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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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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说嗅觉敏锐的动物,它们完全可以嗅闻到风吹过枯萎的干花,从远方带来的被碾碎的汁液浅淡的香气。
这是他与白虎约定的信号,宁翊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之前装作无意地询问过亚域的医疗水平,如他所料,魔法将特权阶级能享受到的治愈拔高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从陆濯的言谈看来,他毫无疑问是贵族的后裔,并且拥有着很强的实力,因此,宁翊并不担心会因为计划出现意外而草草丧命。
他默默判断着时间,心底却并不紧张。
在与魔鬼做交易时,紧张的只会是不知道该付出什么昂贵代价的人类。
陆濯见他沉默了,刚想问问这小孩在想些什么。
下一秒,耳朵却骤然动了一下,敏锐地捕捉到了不同寻常的细微声响。
身为高阶剑士,魔法强化了他的无感,让他能轻易听到更远地方传来的动静,能观察到更细微的变化,也赋予他野兽般的直觉,能在危机四伏的森林捕捉到杀意的席卷。
是狼,并且成群而来。
“小心点。”季子濯沉声说道。
他将宁翊放下,担心一会会有一场无法避免的打斗,会无力顾及这个实力尚且低微的小鬼。
而宁翊还懵懵懂懂地追问:“陆濯阁下,发生什么事了。”
陆濯来不及说话。
以他的身手和实力,即使在埋骨之地的内围也有一搏之力,哪怕受点伤,全身而退也不算难事,而捡来小鬼却不一样。
他四周环顾片刻,直接伸手将宁翊托起,送到一边的高树上,命令道:“爬上去。”
宁翊没有犹豫地朝他点点头,没有再废话,他虽然年龄不大,四肢却很协调,三两下便爬上了树。
他扒在一支粗壮树肢上,紧张地望着陆濯,眼睛里蒙上一层异色,雾蒙蒙的。
陆濯对他摇了摇头,安抚地说:“没事,我能解决,你好好呆在树上,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下来。”
而小孩紧张地蜷缩住手脚,像小乌龟一样一动不动。
看着宁翊可怜兮兮的模样,明明很害怕,却又懂事地不再开口增添负担,叫季子濯心不由软了软,温声道:“乖乖呆在树上,你要做的只是相信我,不然不仅不能帮到我,反而是给我增添负担,明白吗?”
宁翊乖巧地点了点头:“我会听话的。”
他用干净澄澈的眼眸看着树下的少年,沉稳又温柔:“陆濯阁下也要乖乖的,不可以受伤。”
说实话,这是季子濯第一次感受到源自于亲人,或许是朋友的关怀,一种宛如阳光照拂的轻柔。
但他没来得及细细品味,下一秒,却已经要拿起剑,守卫这个本不该由他守护的小鬼。
而他甚至不觉得这家伙是累赘。
迅疾的风声猎猎作响,野兽的气息逐渐逼近,野生狼群身上腥臭的气味也越来越浓重。
第一只狼出现在季子濯的视野之中。
这是一只头狼,显然比宁翊之前猎杀的那一头更加强壮,粗壮的四肢以一个攻击的姿态紧绷着,狼目凶戾地凝聚在季子濯身上。
在它身后,是一双双油绿的兽瞳,一只又一只的狼聚集在它身后。
林中传来簌簌声响,且逐渐以一个包围态势聚拢,将季子濯隔绝在中间。
季子濯取下腰间别着的重剑,面色一派冷沉。
埋骨之地没有普通野兽,这一堆兽群大多是中阶魔狼,为首的甚至快要突破高阶,在不明确它们围追堵截的原因之前,十分难以对付。
按照常理,他们已经离开了中心地带,快要走到边缘地区,这里或许已经有冒险者出没,它们完全没有必要冒如此大的风险。
这很奇怪,但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思考狼群的动机,硕大的头狼已经伸展四肢,发出进攻的信号。
狼群一拥而上,试图像围杀公鹿一样先撕咬少年的脖颈,一击毙命。
它们可以失误很多次,但是季子濯只能失误一次。
魔兽最强大的就是与生俱来的躯体,即使实力高出一截,他也未必能顶住一次要害的撕咬。
季子濯的动作干脆又利落,他不断地划出风刃迎击扑袭的狼,没一下攻击虽然因为蓄势时间短威力不强,但都切实伤在了痛处。
他一边灵巧地挥舞着重剑,一边恰到好处地躲闪,力道与柔韧在他化解狼群的攻势中被提现的淋漓尽致。
宁翊眼睛一眨不眨,认真的学习着,心中暗自感叹,这每一招都蕴藏实打实的杀意,且没有华丽繁琐的招式作为铺垫,而是源于本能一般的克制,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来消耗体力。
如果不是陆濯提着重剑这样很难隐藏的武器,宁翊几乎都要以为他是按照刺客来培养的。
季子濯还在与狼群周旋着,已经有零散的狼尸在战斗区域堆积,鲜红的血染红了这一处草地,衬得绿色的杂草也有些妖异慑人。
可狼实在是太多了,他从未见过这么大规模的狼群,还有健康的狼碍于场地没有参战,仍然隐藏在林中对他虎视眈眈,情况仍然十分危急。
后方突袭而来的狼被他一剑隔开脖子,热腾腾的血液喷洒而出,溅了他一身的血迹,还间或有几滴顺着他俊朗的面庞流下,滴入衣襟。
此时此刻,他确实没想过丢下这个小鬼独自离开。
并不是出于虚无缥缈的责任感,他也没想通,只是双腿似乎灌了铅,无法迈开步伐。
又一只狼填补上死亡的同伴的空缺,趁着季子濯挥剑砍向前方时的短暂停顿,它猛地急蹿而出,扑上前去,准备撕咬林中的少年。
宁翊一直在观察战况,此时忍不住惊叫出声:“陆濯阁下!”
