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愿幻境[无限]》曦茶

51、七宗罪木雕馆·捧花

　　混混沌沌的意识慢慢聚拢，叶归璞皱着眉头睁开眼睛，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

　　眼前不是自己模糊的血肉，身上也没有一丝高空坠落或是热油灼烧的痛感。

　　背后一块坚硬的东西，撑着她靠坐在地上。

　　叶归璞回望，那是一块木头底座。视线逐渐上移，高大的木雕完整浮现在眼前。

　　灰羊雕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满是将世人玩弄于股掌间的得意。

　　这座雕像，想必就是“傲慢”了。

　　和之前不同的是，一个戴着灰羊头套的人骑在雕塑上，同样俯视着叶归璞。

　　叶归璞撑着地站起来，那人随着她的动作，从羊背上跳下来，轻巧地落地。

　　“你就是灰羊。”叶归璞没有因为他的动作后退。

　　“是的，不愧是我选出来的人，不仅过了每一项考验，见到了我竟然还这么镇定。”灰羊开口，正是熟悉的广播里的男声。

　　他这句话看似是在夸叶归璞，实际上是把他放在比她更高的位置上，夸了自己。

　　灰羊穿着一身黑衣，脚上是一双没有花纹的黑皮鞋。他的身高和体型都很适中，从能观察到的部分里，看不出任何特点。

　　“你不是说要把我下油锅吗？为什么改变计划了？梁清泽的灰羊币还能清零吗？灰羊币还能平分给大家吗？”叶归璞连续追问，有些担心灰羊再次改变规则。

　　“刚醒过来，不考虑下自己死活，还在考虑别人，真有意思。刚才跟你说好的事都不变。”灰羊歪了歪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你暂时不能死。”

　　灰羊说话间，叶归璞环视四周。

　　这是一间全木制的圆形房屋，天花板、墙壁、地面都是深棕色，屋内光线昏暗，灰羊雕塑坐落于大厅中央，房屋一周均匀分布着六个铁栅栏门。

　　六个门头上分别是狐狸、兔子、老虎、黄牛、狮子、野马的浮雕，铁栅栏门的另一侧是一盏吊灯，昏黄的光从单薄的灯泡散出，落在小范围的地面上，却照不亮门后更深处漆黑的甬道。

　　“什么任务？”叶归璞许久才发问，灰羊也不急着催她。

　　“我把权力交给你，你帮我控制他们做人性实验，想让谁生谁死都可以，他们的命都在你手里。”灰羊的语气逐渐兴奋，他朝着叶归璞伸出一只手，似乎想和她达成愉快的合作。

　　“我不想做什么人性实验。”叶归璞没有朝他伸手，表情也没有一丝变化。

　　“你不觉得操控别人的感觉很爽吗？你不觉得揭露人性的黑暗面足够讽刺和刺激吗？”灰羊愣了愣收回手，很快又开始鼓动她。

　　“我不觉得。我没有资格操控别人，也没有资格随意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叶归璞一字一句地说着，“没有资格”四个字带了些不易察觉的重音。

　　“你和这座雕像对视过，怎么会觉得自己没资格？你能不受雕像影响？”灰羊有些难以置信。

　　叶归璞又抬起头和雕像对视，什么也没发生，但心里似乎是有些什么不一样了：“我之前觉得自己不配操控别人，现在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操控别人，但也只有这些变化了。”

　　大概是自卑和傲慢相互拉扯，最终没有中和成自信，还是深重的自卑更胜一筹。

　　“而且人性实验大多是把人放在条件苛刻的环境里，让他们争抢有限的资源、做一道怎么选都是错的道德题，又或者互相残杀，而出题人置身事外做个看客，却还要对结论评头论足。我认为过程残忍，结论也不可靠，因为多数人在绝大部分时间里不会遇到那样的境遇。”叶归璞继续补充。

　　灰羊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开口：“这么说你确定不肯帮我做实验了？”

　　“是的，我做不到伤害他们的事。”叶归璞没有犹豫地坚定回答，“你可以让我和他们一起作为被实验对象，但我想和梁清泽待在一起，如果不能，我不会配合实验的任何一个步骤，你直接把我处理掉就好。”

　　灰羊知道她不怕死。

　　叶归璞刚说完，眼前一黑，下坠感再次袭来。

　　只是这次她没有被黑暗吞噬，而是落入了光明中。

　　“直接处理掉你太可惜了。你不愿意伤害他们，那你愿不愿意救他们？”不知为何，叶归璞在灰羊的语气里捕捉到一丝柔软。

　　她和灰羊一起坠落到了另一个地方。

　　她跌坐在地上，不疼，因为脚下是一片草坪，嫩绿的草芽刚从松软的泥土里毛茸茸地冒出，几只蝴蝶飞过，落在她身前茂盛葱茏的花丛中，淡粉色、淡紫色、白色的花开在一起，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灿烂的阳光斜照下来，温暖却不灼人，繁花在光线中像是被加了滤镜，更加温柔和美。

