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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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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作甚!”怀思质问,伸手欲夺回发丝。
云凌手快,将青丝放入心口,双手按着,哀求道:“给我留个念想吧。”
初见时,怀思便见识过云凌的本事。一根青丝以黄符为驱,便是神形可以假乱真的傀儡。
“我生来孤寂,钟离姑娘是第一个与我朝夕相伴过的……”云凌不知该如何下这个定义。
怀思静静望着眼前少年,不知其言几分真情几分算计。怀谟已死去许久了,越是与云凌相熟,怀思越是感觉真切。失去的一瞬痛楚井喷,而后每每回忆起,好似五脏六腑皆被虫蚁噬咬。
不得怀思回应,云凌收敛浓浓的失望,恢复以往的客气与疏离。
“钟离姑娘道行极高,无需担心小人会下咒。”
“小人知,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月圆人别离,钟离姑娘有缘再会。”
不待怀思回应,云凌站起身来,置气道:“小人公务繁忙,便不送了!”转身跑上台阶,狠狠推开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一楼到二楼。
“好生休息。”怀思黯然。
不是恼羞成怒,是难言分别。云凌似乎总能猜中怀思心中所想。正愁不知如何道别,云凌这般一闹,倒是不用自己期期艾艾。
步入月华,回首再望小楼。半开的雕花小窗后,云凌阖眼而眠,也不知是真睡着了还是假寐。
再不见京城景象,怀思眼前是茁壮了不少的小小树苗。小树沐浴在月之灵气下,尽情舒展枝叶,明日定能再长高几分。竟径直回到师伯的院子了。
月光如纱,轻柔地将庭院镀上温柔的光华。
“师伯!弟子求见。”怀思朗声喊道。心中千般思绪,五味杂陈。
端坐屋中的长老敏锐地觉察到怀思身上多了点别的东西。
是一个咒。
无需思量,此咒必定出自怀谟转世之手。
“怀思,你过来。”
长老信手取来一笺空纸,折上塞入信封之中。
“替我跑一趟,将此信交与掌门。”长老神情自若,仿佛怀思来得正巧。
“弟子领命。”
“师伯。”接过信笺,怀思欲言又止。“回来再说与师伯听。”
只一刻,怀思便去而复返。
跪坐在长老脚边的蒲团,怀思仰头先请罪:“师伯。此番弟子行径失当,暴露师门于京中的据点。”
“明日自去掌门处领罚。罢了,先说说此次见闻。”
“如师伯所言,云凌甚难相与。”
“哦?”
听怀思话里话外对云凌皆是赞叹与心疼,长老不知是该让这份思恋继续作为怀思的动力,还是应该如父亲教导女儿一般,道出有些残忍的事实。
“师伯,弟子想看看怀谟这一世的结局。”
怀思走后不过两日。三月十五,国师云凌奉天命携传闻中的大能一齐为国祈福。
桌上茶碗中映着盛大的景况。怀思见着:大典之上,云凌为首,一身玄色华服。传闻中的大能一袭月白长袍,容貌与自己无二。
大典很快结束,云凌房中,一根青丝与一张黄纸缓缓飘回少年指尖。
“原来……”原来如此。
“好了,别看了。”长老指尖一拨,扰起茶盏中涟漪圈圈。
“当晚他就死了。”
惊诧一瞬间占领了怀思的神情。“他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便赶我走?”怀思喃喃。
对上弟子满是心疼的双眼,长老语气一沉,“他不过一介凡人,行事以命为偿。典礼后还能残喘一个时辰已是至极。”
“师伯。”怀思双眼濡湿,深知若是注灵的对象修为远胜自己,便会以阳寿为祭,算是叩请上位者相助。云凌用本就不多的寿命换了一场盛大的祭典。
长老见弟子一副“若非我,他也不会早死”的模样,不忍道:“你莫要管中窥豹,只见一斑。”
“他一早便知晓了你在俗世中的身份。”终是不忍,长老并未将后半句“用你下了一盘大棋”说出口。
命数如此,长老不忍苛责。加之还要与掌门商议后续该如何行事,几句话打发怀思先回去休息。
一阵旋风,方才端坐屋内的长老出现在掌门歇处。
“师兄!”样貌同样年轻的男子早早便自门外相迎。掌门住所离高入云端,离苍穹之上的满月更近一步。
方才,掌门见被支来的怀思,一眼也瞧见那烙印一般的咒。从怀思手中接过一字也无的信,掌门顺手解了怀思身上的咒,只待师兄来商议如何处置弟子转世捅出的大篓子。
“是你我疏忽,他三魂既归,岂会仅托生为肉体凡胎。”
“师兄。”掌门请长老上座,两人从茶水中看完全程。掌门道:“祸兮福之所倚。”
“师兄与我皆是了清了与俗世的种种纠葛才飞升此境,于这两个弟子亦是如此。”
“怀思与怀谟二人皆供养着宁氏王朝,修为停滞,难有长进。”此番,云凌决绝覆灭了王朝,自己与怀思便无需再消耗修为荫蔽,肃杀的命格也就此破而后立。
“怀谟归来后修为定会大进!”
