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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文鹤怜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一点了,暮色四合,别墅里也一片漆黑。

      他掏出门卡打开门,准备去厨房烧一壶热水,经过餐桌的时候一眼看到了他精心准备却无人问津的晚餐——牛排变得冷硬,盐焗虾上面覆盖的粗颗粒海盐也慢慢融化,就连果盘里吸水饱满的小番茄表皮也变得干瘪。

      好好的一顿晚餐看起来吃不了了。

      文鹤怜觉得有点可惜,早知道他就不必花这些心思,选材加做菜他花了两天的时间,满腔心意被践踏,还是有点抑制不住的难过。
      不为别的,就单纯觉得浪费了这些上好的食材。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桌面冷却的饭菜,顷刻,把它们都倒进了垃圾桶。

      把水烧上以后,他走到客厅拿出医药箱,小心把裤腿挽到了膝盖以上,看着小腿内侧大大小小的紫淤,从箱子里拿出一罐白色瓶儿的喷雾,对着喷了几喷。

      方越泽总喜欢踢他小腿肚,所以长期以来那里总有一块消不掉的瘀斑。他的小腿又是常年不见阳光,修长白净得很,紫红的圆形瘀斑在白皙的肌肤底层就显得格外扎眼。

      喷完药以后,文鹤怜走到厨房关了热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撕去外包装的白色药瓶,倒出三粒就着温热的水吞了下去。

      睡意席卷而来,文鹤怜阖了阖眼,沉沉睡去。

      ——

      淮海市医科大学。

      校园里新栽了两排银杏,郁郁葱葱,枝丫繁茂,日光透过淡如水墨的纤云,投下一片片稀疏光影。
      随处可见的四方花坛、乳白色的雕栏里围着一大片繁茂苍翠的绿篱,花枝丛中,硕大饱满的玉兰花娇艳盛开,散发着清澈芬芳。

      上课铃声响起,校园里依稀可见奔跑赶课的同学。
      “快点快点,陈乐驹学长今天在解剖楼上课,去晚了该没座位了!”
      “你在想屁!你还想有座位?学长哪次上课不是爆满,能挤进教室就不错了。”
      “今天又是为哥哥痴,为哥哥狂,为哥哥哐哐撞大墙的一天呜呜呜。”
      “......”

      解剖楼104教室,一百多个座位难得的坐满了人,甚至还有人自带凳子坐在后排,教室里人潮涌动,就连走廊外都被堵得水泄不通。

      教室里,众人的视线整齐划一地聚集在讲台上、穿着一身素净白大褂的男人身上。

      男人身躯凛凛,五官英隽,戴着一副镶着银边的挂脖眼镜,金属质地的链条在他的肩窝处映出冷质素白的光。
      白衬衫,黑西裤,剪裁精良的衬衫外套着的白大褂没有一丝褶皱,看起来有种格外禁欲的清冷气质。

      他一手拿着投影笔,微微侧身展露着PPT,一手覆在教科书上,手背上的青色经络清晰可见

      “拇指有两节指骨,其余各指都是3节。由近侧及远侧依次为近节指骨、中节指骨和远节指骨。每节指骨都分为底、体和滑车3部分,远节指骨远侧端的掌面膨隆粗糙,称远节指骨粗隆。”

      他的声线干净清澈,说话的语调不紧不慢,听起来十分舒适悦耳。

      PPT随着他的讲解翻页,男人神情冷淡疏离,精致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像是在例行公事,抑或是只专注于自己的讲课,对底下一片低语和狂热的视线无动于衷。
      偶尔讲到复杂、难以抽象理解的部分,他会拿出骨架模型细细讲解,“...依次是手舟骨、月骨、三角骨、豌豆骨......你们可以简记为——舟、月、三角、豆,大、小、头状、钩。”

      ......

      下课铃声响起,陈乐驹收拾好课件,刚走下讲台,就被拥上来的人群挡住了路。

      “学长,可以问你一个教学以外的问题吗?”

      人群拥挤,也不知道是谁在发问,“你有没有女朋友或者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话音刚落,刚刚还交头接耳热议纷纷的众人瞬间噤声,都无声地望着视线中心的人。

      陈乐驹顿了一下,刚准备回答,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在接起的前一秒,他看了一眼泱泱人群,“有。”

      说完,毫不在乎身后此起彼伏的哀嚎声,神色淡然地快步走出教室。

      ——

      陈乐驹接通电话。

      “阿乐,你和安哥到底为什么吵架啊?”

      电话那头傅敬之喋喋不休,“我就纳闷了,平时你宝贝你哥跟宝贝什么似的,这次为什么闹这么僵啊?对了,你和安哥现在是不是还没和好?到底为什么啊?”

      陈乐驹没说话。
      他慢条斯理地从烟盒里拿了一支烟出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捻着烟蒂。

      为什么吵架?
      陈乐驹敛了敛眉,迷路的神色搁浅在眉眼。

      对啊,他到底为什么和他哥吵架?平时他可是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跟他哥说,他哥说往东他绝对不会往西,乖得就像条被驯服的狗。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跟他哥吵架?

      眉宇间的折痕越来越深,陈乐驹无知无觉地将烟放在唇边。从口袋掏出打火机,火光亮起的那一刹那,他想起来了。
      好像是他跟他哥表白并且强吻了他,他哥恼羞成怒打了他一巴掌然后愤然出国。

      三个月,整整三个月没理他。微信、电话、邮箱通通都拉黑了。

      好狠的心啊。

      陈乐驹一贯冷肃的脸漾起一抹似是嘲弄的轻笑,他垂眸点烟,一点猩红迎着冷冽的风燃起。
      他深吸了一口,淡声问道,“怎么了?”

