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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好久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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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斐波站在诱色的门牌前。
这里是希德05星的中心地带,身后是金碧辉煌的高楼大厦,隔着一条马路,街边尽是明黄的路灯,这栋建筑已经在这里屹立多年,是有名的声色场所。
顾斐波很熟悉这里。
这里是他和傅炽相遇的地方。
傅炽在这里陪过酒,顾斐波也在这里攒过虫洞跃迁的票钱。
诱色之于顾斐波,正如鱼与水,鼠与洞,赶海时的蛏子和泥沙。
早些年家富的时候他很喜欢在诱色顶层晒太阳,五年前银行卡上数不清的0变成确切的114的时候,他选择去了诱色陪酒。
帝国的追杀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他不能靠已有的情报换取任何金钱,只能靠陪酒一边准备逃逸,一边安抚帝国。
没有什么比陪酒更能让帝国放下戒心的方式了,更何况父母的判决已定,云三也不知能保自己多久,帝国看在顾家往年功勋上没有对顾斐波展开追杀,但暗处的追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
情色场是没有原始资本积累的时候,来钱最快的路子。
顾斐波缺钱,更缺时间。
顾大公子陪酒的噱头在他刚签完卖身契后就被公然拉出来炒作,那段日子很糟糕,糟糕到顾斐波现在都不愿意回头看一丝一毫。
那是无数个被曾经不知何时得罪过的人用钞票扇耳光的日夜。
高高在上的顾家独子每天会被成千上万的人拐弯抹角的巴结,心情好会赴两个约,心情不好便一个也不搭理。那些见着顾公子的人欣喜若狂宛若搭上顾家这条庞然大物,那些没见过顾公子的人只道自己气运不好,没得顾公子垂青。
库房里数不清的礼盒上的薄灰被阿姨一遍又一遍的抹净,当时的顾大公子是希德05星响当当的青年才俊,是无数二代们日夜听闻的别人家的孩子。是在任何饭局中都会被捧在掌心,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决定他人生死的存在。
但当神明陨落,曾经自叹的运气不好,就变成了顾斐波眼高于顶的报应。
曾经高高在上送无数礼,经过好几手传话都见不到面的人如今你只要五千就能让他在你面前喝酒喝到吐。
曾经给顾大少爷提鞋都不配的人,现在能捏着他的脸,提着酒瓶子往他嘴里硬灌,往他头上吐几口唾沫。
你能看到高高在上的精英溢出生理性的眼泪,看见趾高气昂的天龙人在你面前谄媚地笑。
没人能抵御这种快感,没有人。
顾斐波能活下来全靠云均筹也就是云三在保着,不然他现在指不定在哪个二代家里被当成禁脔般锁着,或者是被卸了几节器官去了海里喂鱼。
血腥、色情、与暴力是人类永远的多巴胺。任何人都不例外。
每天上半夜结束的时候,顾斐波会在一楼的员工休息室里的劣质皮面长凳上,靠着墙仰着头点根烟。
墙壁很冷,能让他清醒。
劣质烟草的气味总是能将他的眼睛熏红,但他需要尼古丁来提神。
那年冬天顾大公子缩在矮小的平房里,睡着硬实的木板床,由于没有垫被凉气从背后丝丝往上蹿,他只能把被子卷成蛹状,把脑袋埋在被子里,靠着呼吸间的那点热气暖手,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没有暖气空调的冬夜那么难熬。
是的,哪怕去陪了酒,每天受那么多明里暗里的嘲讽羞辱,顾斐波依旧穷的连电费都交不起。
那群奔着羞辱而来的人,根本不会开贵价的酒。他们用最少的成本,最伤身的劣酒,换顾斐波一整晚的狼狈。
他们是生意人,而生意人,从不吃亏。
转机出现在银河纪元846年的2月29日,那年是闰年,具体点的话是凌晨4点59分,前后偏差不过一分钟,顾斐波记得很清楚。
当时顾斐波刚在一个包厢里被捏着嘴灌了一整瓶白的,白衬衫因为酒液灌得太猛从口边溢出顺着颈部动脉流入衣领而湿透,松开被拉扯到散乱的领带,踉跄着走出包厢看着不过四位数的营业额眼前生出重影时,侍者告诉他,大厅05号客人给他点了五瓶罗曼尼康帝。
诱色和卖酒的公关向来五五分,五瓶罗曼尼康帝整整一千万,他能到手五百万,纯现金。
“大厅......5号客人。”顾斐波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从天旋地转的思维里抓住了主要脉络,“我去陪客人喝。”
“他没指名。只是点了酒说算在你账上。真稀罕,八位数砸下来,居然连面都不用见。”侍者嘀咕,“有钱人的钱还真是大风刮来的,真能糟蹋。怪不得连包厢都不进,在大厅把酒点了,连香槟call都没要,说让你慢慢喝。”
他抱着五瓶酒,“我给你送休息室去吧,你走的时候记得带走,咱们酒可正儿八经不掺水,罗曼尼康帝可不便宜,今天一天的营业额完全够你躺平吃几个月甚至一整年了,你也早点下班休息。”
