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异能世界寻找文坛之光》黎和里

17、蠢蠢魍魉-5

　　“你所守护的东西是很容易被破坏掉的。
　　“你终将独自一人。
　　“如死了一般活。”
　　…

　　上川清美从梦中惊醒，滴答作响的秒针走过大半个表盘，凌晨三点。
　　她拿过闹钟，泄气般把它掷向角落，抬手掩住自己的双目。
　　大概是因为傍晚和龙之峰帝人的那一番对话，她久违地梦到了童年时的事。

　　她不喜欢那段经历，把它们早早地埋葬在记忆深处，现在不知怎么又想了起来。
　　心口的起伏将温热的血热泵向指尖，冰冷的、僵硬地流淌后，又回到心脏里。那股冰刺般寒冷的触感让她难以呼吸，难以再让心脏进行更多的运转。

　　但她只能忍受着疼痛去让胸腹起伏，好延长自己寡薄的寿命。
　　上川清美活动了下手指，不出意料地听见它咔咔作响的声音。
　　黑雾飘出来，消散在空气里，她本不应该看见的，但是指尖的触感实在是忽略不了，蚀骨的冷把她的感知拽到谷底，好像有千万只虫蚁在噬咬一般。

　　这股疼痛明明是可以忽视的。
　　上川清美挪走手臂，吸了口气，去望窗外凉薄的月光。
　　她很少同别人说起自己能力的副作用，或者说缺陷。
　　她只是不想让里希太担心——或许对妹妹来说也一样。她们是镜子的两面，是光与影，明明抬手就能触碰到对方，依偎在熟悉的温柔的怀抱中，却为了实现对方的梦想让自己离开温柔乡。

　　不仅是她。
　　…没关系的，还可以忍耐。
　　只是一点疼痛而已。

　　上川清美从床上走下去，走到楼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她摁亮走廊的灯，看它亮起来。一口饮尽杯中的水，放回原位。
　　依着微弱的光亮回到卧室，摔在软和的床上。

　　明天似乎是周六。
　　她想。
　　…已经是今天了。

　　*
　　龙之峰帝人与园原杏里约好了要去寻找她失踪的好友，时间是周五放学后，约定好在池袋西口公园见面。
　　纪田正臣打趣着龙之峰帝人这么快地下手，搭着他的肩膀说今天很遗憾，自己已经有约了。

　　“正臣原来还有除了我以外能在放学后见面的朋友啊。”
　　“哇——你这话，我好歹也比你多在池袋混了三年？！”

　　他一面如此吐槽着，一面佯装愤怒用双拳抵着龙之峰帝人的脑袋，狠狠地钻了两下。
　　“这次要和我约会的可是很可爱的小姐姐哦！虽然在上周五的那个聚会上有些不快，但是人家好歹邀请了我，作为绅士拒绝美丽小姐的邀请可是大罪！”
　　他如讴歌般朝一旁呆立着的园原杏里伸出手，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下打了个响指：“你说对吧，园原同学！”

　　园原杏里：“我不是很懂这方面…”
　　纪田正臣：“那就让我来做您——”
　　龙之峰帝人推了他一把：“好了，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园原同学今天是要先回家对吧？”

　　在龙之峰帝人的解围下，三人吵闹着离开了一年A班的教室。
　　虽然大多数时间都是一个人在吵闹另外一个人做他的捧哏，剩下那个围观。

　　上川清美终于把自己从桌子上撕了下来。纪田正臣那个声音又跳脱又穿透，她的美梦都被这个人给完全破坏了。他们应该是因为一些委员的会议迟了些离校，会后回到教室拿忘记的东西，然而自己还在这里睡觉。
　　今天的早退计划也没能完成，不仅没完成，还睡到了晚点。

　　她环顾一圈，教室里人已经走完了，后门和前门一样敞开着，从刚才起脚底就凉凉的，这些人也不知道帮她关下门。
　　从刚才起就有点呼吸不过来。
　　上川清美摆不出其他的表情，她最近好像接触了太多的妖怪，有些转化过度了。
　　再这样下午可是会失去人形的。
　　得早点处理了…真糟糕。