长老认同掌门之言,点点头。望了望窗外天象催促道:“师弟,动手吧。”
两人联手中断了云凌以国运为祭换来的接续,长老又以一口心头之血,封住怀谟转世的神府。与怀思滴血除祟一样,修为高深的长老血也引起了整座山门的灵气动荡。
“师兄。”掌门仓皇,眼下偌大师门仅余师兄弟两人维系,更是靠着能医能打的师兄守护。
“我无碍。”长老挥袖擦去嘴角血渍,两人感应到门中一众年轻修士正朝此处奔来。安宁的恋人便是掌门之女。同样痴心又忠诚的青年终日在恋人屋中守候,眼下是第一个抵达的弟子。
待怀思匆匆赶来,安宁已立于门前安抚诸位同门。只道是师父以心头血度自己,奈何自己修为太低,没能承受天恩。
众人责骂了一番先后散去,可怀思心下更是惴惴不安,一把抓住交好的同门江娇娇,恳求道:“娇娇,你陪陪我,可好?”
安宁自高台飞下,“正好我找你俩有事,省得一个个喊了。”
装作无事,三人如平素一般同行归去。
直到江娇娇的院门合上,安宁这才松了口气,怔怔看向怀思,望其不打自招。
“我……”怀思心知,长老的伤定与自己相关。眼下门中可堪大用的医修之余安宁师徒,长老不仅要分出灵气助自己往来,眼下失了一口心血,便是几年也难休养回来。
安宁置了口气,缓缓将胸中郁结舒出。三人围坐院中小几,还是安宁开口审问。“此番你经历了些什么?”
“只言事,莫谈感悟。”
怀思自用一滴血驱鬼说起。“我的修为还没高深到这般程度吧。”
安宁点点头,按下疑惑不表,示意怀思继续。
讲到翌日一早,刚出门便撞上云凌买命,江娇娇便出言:“他是守株待兔了一宿吧。”
怀思心虚地点点头,又说起随云凌进了监天司。云凌几乎都聊到了自己接下来的打算。为了方便自己,也是别有所图,云凌找了个双方都接受的理由,两人便不时畅聊。
“云凌说他是个很厉害的卜师。”怀思有些替云凌骄傲。见状,安宁挑了挑眉,不知可否。
怀思又说到,后来每日云凌都会备好可口的茶点,坐在院中等着自己来讲故事。
“那茶点皆出自宫中膳房罢。”安宁不愧是长老的弟子,也做了师父想做碍于身份没做的事,起身以指节敲了敲怀思的脑袋。
被敲打后怀思恍然,如长老所言,皇室一早便知道自己归京的消息。
思索后,江娇娇道:“皇家应当是供奉了你的长生牌,或者还有什么东西。一旦你临世,与你血缘最亲厚的亲人,或是什么物件便会有所感。”
“是。”怀思点点头,应是依江娇娇所言。
江娇娇又道:“皇家也汲取着你的修为以作福荫,这便是你现下修为比我强不了多少的缘由。”
“我师父曾问过我,是否荫蔽家中。便是你我已出世入道,蒙受父母生养家族庇佑,反哺便是天经地义。这等尘缘不会轻易了断。”
“我亦如此。”安宁顺江娇娇之言续道:“那个云凌在感知到你的灵气之前,说不定已经收到了宫中传来的你的消息。”
“或者还有什么其它的途径,几番联合,便很容易能推知你是谁,是何模样,从何而来。”
闻言,怀思想起分别前云凌曾道“许多事无需卜算,知前因,一番推敲便可知后事。”原来自己早失了掩饰,云凌还一口一个“钟离姑娘”叫着。思及此,怀思羞愤难当,含着怒意道:“应是如此,我继续说。”
“他还知道我会何时回来,临别前更是巧舌如簧,哄我卸了假面,让他摸清了面容。更是被他拽了一根头发!”
安宁深感无力,别过头不让怀思看到要爆起的青筋。都准备好了假面,怎还是出了这样的事。
见状,怀思甚是心虚,直言是自己太过掉以轻心。
“怪我,是我没把话说清楚。”安宁调节好了情绪,示意江娇娇好生安抚怀思。
“当局者迷。你救夫心切,如此也情有可原。只是今后切莫再大意。”
怀思伏在密友怀中,轻声应“好”。
待当事人心绪平静了些,安宁换了个角度又问道:“你回来后,师父可曾说过什么?”言外之意便是“可否感觉到师父有何事瞒着你?”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