季子濯意识到不对,但他已经无暇他顾,如果反转过去对付后面这只,只会拖延他的战斗节奏,从而受更重的伤,因此他只能咬牙选择硬生生承受这一击。
但预想中的伤害没有到来,背后传来一阵灼烫的热度,几乎要烤干背后被血迹浸透的衣服,他神思恍惚了一下,发觉自己依旧毫发未伤。
他又划出一击时偏头看了一眼,那只偷袭他的狼已经化作焦黑,并逐渐变成粉尘消散,成为灰色的细沙,连骨头都没有留下。
召唤的一团火焰能一举秒杀中阶的魔狼吗…
这小鬼,真是藏着很多秘密啊。
但这家伙之前没有隐瞒过他会魔法的事实,只是未提及真正实力罢了,而自己因为轻忽也没有多问。
小魔法师出手只是为了救自己。
这种他们二人似乎是在并肩作战的错觉叫他内心涌起一种道不明的轻松。
一身的血衣也不再那么黏腻地沾染在身上,拖累得行动不便的同时叫他恶心。
被重剑震得发麻的肌肉也松快起来,因为持续的战斗带来的凝滞感也有所衰退。
趁着那一只魔狼倒下,其它野兽还没填补上来的空档,季子濯多出两秒的蓄势时间,他默念了一串咒语,唇角快速抿动几下,魔法元素被他的念力操纵地飞速聚集。
风的凌厉被他的重剑牵动,丝毫不显笨拙,季子濯像在拂动落叶一般轻易灵巧,看不见的杀机蕴藏其中。
宁翊只有靠玄之又玄的念力,才能捕捉到风元素的跃动,而周围已经骤然一空,残肢铺散在地,一片狼藉。
狼群一时被震住了,没有狼再填上去围猎。
头狼隐匿在林中,似乎是在评估,处于猎物地位的究竟是谁。
季子濯以为战斗应该来到尾声,他撑着剑,稍借了些力站立,以缓解战斗的疲乏。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经过短暂的停顿,头狼不进不退,反而嚎叫出声,瘆人的狼嚎在深林中盘旋回荡,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该死的,他想,这群狼是疯了吗。
他身上自然没有什么吸引它们的东西,那小鬼也不会有,不然也不会之前多日都平安无事,怎么偏偏现在付出了惨痛代价还要追?
季子濯虽然不至于是强弩之末,但的确困乏了,如果真的一一剿灭这群浪,最后他也只能是惨胜。
宁翊紧张地扒紧了树枝,他隐约有点感悟到魔法的运行轨迹,于是试图分散魔法的链接,将它们打散成一团一团的。
虽然过程中会耗费更多的精神力,但是他确实能够顺着陆濯的战斗轨迹,将一团又一团火焰零散地丢下去,干扰狼群的注意力。
季子濯更多的将注意力放在前方的袭击上,配合着宁翊的小动作,压力骤然一松。
他们第一次合作,但因为对局势的了解,配合的心有灵犀。
宁翊的攻击稍弱一些,季子濯便在有余力的情况下补刀,狼爪被烧得焦黑而行动不便时,他就一个风刃斩下,血液四溅飞起。
季子濯不由抬头看了一眼宁翊。
这小鬼眼神晶亮亮的,认真又漂亮,很显然,他不觉得这是一件有意思的事,而是抿着嘴唇,眉宇间的担忧满溢而出。
他被狼划了一爪子,有些疼,但伤势并不重,血液从中析出,一滴又一滴顺着肌肤划下,但是并不影响行动。
他笑了笑,觉得有些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