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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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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鹤怜昨晚吹了点风,今早发起了高烧。吃了药以后浑浑噩噩地在床上躺到了中午。
醒来的时候额头上冒了一层密密麻麻的薄汗,手指无意识地蜷起,紧紧扣着床沿,平整的床单起了层层褶皱。
他重重呼出一口气,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胡乱地灌了下去,心头的灼热感才稍稍退去。
窗外阴雨连绵,磨砂玻璃上弥漫着一层薄雾。文鹤怜推开窗,带着一丝凉意的风顺势吹了进来,吹干了他身上的冷汗。
沁凉的风吹在身上很舒服,但他不敢吹久,烧刚退,他底子薄,担心会复发。
想起高烧时浑身难受的模样,他实在是不想再体会一次,赶忙关了窗,披了件外套。
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除了胃里难受,还因为没有什么食欲,发了一场烧倒把他想吃东西的欲望勾出来了。
文鹤怜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袋自己包的荠菜猪肉馅的饺子,倒了十多个在碗里。
水沸后下锅,热水滚滚翻腾,饺子像充了气一样迅速膨胀变大,圆滚滚胖嘟嘟的,看起来有些可爱。
煮了十多分钟后,饺子浮起来了,溢出些肉香,看起来像熟了。
正准备盛出来的时候,门铃声响起。文鹤怜放下手里的汤勺,匆匆走出厨房。
会是谁呢?方越泽有钥匙不会按门铃,他又没什么会来拜访的朋友。
想到这里,文鹤怜心中有些酸涩。
他以前也有很多要好的朋友,只是自结婚以后方越泽就成了他生活的重心。
朋友之间疏于联系,关系自然就变淡了。等他再想起和他们联络的时候,才发现电话簿存的那些号码早就已经打不通了。
文鹤怜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青年。他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风衣,内里搭配的高领毛衣遮住了他半个下巴,即使只露出了半张脸,也足以看出他的五官有多精致漂亮。
看见开门的人是他,青年微微颔首,拨了拨额间蓬松如云的栗色卷发。
像会晤老朋友一般,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我来帮阿泽拿一下文件。”
阿泽。
多么亲昵的称呼。
文鹤怜眼神微顿。
他对眼前的这个人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从四年前方越泽带他回家过夜开始,到后来经常从方越泽的朋友口中听到他的种种,再到每次方越泽醉酒,嘴里都会喊这个人的名字。
这个人,就是方越泽不爱他的理由。
似乎没想得到文鹤怜的回应,陈傲安推着行李箱绕过他进了门,把箱子放在了客厅,然后径直上楼去了书房。
文鹤怜站在原地,看着陈傲安像回到自己家一样安置行李,然后熟门熟路的上楼去书房帮方越泽拿文件。
纵使这样的情形已经经历过了无数次,他还是觉得有些难堪。
陈傲安除了没有一把钥匙,哪哪都比他更像是这个家的主人。
文鹤怜兀自笑了起来。
厨房里还煮着饺子,沸水咕噜噜溢出来一些,文鹤怜急忙关了火,把饺子都盛了出来。
似乎是煮的时间太长了,饺子有些软粑粑的,吃起来口感不怎么好,他却丝毫不在意,一个接一个往嘴里喂。
楼上的书房传来一阵轻微翻动的声音,文鹤怜盯着碗里发皱破皮的饺子,突然觉得难以下咽。
方越泽是个私人领域意识很强烈的人,在结婚之前他就让律师罗列了一份“互不干涉”的协议,并且亲自划分了两人的生活区域。
其实最主要的是方越泽对他单方面的约束。比如三楼归方越泽,二楼归他,不允许他擅自上三楼,更不允许擅自进方越泽的卧室和书房,只有打扫卫生的时候才被短暂允许进入方越泽的生活区域。
方越泽的卧室和书房都有监控,每次文鹤怜进去打扫卫生的时候都要先跟方越泽打报告,在方越泽的监视之下他才能进去。
