一会儿吧。”
两人对视，又同时转过头。
取过号后，两人回到车上等。
霍谨指着乖乖蜷在后座上的芋圆，“它怎么办？店里好像不让宠物进。”
“它...留在车上吧，一会儿把车窗降下来点，而且我们就在对面。”
霍谨点点头。
车厢内又恢复了安静，两人一狗相对无言，周榕拿着手机手指灵活地打着字，小狗在后面惫懒地阖上眼，霍谨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活力吵闹的学生，安静的她。
发呆是她人生中很重要的一环，她小的时候没什么人陪她说话，就学会了自娱自乐，慢慢开始学会享受这种不被人打扰的安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在脑子里描绘这宏大的世界。
咔，手机锁屏的声音。周榕忙完了，抬头就看到霍谨的侧脸，典型的东方脸，不那么深邃的骨相，但额头饱满，眉眼清冷，别有一番韵味。
外面的夜市要开了，陆陆续续有小推车出来，周榕问她要不要出去逛逛。
他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世界，夕阳的光晕看着柔和，却依旧不能直视，她眯着眼睛侧过头，说：“带着小狗吗？”
周榕学着她的样子，看着睡得打着酣的小狗，应道：“也好，正好我今天还没带它出去玩。”
他下车拉开后座车门，听到声响的芋圆微微抬头，睁着一双无辜的眸子，“走了，带你出去玩。”
话音未落，蜷成一团的小狗倏然站起来，还在原地打了个转儿，嘴里发出嘤嘤嘤的叫声，站起来快顶到车顶的小狗，还是个撒娇怪。
周榕取出狗绳给它戴上，只是芋圆过于兴奋不停打转儿，还要随时准备冲出去的势头，逼得他不得不摁住狗头才勉强穿戴上。
戴上狗绳，周榕又训斥了芋圆几声，这才乖乖坐在那。
芋圆甫一下车，就引起了周围的注意，威风凛凛的阿拉斯加，毛色发亮，身上毛皆是黑灰色，只脚上蹬着一双小白靴，有种极致的反差。
“走吧。”周榕牵着绳子，身量高挑，脊背挺拔，阿拉斯加站在一旁，一人一狗都足够惹眼。
走走停停，只不过霍谨离他们越来越远，周榕频频回头寻找她的身影。
期间不少女孩子试图靠近芋圆，给它拍照，小狗也配合的很，看到有人拍照，就乖乖坐在那，咧嘴笑着，拽都拽不动。
看得霍谨忍俊不禁，这狗子小小年纪，心思挺重啊。
人流冲散了两人，再加上周榕实在不习惯这么多人围着他，就把狗绳套在了霍谨的手腕上，勒紧了些，“你看着它。”
然后站在霍谨身旁，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两人并肩，熙攘人群不断后退，声音逐渐趋于寂静，自成一体。
路过一家饰品摊，摊主是个年轻姑娘，东西也深有巧思，只是价格略贵，大部分人只是略略看一看就转去下一摊铺。
摊上一个手链吸引了周榕的注意，朱红色的竹节依托着几个金圈连结而成，链头挂着一只银牌，刻着喜樂二字，看着大气又温婉，“这个多少钱？”
摊主满脸笑意：一千四百二。
听得旁边的霍谨瞪大了眼睛，欲张口又咽了回去。
周榕缓缓开口还价：一千四？
摊主笑他有趣，也生怕跑了这个冤大头，连连答应，手上更是一刻不停准备包起来。
周榕掏出手机刚要付钱，被霍谨一把抓住手腕拦住。
霍谨箭步冲到周榕身前，连带着芋圆都踉跄一步，“一千四？看我们是学生就这么好骗是吧？这东西且不说是不是在真的红玛瑙，就算是，品种也不够纯吧？”她又指着手链中间的金圈，“这些是纯金的吗？”
语气咄咄逼人。
逼得摊主收敛了脸上的喜色，回应：K金的。