      “安哥昨天跟我打电话问你在哪儿,还说什么你回去他就不回去了。还嘱咐我不要告诉你他回国的事儿,我......”

      “我哥回国了?”陈乐驹狭长幽深的眼微眯,指尖的烟被夹断。

      猝不及防被打断,傅敬之愣了片刻,然后接着陈乐驹的话回道,“啊?是,安哥好像是昨天晚上下的飞机。阿乐,你......”

      话音未落,电话那头就传来被挂断的忙音。

      傅敬之:“......”拜托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我这个工具人?

      电话频频震动,通知信息里未读突破99+,唯独没有一条是陈傲安发过来的,就连回国也是悄无声息。
      他哥在躲他,还生怕他不知道在躲他。

      陈乐驹觉得有些好笑,他想起他跟他哥表白时,他哥一脸惊愕的模样——本就圆润的眼瞪得圆溜溜的,长睫蕴着水光,脸颊也一片绯红。
      嘴里不停地骂他是个变态,是个疯子,叫嚣着要告诉爸妈,要把他关进牢里,却殊不知他那副模样可怜兮兮的,像只红眼小兔子。连失手打了他一巴掌都觉得内疚,对他无可奈何,最后只好自己灰溜溜地跑去国外。

      实在是好笑。

      笑他哥过于单纯,笑他蠢。真以为一直躲着不见这件事就算翻篇吗?哪有这么好的事。

      陈乐驹捻了捻被烟头灼伤的指腹,眼神愈发冷冽。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他偏偏要他哥直面他,要他哥不遂愿。

      ——

      陈乐驹驱车一百二十迈,在限速60公里每小时的市中心开出了风驰电掣的感觉,只花了不到半个小时就从学校赶到了郊外的别墅。

      他按下指纹打开门,入眼而来的客厅里一片狼藉——餐桌上堆着吃剩的外卖盒,沙发上的抱枕丢得到处都是,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厨余垃圾的味道。

      看来他哥真的回来了,提了一路的心骤然放下。

      把扔在地上的抱枕都捡起摆好以后,陈乐驹从厨房找出橡胶手套戴上,准备着手收拾餐桌上的外卖盒。

      他哥每次吃完外卖都不爱收拾,因为懒得垃圾分类,每次都是他来收拾。

      陈乐驹把餐桌上的外卖盒堆叠整齐扔进了垃圾桶,倏然,他眼神一顿,看着随意丢在垃圾桶里、装满乳白色液体的避丨孕丨套,一双眼睛变得猩红,像凝着风暴的云,瞬息见就能暴雨如注。

      怒意在升腾,下一秒,他怒不可遏地一脚踢在了玻璃茶几上。
      上万块一平的玻璃瞬间四分五裂,变成了一堆没用的废品。

      此时。
      听到客厅有动静的陈傲安下楼的脚步暂缓,他束了束微敞的领口,正要拿出手机报警,就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陈乐驹也注意到了正在下楼的陈傲安。他转过身,悠悠抬眸。

      那双眼睛,幽如暗礁,狭长的眼尾还蕴着一抹猩红,里面深藏偏执和疯狂昭然若揭。

      陈傲安被他的眼神吓到了,傻傻呆愣在原地。

      轻盈日光透进,照在他冷白的肌肤上,脖颈处紫红色的吻痕清晰可见。

      陈乐驹垂在身侧的手微颤了一下。目光如刀子一般从他身上一寸一寸刮过,每挪一寸都感觉自己几乎要喘不过来气。

      陈傲安的皮肤很薄,那些斑斑点点的淤青遍布全都是。除了脖子,还有破溃的嘴角、裸露脚踝上的牙印、像戴了一副血色手铐的手腕......
      这还仅仅只是露在外面的皮肤上的痕迹。

      陈乐驹感觉通体冰冷。

      半响,他涩涩开口,“你和别人上床了?”

      “他是谁?”

      一字一句像是在牙尖磨过,带着明晃晃的狠意。

      陈傲安定定地看着他,提着行李箱的手指死死扣住拉杆。
      他强忍住心中的惧意,语气冰冷生硬,“不关你的事。”

      看着陈傲安明显被吓坏的模样,陈乐驹脸上晦暗的表情收敛。
      他的嗓音有些许哑涩,“哥,你提着行李箱准备去哪?”

      见人依旧没有反应,他悠悠笑了起来,眼角微扬,眼中却冰冷地没有半点温度,“哥,告诉我你要去哪儿好吗?”

      陈乐驹一步步逼近,在试图搭上陈傲安肩膀的前一秒被他一掌拍开。
      他脸上立马露出受伤的表情,“哥哥,你不要我了吗?”

      陈傲安浅棕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回望着他,永远嗜着温和笑意的脸上只剩下一片冰冷。

      他僵着脸,提着行李箱快步从陈乐驹身旁走过,像是在避什么洪水猛兽。

      “我出去住两天。”

      在合上门的前一刻,他仰起脸,看着陈乐驹眼里的疯狂只剩下无奈的心累,“如果你敢来追我,这辈子你就休想再见到我。”

      日光熹微,浅金色的光透过高高的窗户洒落在莹白的地板上,铺满在陈乐驹的身后,攀在他微微耸起的肩头,给他蒙上了一层浅淡的光晕。
      眼中的偏执疯狂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平和的笑意。

      陈乐驹看着远处渐行渐远的背影,似是轻声呢喃,“哥,你还没回答我,是谁碰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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