两个人虽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但是关系冷淡又疏远,彼此之间界限分明。
方越泽不信任任何人,更不允许外人进出他的房间,所以家里没有再聘请钟点工或是保姆。他又是大忙人,家里的卫生自然就落在了文鹤怜头上,一直都是他在做。
偌大一个别墅,从楼上擦洗到楼下,每次都要花上大半天的时间。
除了打扫卫生,文鹤怜还负责买菜做饭,偶尔还要兼职方越泽的司机和助理。
这样看来,与其说他和方越泽是夫夫关系,不如说他是方越泽的保姆。
文鹤怜由衷地想。
陈傲安拿着文件下了楼。
听到响动,文鹤怜抬头看向青年,视线一寸一寸在他的身上描过,心中陡然升起了一种微妙的情绪。
严格意义上,这是他第二次见到青年。
第一次是在四年前,青年揽着方越泽从他面前走过,朦胧月光下,文鹤怜狼狈又仓促的看了他一眼。
第二次是在今天。
旋转楼梯上的水晶大吊灯熠熠生辉,轻盈灯光照在青年的脸上,给他镀上了一层莹白柔亮的光,让本就漂亮精致的脸更显朦胧瑰丽。
别的不说,方越泽眼光还是挺好的。
察觉到文鹤怜的目光,陈傲安停下下楼的脚步,微微抬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触及。
气氛实在过于安静。
完全没有情敌见面时的那种剑拔弩张,他们之间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尴尬都没有,有些过于平和,平和中又掺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两个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打量着彼此。
不到半分钟,文鹤怜率先挪开了目光。
一直盯着一个人看挺奇怪的,他们不算熟络,甚至连认识都算不上,两个人仅仅是因为方越泽产生了一丝微薄的联系。这种联系比蛛网还脆弱,比蝉翼还薄,根本不值一提。
文鹤怜可以从青年的眼中看出,相比于敌意,里面更多的是轻蔑和不屑——轻蔑他在方越泽心中的地位,不屑他得到方越泽用的手段。
青年也收回目光,兀自下楼。
在跨出大门的前一秒,他突然转身,脸颊扬起一对可爱的酒窝,“对了,我的行李箱先放在这,等阿泽下班我们再一起搬走。”
“...什么?”
文鹤怜眨了眨眼,神情愣怔。
要搬出去?为什么昨天没听方越泽提及?
是觉得他会阻拦吗?还是觉得......没有和他说的必要?
文鹤怜避开青年的目光,嗓音有些干涩:“方哥...要搬出去?”
“啊,你不知道吗?”
陈傲安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下一瞬,他眉眼轻挑,脸上扬起明亮又柔和的笑。
语气轻蔑又随意地说道:“也是,你一个保姆能知道什么。”
——
九月的天气云谲波诡,刚才还下着淅沥的雨,此时层层雨云中却升起了太阳。
难得放晴,文鹤怜打开投影懒在沙发上看起了电影。
他现在没有工作,也没有需要去交际的朋友,每天只需要琢磨怎么打发时间。
天气好就晒晒太阳看看电影,天气不好就窝在房间里睡大觉,除了隔天一次打扫一下家里的卫生,偶尔充当一下方越泽的司机,他实在算得上无所事事。
陈傲安的嘲弄他丝毫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他自己给自己的定位就是方越泽的保姆,所以旁人这样说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当初答应方母要好好照顾方越泽,他尽量在做好,但是究竟是以“妻子”的身份还是以佣人的身份,他其实都无所谓了。
哪怕最初心里会有些微的介意,但是也许时间真的能改变一切吧,他对方越泽最初的那份悸动也随着时间消耗殆尽了。
更何况方越泽对他从来没有好脸色,他又何必犯贱上赶着让人家生厌。
相安无事就好。
自从生病以后,文鹤怜想通了很多以前没想通的事,他不想费力去经营一段不属于他的感情了,很多事他也不在乎了,更不想再去计较什么,更何况医生都建议他最好远离病源。
现如今好好治病最重要不是吗?
文鹤怜垂眸看着散落在桌面的病历单,看着右下角的诊断——偏执型精神分裂症,觉得有些好笑。
这就是他坚持四年得到的结果。
就像他以为四年足以捂热一个人的心,可是到头来却空有一身疲惫。
是他错了。
他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