霍谨嘲讽：“你也知道啊。”
摊主没想到遇到了个硬茬，硬着头皮说道，“那你想怎样？”
霍谨回头看了看周榕，周榕眼神示意她随意，像是得了应允，“三百。”
多少？
小姑娘，砍价没有这么砍的吧，摊主顿时提高了嗓门。
看着她气急败坏的表情，霍谨牵着狗绳，反而淡定下来。
环手抱臂，霍谨气定神闲：“就三百，卖不卖？不卖我就走了。”
摊主还价：五百。
霍谨：三百五。不能再多了。
周榕突然插嘴：四百，你把那个向日葵头饰送我。
眼见着因争吵吸引来的人越来越多，摊主恨恨道：“四百，快拿走。”把两样东西装在一个袋子扔给他们。
周榕也不在意，付了钱，拽着霍谨的手腕，拨开人群，继续往前逛。
注意到霍谨的表情仍有吵架后的余韵，调侃道：“怎么，砍价成功还这么不高兴？”
她瞥了周榕一眼，深吸一口气，吐出去：“三百都给多了。”
谁承想她还在气这个。周榕笑得眉目舒展。
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周榕把袋子里的向日葵头饰拿出来夹在了芋圆头顶的毛上，袋子顺手递给了霍谨。
黑色的毛配着黄色的向日葵，说不出的滑稽，只有小狗咧着嘴傻乐呵。
霍谨笑眼弯弯，问：“芋圆不是个男孩子吗？”
周榕反问：“也没规定男孩子不能带头饰啊，这不挺好看的吗。”
看着他好像对自己的作品还挺满意的，她没开口打击他的积极性，只是嘴角不停地抖动出卖了她。
周榕好似不在意她略带调侃的笑容，拍拍手，顺势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提议时间差不多了，该往回走了。
两人把狗送回车里，降下车窗保证通风。
霍谨欲把手里的袋子一并放回车里，被周榕拦下，看着霍谨疑惑的眼神，周榕解释：是这样，我想请你帮个忙，我下周一周二要出差，没人照顾芋圆，能不能请你帮我照顾两天。
霍谨虽疑惑他怎么不找他的朋友或家人，但是只是照顾小狗她觉得应该没问题，也应下他的请求。
“那这个还给你。”她把袋子往前递了递。
周榕接过，攥在手里，看着她认真道：这是给你的。
“给我的？那我更不能要了，你今天已经送我很多东西了。”
“那不一样，之前那是赔礼，而这是报酬。”
话是这样说，不错，但是霍谨还是拒绝了。
周榕看着她一直拒绝，犟劲儿上来了，心想怎么还有送不出去的礼物呢，“这又不贵，四百块钱买你两天，换算下来，还没你时薪高呢吧。”
霍谨仍是一脸拒绝。
周榕见她不吃这一套，改变策略，软声道：你收下我才能安心把芋圆交给你啊。
霍谨有些动摇，见此机会，周榕把手链拿出来顺势套在她手腕上，她皮肤白，红色更是衬她肤色，相映成辉，很适合她。
像是怕她在拒绝，他指着那家椒麻鸡的店铺，说：“快到我们了，过去吧。”
霍谨有些拘谨地点点头。
过了马路，周榕听到后面小声的说了一句谢谢，他回头灿然一笑。
笑容晃眼，她被闪了一下。
“137号，137号在吗。”
“在，这呢。”周榕举起手里的纸条喊道。
靠着周榕优越的身高，霍谨紧跟在他身后，绕开人群，来到店门口。
虽说周榕是在打岔，但也确实到他们了，幸好过来的及时，不然过号了又要重新排队。
两人坐下，周榕抽出桌上的纸巾仔细擦了擦桌面，服务员把菜单递给霍谨。
她伸直胳膊，想把菜单递给他，“我来吧，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周榕攥住她伸过来的手腕，阻止道：“别动，有油，别弄脏了袖子。”
像是被电了一下，霍谨猛地抽出手腕，连带着菜单划到了他的手背，菜单薄薄一张，不承想顿时就起了一道红檩子。
