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愿幻境[无限]》曦茶

52、七宗罪木雕馆·等身木棺

　　【请在以下选项中选出一个地点】

　　【教室、操场、寝室、厕所、小卖部】

　　梁清泽眼前凭空浮现出这么一道选择题，他注意到周围的人和他差不多，都直直盯着眼前的空气，只不过他们互相看不到彼此的题目。

　　没过几秒钟，有的人身边迅速浮现出一堵墙，像胶囊仓一样，把这人单独包裹在了一个小区域内。

　　胶囊仓遍地开花，把监狱内的空间按人数分割成数百个小块。

　　梁清泽的视线在“教室”上多停留了几秒，他也被围进了自己的空间。

　　在他的空间内，脚下是教室常见的方砖地面，有两套桌椅呈对角摆放，他正站在左后方的桌椅前。

　　只是这空间内不止他一个人。

　　右前方端端正正坐着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背影看上去乖巧而紧张。

　　【现在开始单人任务，你的任务是一个小时之内完成这场考试。】

　　【在此期间，无论你有什么需要，他都会帮你。】

　　【考试五分钟之后开始。】

　　广播男声再次响起，只是这次不再带有场馆内的回音，更像是在梁清泽耳边说的。

　　“他”指的也只能是那个男孩了。

　　不知道是不是梁清泽的错觉，广播男声语气里那种戏谑和玩弄的意味，少了很多。

　　完成这场考试就行吗？有这么简单？

　　梁清泽坐在课桌前，桌面上有一张空白试卷和一支笔。

　　他翻看着手中的初中数学试卷，没有什么特别诡异的题目，他又检查了手中的中性笔，笔水已经快用完了。

　　“那个......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可以借支笔吗？我的笔快没水儿了。”梁清泽用手指轻轻戳了戳斜对面男孩的肩膀。

　　让梁清泽意外的是，那个男孩的反应特别大，被戳到后猛地一抖，往前躲避。

　　梁清泽这才注意到男孩的深蓝色校服背后，有很多蓝色和黑色的笔水印。

　　那个男孩拿了一支笔，转过身来，双手把笔递给梁清泽：“给你，祝你考出好成绩。”

　　男孩长相平平无奇，属于丢进人海就找不到的类型，但他的表情和他的背影一样很乖巧，尤其是眼神中的单纯和真挚，让人相信他是真心祝福别人能考好。

　　他散发出的温和气场，也让梁清泽没来由地相信，无论他需要什么，那个男孩都会顺从地拿给他。

　　“谢谢，也祝你考试顺利。”梁清泽道谢后接过笔，男孩也回了个微笑，转过身去。

　　梁清泽又翻看桌洞里堆满的试卷和辅导书，是和桌子上的卷子相关的内容。

　　【要不要打小抄？】

　　梁清泽脑海里忽然出现这么一个问句，把他吓了一跳。

　　他摇了摇头，把桌洞里的东西塞回去，把手放在桌面上。

　　【如果遇到不会的题怎么办？要不然......直接让那个男孩传答案给自己，反正说什么他都会照做。】

　　【或者直接在考试前换试卷，让他帮我写，他看上去是个好学生，他做试卷一定比我自己做的分高。】

　　梁清泽脑子里又蹦出来好几个想法，眼睛也忍不住瞟着男孩的背影，如果要他帮忙，他一定会帮。

　　这些似乎都来自梁清泽的本能，但他立刻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想法。

　　梁清泽参加考试从来不作弊，他宁愿把题空着，也不愿意钻空子违背规则，拿到虚假的分数。

　　这必然是受到了幻境的影响。

　　梁清泽极为费力，才把盯着男孩背影的视线，收回到卷子上。

　　考试开始了。

　　-

　　这条路漫长得似乎没有尽头。

　　阳光温暖，照得叶归璞身上微微出了汗，她本能地捋起袖子，才发现不知何时，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一件干净的白衬衫，和一条牛仔阔腿裤。

