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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滥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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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想要这样做。”
莉兹轻轻叹息着开口,平淡得仿佛根本没有之前的激烈质疑,好像只是因为无聊而随口说了句今天又是阴天呢。
对于斯克林杰来说这句话的效果却胜过天打雷劈,那叹息更比钻心剜骨来得深刻毒辣,直直地插进心脏,痛到极致。无论如何,作为一个有尊严的男巫,他希望自己领导的奥罗是一股全心全意保护巫师的正义力量。像这样计划偷袭一个未被定罪的女巫,还是在对方并没有暴力拘捕的情况下,作为奥罗的骄傲不允许他把这种行为称为“保护”。
斯克林杰仍然紧握魔杖,尽管感到心虚,但他坚持该除去莉兹脑子里那些对奥罗不利的观点。
莉兹慢慢走近严肃的老奥罗,停在他面前,淡淡微笑着,眼睛里却带着忧伤。
年轻的女巫只是看着他,一动不动,一言不发,显得那么柔弱,那么无力,仿佛连微笑都支撑不起。
这样的神情熟悉而陌生,悲哀得扯紧心弦,还带着遗憾叹息,以及一丝绝望……斯克林杰突然有点恍惚,记忆与现实纠缠得分不开,他不确定此刻看到的究竟是谁,是某个在新月之夜选择同食死徒丈夫一起死的女巫,还是另一个沉默着任由奥罗丢进阿兹卡班的年轻男子?或者那个在审判进行得最热烈的时候,怀着仇恨冲上门来找奥罗申诉却被赶走的绿袍女巫?
……究竟曾经的自己都做了什么,又错过了些什么,还是说,其实他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不在乎犯罪者的意志?
身体某种坚固的东西悄然破裂,但他不惊慌,那只是坚信被动摇。
他清楚,从这一刻开始,那个”拥有坚信的斯克林杰”再也找不回来了。
虽然不知道“没那么坚信的斯克林杰”是否做得更好,但他至少确定自己不用背负那么沉重的罪恶感了。
他希望至少给莉兹一点感激的目光,另一种骄傲却让这个动作变得异常艰难。
不管怎么说奥罗头子从不欠女人的人情。
所以他松开魔杖,决定换用文明却麻烦的方法,他要尝试说服她改变对奥罗的看法。
“怀特史东小姐,曾经有人说,与其说服拉文克劳倒不如改变话题。不知道你对此有何看法?”
“……我的看法嘛。”莉兹不太喜欢这种说法,可是没法不回答,“就算是拉文克劳,也是各有个性的。”
“你的意思是这说法并不正确?”斯克林杰放松了一点,至少他们都控制住了情绪。
莉兹一直看着他,忍不住皱起眉头,“不完全是。我更倾向于每个人的理解角度不同。”
这正是斯克林杰想听到的话,他笑了,发自内心,也就是说看上去别有深意。“如果只是理解角度不同,又该如何解决这种不同的存在呢?”
“一般来说靠交流。”
“要是交流不能解决,又该怎么做?”
“尝试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真心去了解对方的立场和处境,然后尽量公正的分析对方的想法。”
斯克林杰放松下来,他要的就是这样的回答,这个小拉文克劳确实有着令人惊叹的智慧,他几乎立刻就想给她赞许的目光了。
但莉兹根本不在乎他的情绪,她的注意力在他身上,靠向椅背放松身体的动作让她失去了最后的忍耐。
“不准动!”莉兹叫得好像在宣战。
斯克林杰警惕地看四周,没有敌人入侵,又看她,只感到头痛得凶,他果然还是没法和拉文克劳相处,就算是最有智慧的拉文克劳仍然是一半时间活在自我世界里无法预测的怪家伙。
莉兹表情严肃,无比坚决抬起右手,左手也紧随其后,只见她两手空空向上摊开,摆出一副很像是打算朝前猛扑过去的姿势。
经历太多战斗的老奥罗没有感到杀气,但也不会乐观到把她的怪异举动当做举手投降,好在哪一只手里都没见着魔杖,大概能算是一种友善的表示吧,至少他很有把握抵抗一个年轻女巫的无杖魔法。只不过对于受麻瓜影响很深的巫师们,他总不免有些额外的警惕,天知道她是打算拿什么麻瓜市井招数出来。
莉兹几乎同时念出咒语,很熟悉也很普通的咒文,既是咒语也是答案。
“鸭子毛巾飞来!”这是在叫朝右手去的墨绿色小鸭子图案毛巾。
“企鹅毛巾飞来!”这是呼唤落在左手的浅蓝色小企鹅图案毛巾。
两条毛巾几乎同时到达莉兹手里,就在话音刚落的瞬间,太迅速了,她用了好几下才抓稳它们。
它们全都柔软密实干净,感觉好像两只肥嘟嘟的长毛小动物,终于得以投向心爱的主人,没法立刻安定下来。
距离越来越近,斯克林杰很清楚看到上面的图案,确实鸭子和企鹅,虽然构图怪异单调,但是胜在颜色鲜明纹理清晰,以印刷品而言。
毛巾上没有任何刺绣过的痕迹,很显然,它们是麻瓜产物,量产而廉价。
而莉兹偏偏就是举着这么两条麻瓜造的毛巾扑向了奥罗头子。
更准确的说,莉兹扑向斯克林杰尊臀下的沙发。
她几乎是拿整个身子直朝沙发而去,没留一丁点可供后退的余地。
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还有别的解释,比如麻瓜最新流行的交友模式,尤其是在她朝老奥罗丢出右手的鸭子毛巾之后。
在这不知道该叫石破天惊,还是叫风云变幻的瞬间,斯克林杰一面在内心嘶叫着迅雷不及掩耳,一边成功维持住了超然的镇定。
为了纯血的荣誉,鲁弗斯·斯克林杰决定坚守到底,为了奥罗的尊严,他更是不能有丝毫动摇。
但是作为一个接受过严格绅士教育的英格兰男巫,在最后一刻,当莉兹手里的鸭子毛巾朝他飞来的时候,他终于发现自己无法承受一个年轻美女的投怀送抱,所以他略略移开身子。
这只不过是一个本能的小动作,至少斯克林杰认为该是这样,所以他没有败退,没有动摇,更没有输给任何人。
莉兹完全赞成他的观点,所以她一边拿企鹅毛巾对准沙发表面的水渍用力压下去,一边用空出来的右手扒拉还留在沙发上的斯克林杰。
斯克林杰没动,既不躲避也不挪窝。坚持立场是气节,客随主便是好奇,他向来不是好奇的人,所以他只是摆出一副“被冒犯”的严厉表情。
可惜莉兹的心思全在沙发上,根本不看他,“已经晕开了,天哪,千万别掉色,麻烦让让,别再弄湿更多地方了,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真要命,老天老天!我就知道该马上处理的!”