霍谨有些不知所措，周榕安慰她，只是划了一道，不妨事，他从小皮肤就薄，碰一下就红，没大事。
看她有些内疚，想转移她的注意力，伸手拿过菜单，对着服务员，说：“您好，来一个大份椒麻鸡锅，加藕片，娃娃菜，冻豆腐，山药。”
又看向霍谨，“茼蒿吃吗？”
霍谨：可以。
周榕又问：“香菜吃吗？”
霍谨摇摇头。
“还吃什么？”周榕把菜单铺到霍谨眼前。
“加一份宽粉，地瓜片，木耳，两碗米饭，就先这些吧，谢谢。”说罢递还菜单给服务员。
“二位是选微辣，中辣，还是麻辣？”
“能吃辣吗？”霍谨问道。
周榕点点头，回答他还挺能吃辣的。
“那中辣？”话是对着服务员说的，眼神却是看向他的。
周榕轻笑一声：“你是想吃麻辣吧。”
霍谨的耳朵尖红透了，和手上的红玛瑙颜色愈加接近，也不知是屋子里太热了，还是刚刚被拆穿了她的试探之意。
周榕笑着看向服务员：“麻辣吧，谢谢。”
她还是没忘他的手，想起身去给他买药，被他按住了，周榕问：“你不喜欢吃香菜啊，那葱呢？”
霍谨：“葱花可以。”
服务员端着两瓶饮料从他们身边路过，高喊24号桌饮料齐了。
霍谨一路瞄着服务员的身影，转头定定：“忘记点喝的了。”突然想起了什么，“旁边有家新开的酸奶不错，要不要尝尝？”
周榕点点头，欲要起身。
“我去。”
霍谨跑到门口才想起来忘了问他喜欢什么口味，又跑回来，气喘：“你喜欢什么口味？”
“都可以，除了椰子。”
霍谨在脸颊边比了个OK。
旋风一样，看看冷冷淡淡的，跑的还挺快。
店家效率倒是快，没一会儿便出锅了，这边鸡锅刚上来，那边霍谨两手拎着袋子也回来了。
她把两个袋子都摆在桌面上，“这个是桑葚加血糯米的，这个是白桃加芋圆，喜欢哪个？”
周榕蹙眉，白桃加芋圆？结果手还是不自主伸向了那杯白桃的。
看着他喝下第一口，霍谨微微睁大眼睛，目不转错：“怎么样？”
意料之外的味道，但好像还不赖。
看着他点头，心放回肚子里，调侃：“芋圆知道你吃了芋圆吗？”
周榕手指修长，只堪堪两个手指就捏住了整个杯子，还晃了晃：“要不...你一会去问问它？”
眼神对视的瞬间，两人笑了出来。
恐怕此时两个人内心完全不一样吧，霍谨好像才看到周榕左边唇角有颗痣，笑起来，撑开了才能看到。
这家店哪里都好，味道不错，价格公道，唯一一点，头顶上的灯光太死亡了，一般人根本抗不住，只是今天这灯光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怎么好像为周榕量身定做，昏黄的灯光晃下来，脸上没有多余的沟壑，平整光滑，就连睫毛都根根分明，敛下一小片阴影，衬得一双褐色眼珠熠熠生辉。
周榕端起杯子碰了碰她的，调笑道：“回神了。”
霍谨回过神来，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耳朵好不容易降下来的温度，又升上去，这次连带着脸颊一起。
一整顿饭下来，她都没敢再和周榕有任何眼神交流。
吃过饭，结账的时候霍谨蹭地站起身，生怕他抢似的，一路绕开服务员，走到吧台。
周榕跟在后面，不免失笑。
出门的时候才发现，外面天早已经黑透了，天上只几颗星星还在卖力地工作，发着光。
霍谨去车上取完东西，和周榕挥手再见，然后就马不停蹄逃了。
周榕坐在车里，看着身后冒出来的狗头，揉了揉。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6封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