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
以前，克拉克总是不厌其烦地用他那台笨重的老式打字机写日记，这倒不是出于什么复古美学，而是他个人并不想让自身的心理活动出现在任何纸张和电脑上。
不想让内心的声音泄露出去，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但现在不行了。
跟她这样不行。
【我越发了解她，甚至比她自己还要更了解。
我想我是喜欢她的，我想……我爱她。
我觉得她其实对我也有一点感觉，甚至在我承认这份爱意之前，她就已经注意到了我们关系的变化。但我没有亲口说过，我说不出口。
一旦开口，就好像是在要求她对我做出同样的回应。
但她还不够了解我，不是吗？她只是觉得现在这样就够了，她只是了解我目前展现出来的那个自我，虽然我也不清楚这样的自我到底算是谁。
好吧。在我打字的时候，我就在下决心。可当我离开这台机器的时候，我又觉得很泄气……对我自己感到泄气。
我的LL每次都会把她的想法坦诚地告诉我，但我却永远都不够诚实，这样是很不公平的。我不知道漫画里超人面对露易斯的时候是不是同样也会反省自己时常说谎、不那么坦诚……唉，超人，我真希望你可以教一教我，究竟是怎样做到鼓起勇气和你的LL在一起。】
克拉克关掉了机器，回到现实中。
他看着苦思冥想的莱特，看着她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也许这就是他害怕打破的现状——他担心自己满怀期待地想要发展得更近一步，却会把二人的关系搞僵。正是这种担心让他的喜欢始终停在原地，即便他和莱特之间已经这样亲近、这样默契。
感觉到视线，少女回过头朝他摆摆手，勾他过来。
她的眼神好像在说，只要你肯过来帮忙，我就解脱了。看起来对她而言，让她耐着性子写作的确是一件苦恼的事情。
克拉克轻轻地抿了一下嘴唇，有点喜悦，可能是因为她对他的需要，而她直白的凝视又让他产生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少年心事。
【相信自己的心。
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说自己想说的话。】
纸上写着这样的三行字。
克拉克瞬间笑了。
其实莱特看待事物的方式相当透彻，他也喜欢她这一点。
“这是你所设想的、我们共同创作的那位美少女主角的人生信条或者未来走向？我觉得非常好。”
明明是依靠直觉写出了最好的话，她本人却对是否贯彻这种设定而显得有些苦恼：“这样是很好啊……但你不觉得、它看起来太好了吗。”
“追随着内心，毫无阴霾地向前走，不去惧怕未知的道路，只因为自己始终会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说自己本就想要说的话——这是一种非常高贵的品质。”莱特继续补充道。
克拉克点了点，他当然明白：“它是一种超脱日常生活、具有传奇色彩的超规格品质[larger-than-life quality]，通常只出现在特别受欢迎的、令我们钦佩的那类角色当中；在普通生活中如果我们遇到这类人可能不会太喜欢、因为他们一点也不合群、往往特立独行……但在故事里，他们有极高的审美价值。”
她激动地点头：“是的，没错！就像哈尔·乔丹。”
“就像塞尼斯托。”他接道。
然后，他们两个抱在了一起。
莱特开心地飞了起来，抱着克拉克在房间里不停旋转。
“天哪，你太懂了！把我没有表达出来的话全都……！！！哦，你明白吧，我希望我们的沙耶她、她不是非得要成为哈尔或塞尼斯托那样耀眼的角色，我也根本没有那种自信让她从零开始发展成那样。但是，你明白吧，既然开始了创作，就要把那个角色最最理想最最完满的模样高悬在那里，也许够不着，但必须要有才行，有了它才算是有了一个努力刻画的方向。”
“我知道、我懂！”克拉克也完全投入其中了，“就像那些有魅力的角色，他们是不会妥协、不会放弃的，无论英雄或反派皆是如此！当一个角色专注于自己愿意做并认为正确的事情时，他们可能对其他可能性视而不见，对妥协和放弃的选项视而不见，这种纯粹会驱使他们把一切其他的选择推到一边去，自己一条路坚持到底。所以，角色也会做一些以后可能会令自己后悔的事情，但由于他们的行动是如此大胆而果决，读者不可能不对其留下深刻的印象，我们会被这种壮丽的行为所打动！”
回到地板上，她依旧在拼命晃动他的手臂，眼睛在不断发射爱心。
“没错，这才称得上一名精彩的故事主角！这种角色魅力不在于TA以一种道德上应受谴责的方式行事，而在于TA始终按照自己的道德准则行事，而不试图与群体的公共伦理相适应。
如果TA是超级反派，那么将永远一意孤行，才不会洗白自己、并为自己认为的正确选择而感到忏悔！
如果TA会成长为超级英雄，那就更好写出这种矛盾感了！有时做一个英雄更容易打破集体道德生活的准则，他们会追随自己的良知，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清楚地看到故事里道德正义和生活伦理之间的反差。英雄在道德上是正当的，理性告诉他们自己的行为是正确和正当的；然而，这位英雄的行为却与社会规则不符；英雄把这当作一场斗争来体验，而社会也可能把这当作一种背叛来体验。
而我们、观众读者，反过来又对英雄的勇气感到敬畏，但与此同时，我们对TA的下场却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这就是好故事的魅力！”