　　她的呼吸有些憋闷，停下脚步抬手擦汗，摸到的竟然不是自己的脸。

　　指尖是有纹理的触感，这些纹理遍布了她的整个脸，一直顺着脸颊摸到脖子，才触碰到她真实的皮肤。

　　脸上有东西。

　　只是那东西似乎牢牢地和她的脸黏在了一起，无从撕下，手边也没有镜子，看不到是什么。

　　叶归璞只得继续往前走，越往前越发现新的不对之处。

　　她的视线水平面正在慢慢下降，低头看到自己的腿短了一截，胳膊和手指都有明显缩短。

　　她变小了。

　　通过身形估计，她缩小到了十岁左右。

　　远处一道闪耀的光晃了晃她的眼睛，望过去，是什么东西在阳光下的反光。

　　叶归璞走过去，那反光的东西是两块镶了玻璃画框的画布。

　　一块画布上还是之前的迷宫图，图上用红线标出了叶归璞已经走过的路线。

　　另一块画布是干净的纯白，上面什么也没有。

　　借着玻璃画框的反光，叶归璞看清了自己的脸。

　　那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的脸，正好匹配她现在的身形。

　　她并不认识这个男孩，也不记得在之前的幻境里见过这个男孩。

　　他相貌平平，说不出特点，但是眼神非常单纯，很容易让人想到睁着滴溜溜大眼睛的小狗。

　　叶归璞曾经照过镜子，她的眼神里只有了无生气的绝望。

　　这不是她的眼神。

　　她明白了，眼前小男孩的脸，是一块完整的木制面具，戴在她脸上摘不下来，也许在这一关里，她要扮演这个十岁的小男孩。

　　叶归璞再次看了眼迷宫图，正要继续接下来的行程，脚下有个东西绊得她一个趔趄。

　　她根本没注意到，脚边什么时候多了一只小猫和一条小狗。

　　两只小动物很乖地坐着，两双大眼睛看着叶归璞，把她的心都暖化了。

　　叶归璞不由得多了几分柔和，她蹲下身子，想要抚摸小狗的脑袋时，才发现两个小动物都是木雕。

　　木雕按真实的猫狗一比一大小雕刻，雕工非常精细，每一根绒毛都清晰可见，甚至还散发着动物皮毛的光亮，又经过了细致的上色，能做到以假乱真。

　　叶归璞试着掂了掂两个木雕，重量比真实的动物要轻许多，上面也没有什么机关，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衬衣和牛仔裤上的口袋比较有限，两个木雕又太大了，叶归璞没法随身带走，决定把它们放在这里，如果有需要再回来拿。

　　当她继续踏上小路，面前出现了两条岔路。

　　每个岔路前有一扇锁着的铁门，岔路口有一个坐在地上哭的男孩，他背后的指示牌上写着两个选项。

　　【给他花】

　　【不给他花】

　　两个选项下的箭头分别指向两条岔路。

　　【给他花】对应的是左边的路。

　　“能不能给我一朵花，如果我一朵花都没有，两分钟后就会死的！”那个看上去也是十岁左右的男孩看到叶归璞，像是看到了救星，边哭边无助地走过来。

　　叶归璞看了眼手中茂盛的花，拿出一朵还有很多，反正到终点手里还有一朵花就好。按照迷宫地图，此刻也应该往左走。

　　叶归璞摘下一朵给他。

　　他马上夺过花，连句“谢谢”也没说，转身向着左边岔路跑了过去，铁门的门锁随着他的接近自动打开。

　　手上轻微的刺痛吸引了叶归璞的目光，那是刚才小男孩迫不及待夺走花时，他的指甲抓出的一道痕迹。

　　叶归璞顺利地通过铁门，继续向前走。

　　但因为太顺利了，反而让她心生疑惑。

　　又往前走了不久，她的疑惑得到了印证。

　　新出现的岔路口站着另一个正在哭泣的小男孩，他看到叶归璞时眼睛一亮，走了过来。

　　岔路口依旧是“是否给花”的选择，但这次，【给花】和出迷宫应该走的路线，对应的是两个方向。

　　第二个小男孩身边是和第一个小男孩长得一模一样的木雕。

　　这个木雕的雕刻和用色太过精细，反而让人毛骨悚然。

　　空气中隐隐散发出一股似有若无的恶臭。

　　循着臭味，叶归璞走到木雕前，看到木雕从头顶到脚跟有一条细缝。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深吸一口气，尝试把木雕沿细缝掰开。