“啊......好。”
那天凌晨的时候,顾斐波送走了最后一桌客人,等店员打扫完卫生都离开之后,他全身蜷在皮质凳子上,倒了半杯罗曼尼康帝。
酒液澄澈,馥郁芳香。
他小口喝着,像之前每个夜晚入眠前都会浅酌几口的模样,随着东边第一缕朝霞破开无边黑夜,他双手垂在膝前,放声大笑,然后捂着脸流泪,末了用手搓搓脸,抬头的时候又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后来有人传顾斐波背后有人保,找他茬的人渐渐熄火。
再后来他从虫洞跳跃去了另一个星球,与希德05星再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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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定的时间很快就到了,经纪怕顾斐波进不来,特意站在门口等着。等电梯升到3楼,穿过幽长寂静走廊的时候,跟他耳提面命进去后要注意的事项。
“长点心,别乱说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心里有点数。给这位喝好了,S+级的制作都手到擒来,到时候几个老戏骨一带,营销一跑,保准你一炮而红!”经纪出了根指头,指向天花板,“包厢在3209,扭头拐个弯就是。进去之后记得看我指示,给人敬酒。祝酒词什么的你也不用多说,站在原地笑就行。记得杯口一定要低,大佬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要加戏,不要耍小聪明。”
3209,熟悉的包厢。
熟悉得有些巧合。
顾斐波又想起今天早上那乍跳的眼皮了,他的第六感很好,以至于很多次救过他的命。
转过转角的时候,路过了一个洗手池。
经纪还在耳边絮叨,顾斐波的视线百无聊赖地转着。
然后看见了熟悉的背影。
男人背对着顾斐波,正低着头在暖光灯下洗手。
眼睛下意识地去看镜子,初春的天,男人套着件高级黑羊绒大衣,内里穿着熨烫妥帖的黑西装白衬衫,商务的打扮在他身上有着淡淡的书卷气,很漂亮。
许是感受到了顾斐波的打量,那人正好抬头,好巧不巧撞进了顾斐波的目光里。
他们对视上了。
顾斐波眼球一颤,镜子被保洁阿姨擦得很干净,男人白皙的脸上架着金丝眼镜,头发比当年要长些,微卷的刘海半遮眸子,透明镜片反光,男人面无表情,顾斐波没能从其中读出半点情绪。
那人看见了顾斐波,勾唇抿出一抹克制的笑,是成年人社交场上常见的笑容,礼貌又疏离。
顾斐波也想还一个礼貌的微笑,但嘴角一直死抿着,完全不受大脑控制。
经纪拽着他快速往3209去,他们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
擦肩而过的时候,顾斐波低头,而傅炽关了水龙头。
顾斐波没有停步,傅炽也没有回头。
他们一个被经纪拉着急匆匆向前,一个慢悠悠地从旁边的台子上拿了个折叠齐整的白毛巾擦手。
一切不过发生在那半秒之间。
顾斐波的身影将要消失在拐角的时候,男人朝着他们微微昂了昂下巴,“刘经纪,见我都不问声好?”
经纪人闻声一愣,快步一顿,忙不迭地回头,看清人脸的一瞬,甩开顾斐波的手点头哈腰就往回走,“瞧我这眼睛,都没看见傅总。”
他们虚以委蛇场面话来了几轮。
顾斐波站在拐角那,始终没有动作。
“哎!小顾!别呆站在那啊!过来叫人啊!这是傅总!”刘经纪扭头一看,连忙招手让顾斐波过来,一边对傅炽谄笑,“不好意思,新人刚来,不太懂事。”
“快点!”刘经纪皱眉,不着痕迹地催促顾斐波。
顾斐波慢悠悠地走到傅炽面前。
他在台阶下,傅炽在台阶上,被压了整整一个头。
“傅总,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公司刚签约的新人,姓顾,名叫……”刘经纪忙不迭地说。
“不用介绍。”男人抬手打断了经纪,略微勾起唇角直视顾斐波的眼睛,“我跟顾先生认识。”
刘经纪一愣,“他怎么会认识您呢?”
傅炽抬手想要去捏顾斐波的下巴。
顾斐波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修长白皙的手就那么顿在了半空中。
刘经纪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倒是傅炽无所谓地笑笑,又低头去用毛巾擦手,“我们关系可好了,是吃过枪子的交情,对吧,顾哥。”
确实吃过。
第一次见面,彼时的傅炽还一无所有,高高在上的大少爷面无表情地把枪捅进他的喉咙里摁下了扳机。
嗯……怎么不算吃过枪子的交情呢?
顾斐波轻叹着苦笑一声,没有接话。
“好久不见。”傅炽盯着他的眼睛,像是毒蛇锁住猎物。
“好久……不见。”顾斐波轻轻叹声,少年的身量早已长成成年人的模样,现在站在台阶上甚至能压自己一个头,通身的气度带着喜怒不形于色的上位者气场。
但当年的傅炽还不是这样的。
当年是傅炽是飞鸟。
渴望爆裂的流星从天而降。
来砸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