他了然地大笑：“就像超人与他的真理和正义。”
她也笑道：“就像蝙蝠侠与他所坚守的正义和原则。”
“还有更符合这一点的、你最爱的那个——”他眨眨眼睛。
“绿灯侠！”她尖叫，“他总是要在自己的地球生活和灯团正义之间做选择，而他也往往选择了后面那一个，因为他坚信这是正确的事情，所以他永远不会妥协、永远不会放弃。”
“正因为这样，他总是会搞砸周围的一切。”他默契地回答，“当他结束灯团任务，回到地球，他就会发现自己已经变得无家可归：房东收了他原本住的地方，银行给他留下一大笔等待支付的账单，前女友早早和别人结了婚……我们读到这里会感受到编剧对这名角色微妙的幽默感，但同时——”
“——我们无比敬佩他的选择。”她认真地点头。
“是的！这就是我们深爱着这些角色的理由。”他的眼神中同样流露着相似的感情。
就在这一刻，她灵魂呐喊：“克拉克！！！”
“嗯！”他微笑，目光中流露出许许多多的温情。
“哇啊啊啊我太爱你了！”她高兴地哭了出来，“原本我只是一时兴起，想要同你随随便便地玩一个编剧游戏，我从来不去认真考虑这些事情。但是你没有半途而废……一直鼓励我、帮助我，为这个梦一般的世界增添色彩，让它逐渐真实、变得完整，甚至让我开始想要去触碰它的存在。是你让我生出了期待的情感，让我想要和你一起亲自描绘它、让它一点点变得更好。”
“因为我们是创作搭档啊。这是理所当然的吧。我们两个人的意志加在一起，我们的故事才会继续下去，少一个都不行。”
日常生活中，莱特是这对创作搭档中性子过于冲动、跳脱的那一个，而克拉克是更加冷静的一方，负责泼冷水。尤其是在她心血来潮之时，他必须判断对方是否真的想要这样做、还是说、那是一时的玩笑话。而莱特非常擅长捕捉故事里细微的情感，只是有时候她太放纵那些溢出的情绪流了，容易收不住。
“可能别人会觉得我们是在过家家吧……但我一点也不在乎。”
克拉克慢慢地说出自己内心的告白。
那是他曾在老式打字机里反复敲击下的文字，却从来没有认真地向她表露过。
“很蠢、傻乎乎的、像笨蛋一样，吵吵闹闹地追逐一些漫画故事和虚构角色。可是因为有你在，因为是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做的事情，无论多么犯傻多么幼稚，哪怕只是进行一些好笑的互动、只是简单的聊天……都非常、非常的浪漫。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感到十分有意义。”
“我，我也一样。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快乐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莱特头一回表现出不知所措的反应，耳朵还有点泛红。
自打宇宙少女从一片虚无的宇宙深处苏醒、降临到这颗蔚蓝的星球，她就陆陆续续地接触到了许多地球人才懂得的道理。
她去过图书馆、书店还有网吧，甚至更多，只要是富含资讯的地方，都被少女翻了个遍。她最为看重恋爱小说，这是地球人恋爱文化的结晶，是他们爱情观念的汇总。为了验证这些，她去往了不同的国家，不同的地方；然后，在日本秋叶原，她最终选择了成为女性——作为宇宙人的她本身其实没有性别——但当她决定成为女性的时候，她就拥有了女性的体貌特征。
她明白，地球人有着非常奇葩的繁衍观念，他们似乎认为在“生殖”前必须要有“爱”。爱这东西不是很强大，但我必须要有——少女这样想着，她也得紧跟时尚。
总之，她就这样迷迷糊糊地接纳了这一切。
但现在，克拉克是在向她告白吗？是在发出爱的邀请函吗？
莱特一直认为自己已经拥有了非常丰富的理论知识……但在面对活生生的克拉克时，她还是有点手足无措。
可是她并不想要拒绝他，也不想要看到他失落的表情。
“我也……非常喜欢！能够和你相遇，实在是太好了！！！”
热气一股脑地冲了上来，少女捂住脸，直接原地下蹲。
“请和我结婚！”
她已经完全语无伦次了。
“啊？！啊、哦、嗯。我……好！”
克拉克高兴至极，但又有些坐立不安，想要把她拉起来，但是手悬在空中硬是没有动静。但心底憋了许久的勇气终于在此时造访了他。一股无名的情绪促使他也蹲了下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我喜欢你！非常喜欢！！！”
“你能做我的女朋友吗！”
她悄悄抬起头，用湿漉漉的眼神盯着克拉克。
“做你的女朋友……就等于我们是在谈恋爱了吧，再然后就可以结婚。”
他忍不住吐槽：“中间是不是跳过了很多步骤？”
“诶？是真的吗！”她惊呼。
克拉克终于失笑，所有的紧张感顿时都去得无影无踪，随之而来的是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不过……也没关系。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嗯，人类克拉克·肯特和他的外星少女LL的恋爱故事，和其他人都无关。我们有很多时间、非常多的时间、去经历、去体验恋爱这件事情。所以只要我们开心、我们觉得合适就好了。”
莱特有些害羞、但又兴奋地眨了眨眼：“嗯！那从明天开始，我们就是一对啦。”
“从这一秒开始也可以！”他无奈地笑道。
她舔了一下嘴唇：“那、我要行使我的权利了！”
最后，克拉克感受到自己脸颊上温热的触感——带着腼腆的、喜悦的、情难自己的复杂心情，他缓缓地低下了头。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