　　当缝隙逐渐扩大，腐败的臭味也愈发浓郁。

　　木雕的外壳最终打开为两半，里面的尸体应声落地。

　　这不是什么实心的纯木雕，而是按照人形制作出来的，能严丝合缝把人装进去的——

　　等身木棺。

　　-

　　试卷只是初中难度，梁清泽写起来不算费力，他提前二十分钟就写完了。

　　当他写下最后一笔，那个男孩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耳边，说了一句“谢谢”。

　　梁清泽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一切悉数消失，包括男孩也消失了。

　　他又站在了监狱中。

　　只是这次，他可以看到大家空间内的情况了。

　　每个人都被单独圈在一小块空间内，互相看不到彼此，空间内的场景也都是他们选定的教室、操场、寝室、厕所、小卖部中的一个。

　　每个人的空间内，都有一个梁清泽刚才看到的男孩。

　　梁清泽观察了一会儿，大概推测出了每个人的任务。

　　在教室的，就是完成一场考试。

　　在操场的，是体育日常跑步打卡。

　　在寝室的，是帮全寝室接热水以及打饭。

　　在厕所的，是打扫厕所。

　　在小卖部的，是用二十元钱购买所有需要的文具。

　　只是他们对男孩的态度完全不同。

　　大部分的人，完全把自己的任务交给男孩去做，因为他听话、顺从，不管说什么他都会帮忙。

　　让他帮忙考试作弊，最后被老师发现，他们被批评，男孩被处分。

　　他们不仅没觉得内疚，还在责怪男孩笨手笨脚。

　　让他代跑几千米，在夏天的烈日下，他晒得浑身通红，热汗直流。

　　他们不仅没感谢，还看着手表催促他快点跑。

　　让他给全寝室接水打饭，四个暖水壶，一大包饭菜，他提着上楼，途中歇了很多次。

　　他们不仅没帮忙，还叮嘱他别把饭菜弄洒了。

　　让他打扫又脏又臭的厕所，他们捏着鼻子站在门外，却像监工一样让他打扫得干净一点。

　　跟他说在小卖部买东西的钱不够，拿走了他身上所有的钱。

　　他们买的相同的东西，应该是任务要求的。

　　可他们还买了很多不同的东西，有的是零食，有的是烟，有的是美甲油。他们拿着男孩的钱，却似乎没想过还给他，或者给他买点什么。

　　大部分人对男孩很不客气，只有少部分人和男孩共同完成本该自己完成的任务，极少部分和梁清泽一样，很尊重男孩，也几乎没让他帮忙。

　　整个监狱分出的无数个空间，就像一个个实验室。

　　可当梁清泽看到他们跋扈的态度，忽然分不清谁是实验者，谁是被实验者。

　　梁清泽忽然明白为什么灰羊不把相同场景的人放在一起了，只有把人放在封闭的、没有他人注视的、没有道德审判的场合，才能看出来他们对人的真实态度。

　　男孩被这样对待，其实不意外。

　　因为大家把他当NPC，因为他单纯善良，因为他好欺负，因为他是个乖孩子，跟他说什么，他就会做什么。

　　大家不认为他也需要尊严。

　　二十分钟很快过去了，大家纷纷从自己的空间内出来，重新站在监狱内。

　　每个人都完成了他们的任务，只是大多数人出来时，直接变成了木雕。

　　他们以为完成任务就可以了，但真正考察的项目，是在单独和男孩相处时，对他的态度。

　　几百个人中，只有包括梁清泽在内的十几个人，没有变成木雕。

　　木雕数量庞大，黑压压地排列在幸存者眼前，也让空气中那股浓重的味道愈发强烈。

　　梁清泽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他走进一个木雕，见木雕上有一条裂缝，从头上蔓延到脚趾。

　　他试着扣开裂缝，还没有完全打开，就验证了自己的结论。

　　缝隙里夹着一小块皮肤组织。

　　面前的数百个木雕里，严丝合缝地装着数百具尸体。

　　梁清泽后退了几步，试图适应眼前这个让他震惊的局面。

　　刚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人，有几个趴在地上干呕了起来。

　　他感受到有人一直盯着他，沿着那目光看去，他看到了和他待在一个空间的男孩。

　　男孩的眼神干净得像是暴雨洗刷过后的晴空，只是此刻，他的脸上沾着一块灰色的碎片。

　　【恭喜你们通过第一关。】

　　伴随着广播男声响起的，是无数齿轮卡紧转动着的摩擦声。

　　随着这些声音，四周的铁栅栏和整个房间内的墙体缓慢上升，梁清泽脚下的地面震颤着转动。

　　声音停止的时候，所有活着的人移动到了隔壁的另一个房间，而木雕悉数留在了上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里还有很多没打过照面的人。

　　进入门头是火狐木雕的铁门前，梁清泽无意中看到过其中的几张面孔。

　　梁清泽和其他幸存者这次来到的，是兔子门头的房间。

　　四周的墙体伴随着灰尘降落，将他们围拢起来。

　　男孩站在房间一角，安静地看着他们。

　　灰尘散去，一群人看清了墙上的东西，忍不住大叫起来。

　　四面墙壁以及天花板，满满的都是凝视着他们的眼睛。