　　如果要她形容眼前的景象，就是干净，纯粹，没有一丝杂质和污染。

　　木雕馆中不是光线昏暗就是散发着诡异的光，此刻见到人间景象，反而美好得像是假的。

　　也确实是假的。

　　草地、繁花，都只有几个平方的占地，她身后和两侧都是厚实的木质墙壁，往上望看不到天空，只有阳光。

　　面前唯一的出口是一条狭长蜿蜒的木阶梯，阶梯像是上山的石梯一样，光秃秃的，曲折而上，望不到尽头。

　　这样局促的空间让人有些幽闭恐惧，幸好还有阳光作为弥足珍贵的慰藉。

　　“怎么救？”叶归璞张开五指，又缓慢虚握，试图抓住一缕阳光。

　　“如果你能把这捧花送到路的出口，那么我放所有人过下一关。墙上是找到出口的路线图。”灰羊指了指地上的花丛。

　　“是要全部送过去，一朵也不能损坏吗？”叶归璞觉得这件事未免有些太简单了。

　　“不。只要你走到终点，还剩至少一朵花就可以，但一朵也不剩，你就会死在路上。”灰羊说完，消失了。

　　“一朵......”

　　叶归璞仔细思索这句话，恐怕事情比她想象的复杂很多。

　　她小心地把地上的花采摘起来，聚成一拢，又用一根有韧性的茎缠绕，做成一大捧花束，抱在怀里，这一捧，怎么也得有上百朵花了。

　　叶归璞疑惑，面前只有一条路，需要什么路线图，直到她看到木墙上钉着镶了框的白色画布，画布上有一张迷宫图。

　　面前的路会在不远处分出无数岔路，再拐向更多岔路和死胡同。木阶梯一直向上，随着地势起伏，她将经过一片3D立体迷宫。

　　叶归璞用视线找到了走出迷宫的路，白色画布上随之出现了一条七拐八拐的红线，标注出了她找到的路线。

　　这也是唯一能通过迷宫的路，没有别的出路。

　　她尝试了下，没法把路线图撕下来。于是记下了路线拐弯的位置，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草地。

　　几只蝴蝶仍旧在阳光下飞舞，只是没有飞出草地范围。

　　她捧着花，沐浴着阳光前进。

　　只是这条路大概没有看上去那么风平浪静。

　　-

　　梁清泽烧掉灰羊雕塑的羊角，成功威胁到了灰羊。

　　计时结束后，梁清泽眼前一黑，下一秒，他站在另一座灰羊雕像前，那雕像俯视着他，眼神里充满了轻视与不屑。

　　是“傲慢”。

　　更引起他注意的是，叶归璞正闭着眼睛，一手抚摸着灰羊雕像，围着它一圈又一圈慢慢走着，像在梦游。

　　“叶归璞？”梁清泽焦急地走到她身旁，想要拉住她，把她摇醒，却被空气里一股无名的力量阻止了。

　　“你把她怎么了？”梁清泽收回了想抓着她肩膀的手，微眯着眼睛瞪着灰羊，握紧了左手。

　　“你控火虽然厉害，但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用吧？比如现在，你在她身边，就用不出来。”灰羊轻声笑了，又恢复到吊儿郎当的欠揍语气。“她的意识很容易被引导，我建议你不要叫醒她，要不然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后果。别担心，等她自己醒过来就行。”

　　梁清泽手指暗暗发力，果然火力被压制住了，放不出来。

　　“至于你，在等她醒来之前，先玩点小游戏吧。”

　　灰羊话音刚落，梁清泽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进了十几米外的铁栅栏里。

　　在他被推进去前，迅速扫视了屋内的景象。

　　这是一座圆形的全木制房屋，代表“傲慢”的灰羊雕塑摆在大厅中央，房屋一周有六扇铁栅栏，六个门头上分别是狐狸、兔子、老虎、黄牛、狮子、野马的浮雕。

　　其余五扇铁栅栏后，围着几十个不安的人，都是些他没见过的生面孔。

　　他被推进的铁栅栏的门头上是狐狸，而铁栅栏里都是刚才救下的场馆里的人，数量有上百个。

　　梁清泽忽然想起来，他们展馆的展位号都是“A”开头的，如此说来，还有其他字母开头的分区。

　　他刚被推进来，铁栅栏就关了，黑压压的人群中，一个戴着火狐头套的人，拿着皮鞭赶着他们，朝黑暗的甬道深处走去。

　　人群如同被追逐的羊，慌乱地拥挤着朝前走。

　　梁清泽还想陪着叶归璞，不想往里走，可人群推着他一直向前，而且他也知道叶归璞必须自己醒过来，他做不了什么。

　　在她醒之前，他留在大家身边，还可以帮大家一把。

　　梁清泽回头望了一眼，其余铁栅栏内，也是戴着和门头一样的头套的人，赶着人群往各自的门里走。

　　甬道深处是一间宽敞的监狱，轻松容纳数百人，四面都是铁栅栏，像动物园关大型猛兽的笼子。

　　众人都进去后，火狐用力把门关上，门缝位置犹如焊接，严丝合缝地死死连接在一起。

　　火狐看也没看，转身离去。

　　“齐溪！”梁清泽在她身后喊了一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几个人用力撞着刚关上的铁门，毫无作用。

　　众人焦急地交头接耳，推拉铁栅栏，乱成一片。

　　但很快，他们就安静了下来。

　　因为每个人眼前，都浮现出一道选择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