斯克林杰不信她已经急得胡言乱语,在他看来,一个面对极恶犯罪指控都还能迅速组织起有力反驳的女人不可能斤斤计较家具这等小事。但是至少她的话提醒了他,他留意了一下沙发,只有一个结论——这东西是手工实在的老货,虽然依旧是麻瓜造。
“完了,脱色了!梅林啊,被染了!这里、还有这里、连这里都黑了!”恰好这时候,莉兹绝望地叫起来,“为什么还坐着,为什么还在这里,走开!到一边去!看看我的沙发,我的帝政风,全毁了,我该怎么办?”
斯克林杰顺着她的指责看了沙发的浅色衬底,上面确实多了几片黑色印迹,那是他身上同样被茶水浸湿的黑衣褪色的结果,“抱歉,我不知道会弄成这样,你可以把账……”
“抱歉抱歉!只知道说抱歉!!说抱歉有用的话,还要奥□□什么!还留着阿兹卡班干什么!早就天下大同无分种族了!”莉兹抓狂了,尤其在确定斯克林杰死活不离开沙发之后,“有钱付账单了不起吗?俗物,俗物!俗不可耐的大俗物!你知道你那身败色黑皮毁了的是什么吗?钱是买不来岁月沉积的,钱是造不出光阴磨砺的,钱是不可能复制出同样的记忆光泽的!你还要坐到什么时候!立刻到一边去!你究竟打算怎么彻底毁掉它啊!”
莉兹的控诉字字血泪,声声凄烈,气势壮大得足以压倒已然败在底裤掉色的奥罗头子,就算没有,她的表演也足够弥补了。总之,当她整条身子软倒在沙发上,俨然一副与之同生死的决然姿态,两行热泪又不绝零落在被她一口咬定已经遭败坏的沙发表面,她甚至不用来回翻滚捶打明白誓言决心,斯克林杰的绅士教养就一路冒烟地把他引到距离房门最近的鞋柜边上去站直了。
斯克林杰或许是个俗物,但毕竟不是俗人,他用了半分钟习惯莉兹并不友善地抽噎声,接着便很理性地作出了“这女人不简单,连自己也不小心进了她的圈套”这种判断。
确定莉兹并非无辜这一点,让斯克林杰突然间又有了继续追根问底调查下去的力量或者说底气。
道理很简单,如果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至于这么装神弄鬼简直是不择手段地赶客人走吗?
几乎同样简单,他是奥罗,她有嫌疑,奥罗的职责就是消灭犯罪,打击罪恶。
所以,他要揭穿她。
一次挫败不算什么,反而能让人更清楚自己的立场。
就算那具老沙发的实际价值确实珍贵无比,恐怕也只是以麻瓜的眼界而论,在巫师的世界,有的是被麻瓜称为奇迹的手段。
斯克林杰抓紧了鸭子毛巾,学着莉兹的手法慎重地擦拭了几下袍子上的水迹,效果确实不怎么好。
“冷静,年轻的女士,我们是巫师。”
莉兹头也不抬地继续和沙发上的水迹作斗争。
斯克林杰扔掉了手里的毛巾,抽出魔杖,“成长经历和生活环境似乎影响了你的判断力,你是一个女巫。”
莉兹还是没抬头,只是按马尔福的方式用鼻子发了一个轻音作为回应。
“一个合格的巫师,不会为生活琐事烦恼。”
斯克林杰对自己施放快干咒,然后是清洁咒。
只是一瞬间的事,虽然旁人不太看得出来,但他确定效果非常好。
他忍不住追加了一个熨平咒,那是战前曾经在漂亮年轻人里流行过的小咒语,能把任何质地的袍子驯服得像是第二层上好的皮。
莉兹不为所动,继续俯身沙发,埋头苦干。
“我们是巫师,应该善用魔力。”斯克林杰慢慢走近,下定决心展示魔咒的成果,“实在没必要为破茶杯、脏沙发、烂水壶什么的呼天抢地,看,我们有修复咒、复原咒、清洁咒……”
莉兹的回答依然坚决,“呸!”
斯克林杰忍住怒火,决定拿实绩给她看,被扳成两半的茶杯破片已经收走,目标只能是眼前这条老沙发了。
“清洁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