　　收拾完课本，把包拎起来。
　　眼前的世界扭曲起来，伴随着尖锐的汽笛声，在她的眼里形成一个漩涡。
　　耳鸣消失后，她才发现自己完全跌坐在了地上。

　　虚幻掉的左腿在长袜底下消散又凝结，要是再过两天，可能连袜子也会变成妖怪的衣物了。
　　她这样想着，用最后的力气抬起手掌，蜷缩起指节，看着上面发白的指尖。
　　好像有什么人在跑，从走廊那边传来咚咚的响声。
　　声音穿过身侧，闯进前门，卷着风袭到脸侧。

　　“喂——！”
　　那道跳脱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在上川清美的面前清晰起来：“我说，你还听不听得见我说话！”

　　那张带着黄毛的，让人心烦的脸晃动着，最后停止在面前。
　　上川清美抬了下眼，然后垂下头，微弱地点了一下。

　　纪田正臣舒了口气，稍慢他两步的两人此刻也回到教室里，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由得有些讶异。

　　“…上川同学？”园原杏里绕过桌椅，蹲在她身边，“还好吗，这是怎么了。”
　　纪田正臣沉默了两秒，扭头对身后道：“帝人，搭把手，先让她坐到椅子上。”

　　“没事。”地上的少女突然开口，“我已经恢复力气了。”

　　纪田正臣没有忍住，重重地嗤笑一声：“哈！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上川清美撑着自己站起来，靠在自己的课桌边上，听纪田正臣数落自己。
　　这感受还挺新奇的。

　　她记得之前也有一次。
　　在救出沙树之后——也是那次吧，正式作为“异类”被门田警告说不要再在池袋暴露太多了。
　　也是那一次，她破碎的左臂整个呈现在了当时作为“同伴”的纪田正臣面前。

　　没能阻止沙树被打断双腿，只是疯狂地报复着入侵自己领域的敌人。
　　她的身边天生就存在着混乱，没有异变就无法存活。

　　而纪田正臣不一样。
　　与在泥潭中挣扎的他们都不一样，他本性炽热而良善，只有远离这边的世界才有可能获得幸福。

　　…是的。
　　和渴望非日常的那个人不同。
　　和自身本就凭依着妖刀，而依赖着扭曲爱意的那个人不同。

　　纪田是她少年时代最不希望产生的交集。上川清美无时无刻不在祈祷，让日常回归到他的身边，而纪田又曾努力、并且天真地希望能将她也拽出泥潭。

　　但怎么可能呢。
　　上川清美想。
　　她从这里生，于是也应当在这里死去。
　　如果□□以外的灵魂，也被和平所同化，那她便永远地失去了成为自己的权利。

　　这些无论和纪田说多少遍，他也不会理解。
　　因为他正常，并且属于这边的世界。生来并不背负罪恶，也不为命运所困苦。不需要环抱着谁去取暖，只是有一点他们一样。
　　为了他们的所爱，愿意倾出一切去保护。

　　这是她与里希共同的野望，并且，她的妹妹比她更为激进与偏执。
　　上川清美觉得自己已经控制得很好了。
　　不管是“料理”，还是“吃食”。

　　但有人不会这么认为。唠叨着她未进食、只顾消耗自己身体的声音没有停下，染了一头黄毛的少年像是想借这个机会把所有的郁结之气倾吐出来。
　　……

　　然而。
　　靠坐在课桌边上，散落着黑发的少女却无视了他的唠叨，直直地把目光投向面对着她的另外一位少女。
　　“我听到了你们刚才的谈话。”上川清美笑起来，“能让我加入吗？找人游戏。”

　　园原杏里/龙之峰帝人：“…？”
　　气得半死的纪田正臣：“上川清美你这家伙！！！”

　　总之，最后气氛还是恢复了和气。
　　可贺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